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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白开水小姐 ...

  •   《情人游天地》
      文/果鸭味
      2025年12月

      郁白开身穿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双手交叉放在腹前,站在殡仪馆廊柱的阴影里,冷静地观察着一切。

      程建业死了。

      明明年初的体检报告还一切正常,但世事无常,突发心梗。

      灵堂前有不少恸哭的人.
      真情实意的肯定是有的,但还是虚情假意的占了大头。
      商海沉浮多年,程建业帮扶恩惠过不少人,自然也得罪过不少人。

      白事司仪将逝者生平娓娓道来,配上渲染氛围的哀悼曲,连郁白开都挤出两滴泪来。

      郁白开扪心自问,她的泪是为谁哭的?
      当然不是为了程建业。

      作为程建业刚提拔上来的总助,本以为自己得到了老板器重,马上要走向人生事业的巅峰,谁知道老板嘎嘣一下死了。

      新职位的屁股还没坐热,她为自己戛然而止的事业晋升哭上两滴泪,也不为过。

      不能怪郁白开太冷漠,程建业白手起家,一生深信狼性文化,要求苛刻。
      对下属来说,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老板。

      郁白开心想,从这灵堂里的精彩戏码来看,程建业实在也算不上是什么好父亲、好丈夫。

      集团秘书罗嘉敏跪在灵前,哭得喘不上气,怀里抱着一对龙凤胎幼子,听说还不到十岁。
      两个小孩懵懂地躲在妈妈怀里,睁着乌黑的眼睛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郁白开站得腰酸,靠在廊柱上松了松腿脚,不免恶俗地算了算,老板六十岁,罗嘉敏三十二岁。
      那也就是说,十年前,罗嘉敏刚大学毕业,就跟五十岁的老男人造出了一对娃。

      想到老板生前那老年斑,那黝黑发皱的皮肤……郁白开缩了缩脖子,心中默念,有的钱还真不是谁都能赚的。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让我怎么办啊……呃啊……”
      罗嘉敏突然一口气没喘上来,哭得晕过去了,在旁待命的医生忙上前检查。

      大多数人的目光聚集到罗嘉敏的身上,但郁白开却看见,站在灵堂门口的陈雅蓉嘴角微勾,正在讽刺地冷笑。

      陈雅蓉——集团副总裁,程建业的遗孀,一身简洁利落的奢侈品黑色连衣裙,一朵白色山茶花坠在胸口,她体面地站在灵堂门口,一直在频频鞠躬感谢前来吊唁的亲朋,甚至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悲伤的神色。

      陈雅蓉与程建业一直没有孩子,夫妻离心,在公司里也不算什么秘密,早就人尽皆知。
      有传闻说,他们夫妻已经约见过好几次律师,在谈离婚财产分配,只是多次谈不拢,一起白手起家的夫妻,利益勾结太深,很难切割,不然罗嘉敏早就带着两个孩子上位了。

      程建业死得突然,郁白开偷偷揣测,不知罗嘉敏恸哭的是这个人,还是预期到手的泼天富贵。

      救护车“呜哇呜哇”地驶来,又喧哗地驶离,带走了罗嘉敏,留下两个因为无措而哇哇大哭的孩子,不知是哪位好心,把孩子抱去了休息室,郁白开才感觉耳朵终于解放了。

      罗嘉敏不在了,好戏就没了,郁白开抬手看了看表,下午两点半,外面的秋风起了。
      她踩着高跟鞋,去休息室取了一条灰色毛毯,想给陈雅蓉披上。

      程建业死了,但郁白开的野心没死。
      集团还得照常运转,她得找个新码头靠靠。

      实在不行,最近也有同行业的猎头找上她,但她对薪资并不满意,跳槽只是她的下策,她暂时没有魄力放弃在成业集团打拼下的人脉与资源。

      权衡利弊,坐稳她的新职位才是上策。

      根据郁白开平日工作中的接触,和今日的冷静观察,陈雅蓉比罗嘉敏更有能力坐稳董事会的椅子,虽说罗嘉敏多了两个孩子,但毕竟还小,不成气候。

      毛毯笼上了陈雅蓉的肩头,陈雅蓉优雅地回头对她致谢:“郁助,今天辛苦你了。”

      郁白开刚想表表忠心,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脚步纷乱,一个颀长的人影被人群簇拥着前来,“扑通”一下,跪在了门外,正好跪在郁白开的面前,给她展示了一个发型还不错的后脑壳。

      郁白开赶忙一个箭步,侧身躲开,她可不想折寿。

      “爸爸……我来晚了!您怎么就……怎么就……早知我就不去国外出差了,就这么错过了见您最后一面!您交代我的事情,我都办好了,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爸爸……”

      跪在正门口的男人哭得很是情真意切,几乎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身后跟着好几个扛着长枪短跑的记者,劈里啪啦地对着男人猛拍,闪光灯把整个灵堂都照得通亮。

      郁白开眨了眨眼睛,退到了陈雅蓉的身后,生怕自己因为惊讶而难以控制的面部表情被拍进这些记者们的镜头,然后被放到网上受人解读点评。

      她偷觑了陈雅蓉的表情,照样体面,仿佛早就知道一切,又或者说,经过大风大浪的企业家总是波澜不惊的。
      她暗自佩服。

      这个男人演技倒是不错,灰色西装很出片,郁白开默默观察腹诽,新闻通稿的标题她都帮他想好了——《酒店大亨溘然长逝,俊美私生子悲痛欲绝》。

      男人的哭戏持续了一分钟,从灰色西装的胸口袋里掏出折叠方正的手帕,低头拭泪,记者们从不同角度抓拍了数十张,他慢慢站起身,走到了陈雅蓉面前。

      他低下头拭泪,看不清脸,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像悲痛后的余韵:
      “陈阿姨,节哀,我实在是没忍住,让您见笑了。”
      陈雅蓉主动与他握了手,点了点头,没说话。

      “咳,请问卫生间在哪里,我去整理一下仪表。”男人松了松领带。

      郁白开在后头瞧着男人露出的额头,心觉眼熟,但也不好盯着看,还没想起什么,就听陈雅蓉淡淡吩咐道:
      “郁助,你带他去一下吧。”

      “好的。”郁白开低头应道,右手抬起指引,“先生,这边请。”
      男人错身朝她指引的方向走,高大宽厚的背影让她深感压迫,不禁感叹,程建业矮胖,怎么能生出这么高瘦的儿子来。

      男人走进了一间休息室附带的卫生间里,郁白开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在休息室门口等待。

      他很快洗了把脸,走了出来,脸上的水珠往下滴,他漫不经心地把水珠从西装上拂去,目光精准地投在她的脸上。
      “郁白开,好久不见。”

      郁白开怔愣,抬头定睛一看,眼前的男人戴着一副斯文的无框眼镜,掩住了锋利的眼芒,但棱角与薄唇依稀可见多年前的模样。

      她眯起眼睛,眼前的男人她认识的,不,何止认识,简直不要太熟悉。
      “程……程昭墨?”

      程昭墨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眼底早就没有任何悲恸,满是洞悉的玩味与审视,郁白开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他弯起嘴角,头微微倾斜,笑得很灿烂。
      “听说老头子他……挺欣赏你的?去年那个视频,我看了,拍得不错。”

      程昭墨的语气里是赞赏还是鄙夷,郁白开一时竟分辨不出来。
      去年她的“下跪门”视频在网上炒得沸沸扬扬,但她从来不愿多提。

      郁白开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性,但不管是哪种可能,她都无意卷入这场豪门利益纠纷,她斟酌着开口:
      “程昭墨,好久不见。”

      “是啊,差不多有八九年了吧?”
      程昭墨把休息室的门关上,放松地坐在了休息室的沙发上,抬手示意她也坐下。
      郁白开点了点头,落座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男人随手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语气像是在问一个熟稔的老友。

      郁白开没有拂他的面子,接过水喝了一口,淡淡说道:
      “就这样吧。”

      但程昭墨明显没有放过她:
      “大学毕业就来成业集团了?”
      “嗯,校招。”

      “你大学后来去的哪里?学的什么专业?”
      “南大,工商管理。”
      郁白开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作答。

      程昭墨笑了笑,似乎很是惊喜,亲近地说道:
      “我大学后来去的宾大,也学的商科,我们还真有缘分呢。”

      郁白开真不知道他要演哪一出,耐心耗尽,她直接问了:“你想问什么?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不涉及机密的,我都可以如实回答。”

      程昭墨摇了摇头,似乎在感叹她的急性子,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就不能怀念一下青春往昔吗?戒备心别这么重,白开水小姐。”

      郁白开的眉头跳了一下,她当然记得自己高中时候的绰号,但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她了,听在耳朵里很不习惯。

      与此同时,她想起程昭墨高二下学期刚转校来的时候,在黑板上写下名字自我介绍,她第一反应便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女气。
      程昭墨当时的解释让她印象深刻,他说,他爸是个长得黢黑又没文化的土老帽,希望自己的儿子又白又有文化,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谁知道老同学相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口中的“土老帽”父亲,竟然是程建业,想到这里,郁白开心里不免笑了一下,如此准确地形容程建业,还得是亲儿子。

      风把休息室的门缝吹开,窗帘卷起,隐约传来隔壁休息室两个孩子断断续续的哭声。

      郁白开抬眼看了看对过的男人,程昭墨往后仰,陷在沙发里,翘起了二郎腿,对她挑了挑眉毛:
      “啧,真吵,小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你说是吧?”

      职场混迹多年,郁白开已经学会了读懂生意人的言下之意。
      “你打算怎么做?”
      最终,郁白开的好奇心战胜了保守立场。

      程昭墨站起,俯身向前,敛起笑容,无框眼镜的镜片泛着精光,他的声音很沉:
      “那我告诉你了,你会帮我吗?小水。”

      郁白开抿了抿嘴唇,她的话模棱两可:
      “那得看程总的诚意足不足了。”

      拜的码头自然越多越好,桌上的筹码自然也是越多越好,上层动荡的最终胜利者她无所谓,她只关心她的利益。

      程昭墨笑了笑,取下了无框眼镜,眼睛“磕托”一声被搁置在茶几上,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他眨着眼睛,慢悠悠说道:“小水,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郁白开没问是哪里不一样了,好听的话是成熟了,难听的话是势利了,不问也罢。

      “彼此彼此。”
      郁白开淡淡一笑,目光扫过他的眼睛,像蜻蜓点水。

      程昭墨转了一下手表上的卡扣,他记忆里的郁白开可没这么不好说话。
      奇怪,他觉得有趣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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