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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田螺姑娘?不,是田螺兄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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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口的小卖铺并没有真的关门,第二天还是照常开着,而且将来还会开上几十年,薛晓玲照例每天一早就起来拿着湿拖布把店里水泥地拖得锃亮,只不过零食价钱却改了,和望花镇所有小卖铺一个价,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随便涨价过。
程汐三人属于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小卖铺的价钱降下去了,程舟没有当英雄的兴奋感,程汐也察觉出赚钱或许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他们的小摊还在继续开着,生意和小卖铺平分秋色,小摊的东西没有小卖铺齐全,但薛晓玲一个人卖货的速度没有三个人快。
另外赵远方也算“入了股”,三个人合资进货,利润也分成三份,赚的钱虽然不算多,不过对于小孩子来说已经很可观了。
这天程家父母没加班,早早就回到家给两个孩子做晚饭,张文琴舀米时突然觉得不对劲,就问旁边择菜的程学农:“孩子爸,咱家上次买米是啥时候来着?”
程学农想了想:“好像是两个月前吧?是不是见底了?话说自从咱俩开始加班净吃煮面条,我都吃腻了。”
“不是这样。”张文琴打断他的话,指着米缸:“你快过来瞧瞧!”
程学农放下菜往缸里探头,嘴里念叨着:“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还有半缸米呢?”
张文琴把手伸进米缸里比划着:“你看这里,是不是有块瑕疵?一个星期前我就发现米到这里了,结果今天我一看,米一点都没少。”
程学农也纳闷:“不能吧?是不是你记错了?”
张文琴没好气:“我一个人糊涂也就算了,你怎么和我一起糊涂了?自从上次小舟小汐弄完烧烤,咱俩就教他们怎么用煤气,最近晚上回来也看到他们剩的饭菜,怎么说两个人也该把这些米吃完了。”
程学农一琢磨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也对,那还真是怪事,只知道东西越吃越少,还没见过越吃越多的,要不等孩子回来问问他们?”
张文琴却不置可否:“孩子爸,我是这样想的,既然东西没少,那就不是进了贼,肯定和这俩孩子有关系,他俩肯定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问也是白问,不如这几天咱俩轮换着加班,留出一个人回来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程学农想不明白:“他俩还是小孩子能跟这些有什么关系?又哪来的钱?”
说到钱,夫妻俩心里不禁紧张起来,一家子都是平头老百姓,不求子孙有什么大能耐,就怕子孙学了坏,万一学会小偷小摸……
程学农马上又说:“不能不能,我相信这俩孩子不是那种人,一会放学了我就问问他们,要是不说实话就不给饭吃。”
张文琴没有心思听丈夫说空话,平日就属他最惯孩子,思来想去拿定了主意:“就按我说的做,咱们谁都不许问,我一定要弄清楚他俩到底在干嘛,要是真学坏了可不能惯着,惯子如杀子,老一辈的话不是白说的。”
程学农又开始择菜,话扯着长调:“听你的听你的,什么都听老婆大人的——”
张文琴笑话程学农没个正经,捡起菜叶丢他脑袋上,捧起搪瓷碗淘米去了。
可一连观察了好几天,夫妻俩都没发现两个孩子有什么奇怪的举动,除了放学回家比之前晚了些,饭量比之前大一些,两个孩子回到家就回屋里写作业,甚至比之前更听话了。
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尽管夫妻两人轮番回家做晚饭,可三天过去,米缸里的米不仅没减少,反而比之前更多了,实在让人一头雾水。
夜里躺在床上,程学农笑话妻子:“依我看,这事和两个孩子肯定脱不开关系,只不过你的方法没用,要是听我的直接问,三天之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张文琴嘴硬:“我今晚还就不睡了,我不信明早之前我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程学农边笑边扇着蒲扇:“那你熬吧,我可要睡了。”
说着就把灯熄了,张文琴累了一天,撑不住也打起瞌睡,可她又不想输给丈夫,下地走到窗边坐着纳凉。
客厅里,伴随着轻微的“吱嘎”声,一个黑影从卧室里走出来,轻手轻脚走到隔壁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另一个矮一些的黑影好像提前等着一样,立马从门后走出来,两个黑影一前一后摸黑走到厨房里。
借着月光,程舟轻轻把一碗米倒进米缸里,程汐把白面倒进面缸里,悄无声息做完这些,兄妹俩一个抱着油瓶,一个举着油壶,配合着把油从一个容器里倒进另一个容器里。
程舟小声问:“好没好?我看不见。”
程汐眼睛紧紧盯着油瓶:“还差一点,好了好了,停停停,哥,好像多了一点。”
程舟放下油壶,拿过油瓶看了看:“好像是,应该没问题,反正爸妈他们忙,又不会注意到这些。”
程汐把油瓶放回原位:“我看也是,不过最近爸妈天天回来做饭,我怕咱俩再这样做下去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了。”
程舟拎起油壶要往回走:“也对,我看咱俩最近也不用天天晚上来补充米面了,我有点熬不住,还是等哪回爸妈都加班时咱俩再补吧。”
程汐打了个哈欠,拿起两只空碗,随口答应了。
厨房灯骤然亮起,刺得两个人睁不开眼睛,张文琴站在厨房门口,眉头拧成了麻花。
五分钟后,程学农睡眼惺忪站在餐桌边,对着地上一袋六十斤大米,六十斤白面,十斤豆油看傻了眼,问出了和张文琴一样的话:“你俩哪来的钱?”
程汐:“自己挣的。”
张文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两个小孩子怎么能挣钱?”
程舟:“摆摊卖零食挣的。”
程学农:“什么零食?”
五分钟后,夫妻双双对着程汐程舟从床底下掏出来的小山一样的零食堆傻眼。
程学农:“这还是我们家吗?”
张文琴:“到底怎么回事!”
又是五分钟后,程舟把事情原委讲清楚,不过偷听那段是程汐自己说的。
程学农和张文琴内心柔软得不像话,尤其是张文琴,感动得就快哭出来了,自己不仅错怪了孩子,还把他们想得那么坏,自责得不得了。
程学农:“你俩是说你俩逼着小卖铺降价了?”
两个孩子害怕地点点头,没想到程学农却说:“厉害啊,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的本事啦,爸爸支持你们。”
两个孩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程学农开了一包辣条:“爸爸吃要不要花钱?”
两个孩子又赶紧摇头。
张文琴瞪了丈夫一眼:“那也不行,前几年刚刚恢复高考,说明现在国家重视人才,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看你俩不许再卖东西了,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咱家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你俩供上大学。”
程学农反驳:“我不认同你说的话啊,国家还改革开放呢,现在这年头正是经济开始走上坡路的时候,会赚钱也是给国家做贡献,我呀支持小汐小舟做生意。”
“我说什么都不同意。”
“那你也得看俩孩子适不适合学习,你就看小汐,就不是学习那块料。”
“那万一学习也不好,生意也没做成,像咱俩一样进厂子打工,将来也面临下岗怎么办?”
“我相信儿孙自有儿孙福,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跟你吵了,我要睡觉去了,都快十点半了。”张文琴不想理丈夫,自己先回到卧室。
程学农笑道:“你妈就是吵不过我才这么说,反正我支持你们,有什么想法就要大胆去干,不过钱还是自己留着吧,可别再做这种傻事啦,你妈也是为了你们好,学习上还是得上上心,不说了我明天得上班,睡觉去喽!”
程汐动手收拾零食,见程舟一动不动站着,就问:“哥,你也帮我收拾收拾呀。”
程舟若有所思:“我觉得妈说的有道理,咱家不能现在看着爸妈下岗,将来爸妈看着咱俩下岗。”
程汐随口道:“那就自己做老板喽,就不用下岗了。”
程舟笑出来:“这我还没想过,我是觉得人得有不能随随便便就被人替代的价值,这样就永远不会下岗了。”
“全中国那么大,又那么多人,那可太难了。”
程舟抱起零食往卧室走:“那就努力做人上人就好啦!”
程汐小声嘟囔:“我觉得还是做人上人的老板更简单一些。”
这个夏天随着这个夜晚的结束也走向了最后的尾声,程汐为了拓展更宽的业务,利用泡沫箱裹上一条旧棉被,制作出保温箱,成功卖上了利润更高的冰棍,可魏舒雅吃了她卖的冰棍假装肚子疼,把薛晓玲闹得要带她去医院,又被赵远方的挠痒痒功戳破……
程舟开始在课余时间去找老师请教问题,成绩像一匹黑马,从班级中游直逼前三名,在家长会上被老师夸是学习的好苗子,张文琴刚高兴没两秒,程汐又被拿来当做反面案例进行对比……
程家父母整天担心下岗,又因为努力加班而迟迟没有下岗……
舅舅张文宝带着老婆女儿搬进了大院里,没少打扰程家人的生活……
日子就这样在望花镇这片小小的空间里,在世纪末某一小段的时间里,平稳地缓缓向前行驶着。人们像奔波一夜的行路人,心中带着些对黎明的憧憬,望着东方泛白的天空与渐渐淡去的夜色,满心欢喜地捂热双手,伸向面前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