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的美人鱼》九峰山

1、开端

　　大寒釜山

　　今年冬天光阳这个韩国南部的沿海城市破天荒地下了场大雪。林安然已经来韩国工作半年了，但是还是没有学会怎样在韩国生活。语言勉强应付，习惯总是对不上节拍，笑容也常常来得慢半拍。人群的热闹似乎与她无关，街道的喧哗像一层厚重的玻璃，她隔着它活着。她似乎感觉不到自己活着，脸上总是在笑，但是眼睛却总是跟着一层磨砂玻璃，让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底色。

　　今天她忽然很想去釜山的海边看看雪。不是城市里的雪，也不是屋檐下的，而是落在海崖上的雪，落在黑色礁石和汹涌浪尖上的雪。据说那里大海贴着陡峭的山崖，一面是起伏的石壁，一面是不断拍岸的浪潮，沙滩不多，岸线粗粝，甚至带点冷峻。她想在那样的地方站一会儿。林安然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要去那样的地方站一会儿，也许是在那样的地方，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不是为了谁，不是为了逃避谁，只是为了确认，自己还在不在。
　　于是她坐上了去釜山的大巴车，历时4个小时左右兜兜转转她来到了那片海边。
　　这里的空气像是被洗净了一样，湿冷却透明，落在皮肤上的每一片雪花都仿佛有着无声的温柔。林安然站在咖啡厅外的长椅旁，看着海边悬崖围栏旁的警示牌很久，久到眼睛有些发酸，久到她开始怀疑——那句话到底是在劝谁？
　　是站在围栏外的看海的人，还是曾经某一个更靠近边缘、甚至已经越过去的人？

　　海浪一遍遍冲上来，砸在礁石上，碎成白沫，又退回去。像极了她这一路的生活——来，撞，碎，再退回去，从未真正留下什么。

　　海风从她耳边刮过，像在低语，像是在愤怒，也像是在劝说。裹着雪意的海风扑面而来，掠过她的睫毛和耳垂，细密的雪花落在脸上，很快融化成冰凉的水珠。她叹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天空，眼神沉静，又闭上了有些酸涩的眼睛。周围的喧嚣似乎被雪隔绝了，像整个世界都被掩埋进雪白的棉被里，寂静、柔软、无害。忽然她毅然地转身离开了这里。隐身到了漫天的大雪之中。
　　那块警示牌还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某种无声的见证者，见证着谁来了，谁停了，谁走了，又有谁没能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