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雨扣重门 ...

  •   第一章雨叩重门

      暮春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湿意,像浸了墨的棉絮,把整座临州城都裹得沉甸甸的。

      沈砚之站在“听竹轩”的二楼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雕工精巧的竹节纹。雨丝斜斜地打在糊着细纱的窗纸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水痕,将楼下青石板路上的行人都笼成了模糊的影子。他刚结束一场持续了三个时辰的谈判,对方是盘踞在北地的药材商,以难缠和多疑闻名,此刻那份拟定好的契约正稳妥地躺在他袖中,墨迹已干,带着特有的松烟香。

      “先生,茶凉了,我再去换一壶?”随从青禾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雨声。

      沈砚之摇摇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不必。备好车,去‘沉星阁’。”

      青禾愣了一下。沉星阁是临州城最神秘的所在,名义上是字画铺,却从不见寻常客人进出,更没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城中只流传着些零碎的传闻,说那里能买到世间最难寻的孤本,也能了结最棘手的麻烦,前提是——你付得起代价。

      “可是先生,这雨……”

      “无妨。”沈砚之转过身,玄色暗纹的锦袍随着动作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身形。他的面容算不上惊艳,却自有一种沉静的锐利,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浸在深潭里的黑曜石,看似波澜不惊,却能瞬间洞穿人心。“按我说的做。”

      青禾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片刻后,一辆低调的乌木马车驶出听竹轩的侧门,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细碎的水花。马车里,沈砚之闭目养神,指尖却在膝上轻轻叩着,节奏沉稳,像是在盘算着什么。他需要一份东西,一份只有沉星阁能弄到的密档——关于三年前那场席卷江南的漕运沉船案。当年他父亲正是负责此案的官员,却在结案后不久病逝,临终前只来得及含糊地说一句“事有蹊跷”。这些年沈砚之步步为营,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幕僚做到如今能左右临州商界半壁江山的人物,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查清真相。

      马车在一条僻静的巷口停下。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两侧高墙投下的浓重阴影,雨水顺着墙檐滴落,发出单调的“嗒嗒”声。青禾正要上前叩门,沈砚之却抬手制止了他。

      “你在此等候。”

      他独自走进巷子,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朱漆木门,门环是两只衔着铜环的石兽,雨水打在上面,泛着冷硬的光。沈砚之没有敲门,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通体莹白的玉佩,轻轻放在门旁的石台上。玉佩是半月形的,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片刻后,“吱呀”一声轻响,木门向内打开一道缝隙,刚好能容一人通过。门后没有灯,只有一片更深的黑暗,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兽。

      沈砚之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雨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旧书的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沉静而肃穆。他适应了片刻黑暗,才看清眼前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两侧墙上挂着几幅装裱古朴的字画,却没有任何光源,只能借着从某处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勉强辨认出笔触。

      走廊尽头是一扇雕花木门,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烛火。

      沈砚之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宽敞的书房,四面墙都被顶天立地的书架占满,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线装古籍,从经史子集到杂记秘闻,琳琅满目。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桌,桌上铺着上好的宣纸,砚台里墨汁饱满,一支狼毫笔斜斜地搁在笔山上。

      书桌后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袖口和领口绣着银线暗纹,在烛火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他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卷书,侧脸的线条清俊利落,鼻梁高挺,唇线分明,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好看。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沈砚之身上。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瞳仁是极深的墨色,却又仿佛藏着碎星,亮得惊人。只是那目光太过锐利,像出鞘的剑,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探究,仿佛能瞬间剖开人的皮囊,直抵内心最深处。

      “沈先生大驾光临,倒是稀客。”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像玉石相击,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沈砚之微微颔首,算是行礼:“久闻谢阁主大名,今日冒昧来访,是有一事相求。”

      被称作谢阁主的男人——谢临星,放下手中的书卷,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闲适,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沈先生在临州的手段,谢某略有耳闻。能让沈先生觉得棘手的事,想必不简单。”他顿了顿,目光在沈砚之脸上转了一圈,“说吧,什么事。”

      “我要三年前江南漕运沉船案的全部卷宗,包括那些未曾公开的记录。”沈砚之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谢临星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觉得理所当然。“那案子早已结案,定论是意外触礁。沈先生翻旧账,是觉得其中有问题?”

      “家父当年经手此案,病逝前曾言此案有疑。”沈砚之没有隐瞒,“我需要真相。”

      谢临星沉默了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沉星阁的规矩,沈先生应该知道。”

      “自然。”沈砚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放在桌上,推到谢临星面前,“这是‘寒江雪’的墨方,当年由墨家传人秘制,失传已久。我想,它足够支付谢阁主的酬劳。”

      谢临星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用蝇头小楷写满了字迹,正是失传的“寒江雪”墨方。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合上锦盒,放回沈砚之面前。

      “墨方虽好,却还不够。”

      沈砚之眉峰微蹙:“谢阁主想要什么?”

      谢临星站起身,他身形颀长,月白色的锦袍在烛火下更显飘逸,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他缓步走到沈砚之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沈砚之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檀香,与书房里的气息融为一体。

      “我要你帮我查一件事。”谢临星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奇异的磁性,“查清楚,是谁在暗中操纵临州的银号,搅乱市价。”

      沈砚之心中一动。临州的银号最近确实不太平,几家老字号接连出现挤兑风波,市面上银价波动剧烈,他正打算着手调查,没想到谢临星也盯上了这件事。

      “谢阁主自己查不到?”沈砚之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谢临星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极淡,却像瞬间点亮了整个房间,连烛火都仿佛黯淡了几分。“沈先生在商界的人脉,是谢某不及的。而且,”他凑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我怀疑,这件事和你要查的漕运案,或许有些关联。”

      沈砚之瞳孔微缩。他从未想过这两件事会有联系,但谢临星的语气不似玩笑。他沉默片刻,权衡着利弊。沉星阁的能力毋庸置疑,有谢临星的帮助,漕运案的调查或许能事半功倍。而查银号的事,对他而言也并非难事,若真能牵扯出什么,或许能一举揭开当年的真相。

      “好。”沈砚之颔首,“我答应你。何时能给我卷宗?”

      “三日后,此处。”谢临星转身回到书桌后坐下,重新拿起那卷书,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沈先生可以走了。”

      沈砚之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当他走出沉星阁,重新站在雨巷中时,才发现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天边隐隐透出一丝微光,似乎预示着放晴。

      青禾见他出来,连忙迎上前:“先生,事情……”

      “办妥了。”沈砚之淡淡道,“回府。”

      马车再次启动,沈砚之靠在车壁上,闭上眼。谢临星那双藏着碎星的眼睛,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男人,看似温润如玉,实则锋芒毕露,像一柄藏在鞘中的绝世好剑,不知何时会骤然出鞘,惊艳四方,也伤人无算。

      与这样的人合作,是机遇,也是挑战。

      沈砚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喜欢挑战。

      三日后,听竹轩。

      沈砚之正在翻阅临州各大银号的账目,这些账目是他动用了所有关系才搜集到的,密密麻麻的数据看得人眼花缭乱。青禾端着茶进来,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忍不住道:“先生,您已经三天没好好休息了,要不先歇会儿?”

      沈砚之头也没抬:“无妨。银号的事有眉目了吗?”

      “查到一些线索。”青禾递上一份名单,“最近几个月,有几家外地的商号在临州频繁活动,大量囤积白银,而且他们的资金来源很可疑,像是……从漕运渠道流进来的。”

      沈砚之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漕运渠道?这正好印证了谢临星的猜测。

      “把这些商号的底细查清楚,尤其是他们和漕运衙门的往来。”

      “是。”

      青禾刚退出去,门外就传来通报声:“先生,沉星阁的人来了。”

      沈砚之精神一振:“请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面无表情,眼神警惕,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我家主人让我把这个交给沈先生。”少年将匣子放在桌上,没有多余的话,转身就走。

      沈砚之打开匣子,里面果然是一叠泛黄的卷宗,上面印着漕运衙门的火漆印,显然是原件。他拿起卷宗,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卷宗里详细记录了当年沉船案的经过:船只型号、所载货物、船员名单、出事地点、打捞过程……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与公开的记录并无二致。沈砚之耐着性子一页页看下去,直到翻到最后几页,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最后几页的记录有明显的篡改痕迹,墨迹比前面的要新,而且有几处关键信息被刻意模糊了,比如沉船前最后一次靠岸的港口,以及当时负责押运的官员姓名。

      沈砚之的手指在那模糊的官员姓名上轻轻敲击着,眼神变得深邃。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

      就在这时,青禾匆匆跑了进来,脸色有些苍白:“先生,不好了!我们查到的那几家商号,刚刚被人一把火烧了,账本和人都没了!”

      沈砚之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动作这么快?看来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调查。

      “看来,我们的对手比想象中更谨慎,也更狠辣。”沈砚之沉声道,“通知下去,加强戒备,另外,去查一下当年负责押运那艘沉船的官员,无论他现在在哪里,一定要找到他。”

      “是!”

      青禾离开后,沈砚之重新坐下,目光落在那叠卷宗上。他拿起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两个名字:沈父,以及那个被模糊的官员姓名。然后,他又在旁边写下“银号”、“漕运”、“大火”几个词,用线条将它们连接起来。

      一张简单的关系网渐渐清晰,但核心的谜团依旧笼罩在迷雾中。

      他需要更多的线索。

      沈砚之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轮弯月挂在天边,像一枚精致的弯刀。他想起了谢临星那双藏着碎星的眼睛。或许,他该再去一趟沉星阁了。

      这一次,他不仅是为了漕运案,更是为了弄清楚,谢临星到底知道多少,又打算在这场棋局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毕竟,两个同样聪明且强势的人,既是盟友,也可能是潜在的对手。而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沈砚之指尖在卷宗上那处模糊的姓名上停顿片刻,墨色的瞳孔里映着烛火跳动的光,忽明忽暗。他将卷宗仔细收好,锁进书桌左侧的暗格,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常年经手机密事务的沉稳。

      “青禾,备马。”他起身时,玄色衣袍扫过椅面,带起一阵极淡的风。

      “先生,这都入夜了,还要去沉星阁?”青禾有些担忧,“方才商号被烧,对方显然已有防备,此刻出门怕是……”

      “越是有防备,越要动。”沈砚之走到衣架旁取下披风,墨色的料子上绣着暗银的云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他们以为烧了账本就能断了线索,却不知有些痕迹,烧不掉。”他系披风的动作利落,指尖划过领口时,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却因下颌线的冷硬而显得极具力量感。

      青禾不再多言,应声去备马。沈砚之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夜风格外凉,带着雨后泥土的腥气,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咚——咚——”,两下,已是二更天。

      沉星阁的巷子依旧黑沉沉的,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沈砚之翻身下马时,靴底踩在积水里,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放玉佩,而是屈指在门上叩了三下,节奏分明,一轻两重。

      门很快开了,还是那片浓稠的黑暗。沈砚之径直走进去,走廊里的字画在夜色中更显模糊,只能闻到那股墨香与檀香交织的气息,比白日里似乎更沉郁些。

      书房的烛火还亮着,谢临星依旧坐在书桌后,只是这次没有看书,而是手持一枚白玉棋子,在指间轻轻转动。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看来,那双藏着碎星的眼睛在夜色里格外亮,像寒潭中跃动的光。

      “沈先生倒是比我预想的来得早。”谢临星的声音比白日里低了些,带着夜的沉静,“看来,银号那边有消息了?”

      沈砚之走到书桌前,没有落座,而是俯身,双手撑在桌沿。这个姿势让他微微俯视着谢临星,玄色披风的下摆垂落,几乎要扫到对方月白色的袍角。他身上的寒气与书房里的暖香交融,形成一种微妙的张力。

      “消息烧没了。”沈砚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几家商号,一把火,连人带账册,干干净净。”

      谢临星转棋子的手指顿了顿,抬眸迎上沈砚之的目光。两人视线相触,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石火在碰撞。谢临星的睫毛很长,被烛火照着,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却遮不住那双眼睛里的锐利。

      “倒是干净利落。”他淡淡道,指尖将棋子放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哒”一声,“看来,对方确实急了。”

      “急,说明我们触到了他们的痛处。”沈砚之微微前倾,距离更近了些,他能看到谢临星衣领间露出的那截纤细的脖颈,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谢阁主既然早有预料,想必不止给了我一份卷宗那么简单。”

      谢临星的呼吸似乎微微一滞,他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拉开些许距离,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砚台边缘,沾了一点墨汁。“沈先生想要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耳尖似乎泛起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红。

      沈砚之的目光落在他沾了墨汁的指尖上,那点乌黑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像一幅素雅画卷上不慎落下的墨点,竟有种奇异的吸引力。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谢临星脸上,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掌控全局的笃定:“我要知道,当年那个被模糊姓名的押运官,是谁。”

      谢临星沉默了片刻,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紫檀木盒,推到沈砚之面前。“这里面是漕运衙门的人事录抄本,嘉庆二十三年的。”他解释道,“那个被模糊的名字,叫周衍之,当年是漕运副总管,出事之后就辞官了,现在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沈砚之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是一本泛黄的册子,上面详细记录着当年漕运衙门的官员名单。他翻到周衍之那一页,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画像,是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眼神却透着一股精明。

      “辞官?”沈砚之冷笑一声,“怕不是辞官,是被藏起来了。”他合上册子,放回木盒,“谢阁主可知他的祖籍在哪里?”

      “江南,乌镇。”

      沈砚之颔首,将木盒收好:“多谢。”他直起身,准备离开,却无意间扫过棋盘,上面是一局未完成的棋,黑白子交错,局势胶着。谢临星执白,沈砚之看了一眼,便知白子已落尽下风,却仍在顽强支撑。

      他忽然伸出手,指尖落在棋盘上,拿起一枚黑子,落在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角落。

      谢临星猛地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沈砚之落子的位置极为刁钻,看似是闲棋,却瞬间盘活了黑子的全局,让白子原本就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

      “沈先生也懂棋?”谢临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略懂。”沈砚之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棋子冰凉的触感,“谢阁主这棋,太求稳了。有时候,退一步未必是守,反而是死路。”

      谢临星看着棋盘上那枚黑子,脸色微微沉了沉。他向来自负棋艺,却被沈砚之一步棋点破死穴,心头竟有些莫名的烦躁。他抬眸看向沈砚之,对方正垂眸看着他,眼神深邃,像藏着无尽的深渊,让他有些不敢直视。

      “沈先生教训的是。”谢临星移开目光,语气淡淡的,“夜深了,不送。”

      沈砚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藏在眼底,不易察觉。他转身离开,披风扫过门框,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晃了晃。

      门合上的瞬间,谢临星才松了口气,抬手按了按眉心。方才沈砚之俯身靠近时,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的皂角香,混合着淡淡的墨香,那味道极具侵略性,让他莫名的心慌。他低头看向棋盘上那枚黑子,指尖轻轻摩挲着白子的边缘,眼神复杂。

      这个沈砚之,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对付。不仅心思缜密,手段凌厉,连身上那股强势的气场都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压迫感。

      谢临星轻轻叹了口气,拿起那枚沾了墨汁的手指,放在唇边,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墨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他却像是毫无所觉,目光落在门口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

      沈砚之走出沉星阁,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他翻身上马,指尖握着缰绳,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方才在书房里的画面——谢临星微微泛红的耳尖,下意识后退的动作,还有那双藏着惊讶与一丝慌乱的眼睛。

      他低笑一声,策马前行。月光洒在他身上,将玄色的披风染成一片银辉。这个谢临星,看似清冷孤傲,像天边遥不可及的星辰,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不为人知的青涩。

      有意思。

      沈砚之勒住缰绳,抬头看向天边的弯月。找到周衍之,就能撕开漕运案的口子,到时候,无论是银号的动荡,还是沉星阁背后的秘密,想必都会一一浮出水面。

      而他,很期待看到谢临星在棋局彻底揭开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很快消失在临州城的街巷深处。而沉星阁的书房里,烛火依旧亮着,谢临星坐在棋盘前,独自一人,直到天快亮时,才缓缓起身,将那局棋彻底打乱,重新开始。

      只是这一次,他执黑。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