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我家大米了》风起东南

2、第二章

　　接下来的三天，叶弃汝把自己关在屋里，专心处理那包三七种子。

　　盛让说得没错，三七种子确实需要特殊处理。普通种子浸种催芽的方法在这里完全无效。叶弃汝将种子分成三组：一组用温水浸泡，一组用草木灰水处理，第三组则尝试了她记忆中打破种子休眠的方法——层积处理。

　　层积处理需要模拟种子在自然界中越冬的条件，将种子与湿润的沙土混合，放在低温环境中。这在古代条件下难以精确控制，叶弃汝只能尽力而为，将种子埋在后院阴凉处的湿沙中。

　　第四天清晨，她检查试验结果。温水浸泡的一组毫无变化；草木灰水处理的一组有三成种子表面出现霉斑；而层积处理的那组，竟然有三粒种子微微裂开，露出了细小的白点——那是胚根即将萌发的迹象。

　　成功了！虽然成功率极低，但至少证明方法是可行的！

　　叶弃汝小心翼翼地将那三粒种子取出，用配好的营养土单独培育。接下来的两天，她除了照料试验田，所有心思都在这三株可能发芽的三七种子上。

　　第六天，其中一粒种子终于破土而出，两片嫩绿的子叶在晨光中微微颤动。叶弃汝瞬间精神一振，却明白这只是第一步，离真正种出三七还差得远。

　　第七天是集市日，叶弃汝早早起床，将那株三七幼苗小心地连土挖出，用湿布包好根部，放进竹篮。她又带上了用布做纸，以碳做笔记录下来的数据，和那包未处理的剩余种子。

　　集市上，盛让的摊位依然热闹。叶弃汝远远观察了一会儿，等到人少些才走过去。

　　“盛大哥。”她轻声道。

　　盛让抬头，见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叶姑娘。这次想买什么？”

　　叶弃汝不说话，只是将竹篮轻轻放在摊位上，掀开盖布。那株三七幼苗虽然只有两片子叶，但茎秆挺直，颜色鲜绿，长势良好。

　　盛让的眼神明显变了。他放下手中的活计，仔细查看那株幼苗，又抬头看向叶弃汝：“这是从我这里买的种子？”

　　“正是。”叶弃汝点头，“按盛大哥说的，‘特殊处理’后种出来的。”

　　她特意加重了“特殊处理”四个字，观察盛让的反应。

　　盛让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叶姑娘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在一周内让三七种子发芽的，青石镇找不出第二个。”

　　“是盛大哥的种子好。”叶弃汝谦虚道，却往盛让处往前走了小半步，上半身微微倾斜他处，“不过我记了一些问题，想向盛大哥请教。”

　　那块布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温度、湿度、土壤pH值、发芽时间等数据，还画了三七种子在不同处理下的变化草图。虽然用的是碳条，但图画精确，数据详实。

　　盛让接过笔记本，越看越惊讶。这种记录方式，这种观察的细致程度，绝不是普通农妇能做到的。

　　“叶姑娘师从何人？”他忍不住问。

　　“自学的。”叶弃汝坦然回答，“就是喜欢琢磨这些。不过自己摸索终究有限，所以才来向盛大哥请教。”

　　她指向笔记本上的一处记录：“这是我用层积处理的方法，但发芽率只有一成左右。盛大哥说的‘特殊处理’，是不是还有更高效的方法？”

　　盛让看着她，眼神复杂。许久，他才轻声说：“三七种子外皮坚硬，内含抑制发芽的物质，需要经过鸟类消化系统或长时间自然风化才能打破休眠。我用的方法是模仿鸟类的消化环境。”

　　叶弃汝眼睛一亮：“用酵素处理？”

　　这个词让盛让再次震惊。酵素，这是极为专业的术语，就连很多药农都未必知道。

　　“叶姑娘果然懂。”他深吸一口气，“我确实用了一些特殊配方的发酵液处理种子。不过这配方不方便告知，还请见谅。”

　　“是家传秘方，不便外传，我明白。”叶弃汝接过话头，并不强求，“那盛大哥能不能告诉我，除了种子处理，三七生长还需要注意什么？比如土壤配方？”

　　两人就这样站在摊位旁，一问一答聊了起来。盛让发现，叶弃汝的问题都问在点子上，而且她似乎对许多种植原理有基础了解，只是缺少具体应用经验。而叶弃汝则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盛让绝对受过系统训练，他的知识体系完整而深入，远超普通农户。

　　“盛大哥种的这些草药，土都特别肥。”叶弃汝最终将话题引向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看摊上的薄荷、金银花，根系都比普通农户种的要发达很多。是不是用了特别的肥料？”

　　盛让眼神微闪，没有直接回答：“肥料确实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因地制宜。不同的植物，不同的生长阶段，需要的养分不同。”

　　“那水稻呢？”叶弃汝追问，“如果我想提高水稻产量，该用什么肥料？我试过堆肥，但腐熟不完全，烧苗了。”

　　盛让终于以一种别样认真地眼神看着她：“叶姑娘种水稻？”

　　“家里有两亩田，欠了些债，想提高产量还债。”叶弃汝实话实说，但隐去了具体债务数额。

　　盛让沉吟片刻：“堆肥腐熟需要时间，也要注意配比。若是急用，可以试试绿肥。”

　　“绿肥？”

　　“种一茬豆科植物，开花前翻耕入土，能固氮肥田。”盛让解释道，“不过现在季节不对，种豆子来不及了。如果叶姑娘急需肥料，我可以卖你一些我自用的。”

　　这出乎叶弃汝的意料。她本以为盛让会像保护种子处理配方一样保护肥料秘密。

　　“为什么帮我？”她直接问。

　　盛让笑了笑：“难得遇到懂行的人。而且……”他顿了顿，“叶姑娘看起来是真的需要帮助。”

　　他转身从摊位下面取出一个小陶罐：“这是我配的基肥，适合大多数作物。不能保证增产多少，但至少不会烧苗。三十文一罐，能用半亩地。”

　　三十文，对现在的叶弃汝来说不是小数目。但她看着那陶罐，咬了咬牙，数出铜钱：“我买一罐。如果效果好，我再买。”

　　“不急。”盛让接过钱，却多给了她一包东西，“这是紫云英种子，豆科绿肥植物。现在种下去，虽然来不及做这季的水稻绿肥，但可以改良土壤，为下一季做准备。”

　　叶弃汝接过种子，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穿越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帮她，而且是以这种平等交流的方式。

　　“谢谢盛大哥。”她真诚地说。

　　“各取所需罢了。”盛让摆摆手，“叶姑娘若是试验出什么结果，下次也可以告诉我。我也很好奇，那罐肥料在你的田里效果如何。”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都是探索者，都在寻找更好的种植方法，这种近似同行者的感觉，超越了普通买卖关系。

　　叶弃汝带着肥料和种子离开时，脚步轻快了许多。但她也清楚，盛让身上还有很多秘密。一个精通草药种植的青年，为何隐居在青石镇？他的知识从何而来？那些对他恭敬的药铺伙计，又是什么关系？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了新的希望。

　　回到家中，叶弃汝迫不及待地打开陶罐。里面是深褐色的粉末状肥料，闻起来有股淡淡的土腥味，没有普通堆肥的刺鼻氨味。她取了一小撮，用水溶解后测试pH值，接近中性；又观察溶解后的沉淀物，有机质含量很高，似乎还添加了一些矿物成分。

　　这配比很专业。她心中暗叹。盛让就算是生在现代，在农学上取得的成就也不会低。

　　她将肥料分成两份，一份用于试验田，一份用于普通田做对照。又按照盛让的指导，在田边撒下紫云英种子。

　　接下来的几天，叶弃汝每天记录水稻长势。使用了新肥料的试验田，稻叶颜色明显更加浓绿，植株生长速度加快；而对照田的变化不大。

　　第七天，她测量了株高和分蘖数，试验田的数据比对照田高出近三成。

　　有效！叶弃汝激动地在布上记录数据。按照这个趋势，月底前试验田的产量有望提高四到五成。虽然还是不够还债，但至少看到了希望。

　　她决定再去集市找盛让，一方面感谢他的帮助，另一方面也想试探能否学到更多。

　　然而这次集市上，盛让的摊位空空如也。

　　叶弃汝问旁边的摊主，得到的回答是：“盛小哥啊，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几天，说是上山采药。过几天就回来了。”

　　上山采药？叶弃汝心中一动。青石镇背靠大青山，山中草药资源丰富，但地势险峻，毒虫猛兽出没，普通农户很少深入。

　　盛让敢独自进山，要么是身手不凡，要么是对山中地形极为熟悉，亦或者两者皆有。

　　显而易见的，盛让身上定然有许多秘密。但这与她目前紧要的事情并无关系，叶弃汝也不打算过多探索。若是弄巧成拙，破坏了二人眼下平衡住的微妙关系，反倒不美。

　　她没有立即离开集市，而是在附近转了转，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经过一家药铺时，她无意中听到两个伙计的对话：

　　“盛公子这次要的药材单子真稀奇，好几味都是极难寻的。”

　　“嘘，小声点。盛公子的事少议论。掌柜的说了，他要什么都尽量满足，钱不是问题。”

　　“你说盛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看着不像寻常人家……”

　　“管他什么来头，反正不是咱们能打听的。做好自己的事吧。”

　　叶弃汝快步走过，心中疑云却又多了一层。盛让不仅种植技术高超，还能让药铺掌柜如此恭敬……

　　接下来的三天，她一边照料田地，一边思考如何进一步接近盛让。直接询问显然不妥，但若能有更多交流机会，她疑惑的那些问题或许就能迎刃而解了。

　　第四天清晨，叶弃汝正在试验田测量数据，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她抬起头，只见村口方向围了一群人，隐约有争吵声传来。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人群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疤脸张。

　　“今天必须给个说法！我们杨家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叶弃汝心中一紧，放下手中的工具，快步向村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