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是你》周颐

5、第 5 章

　　“很多女人想求我包养你知不知道？”舒天绍故意逗叶孔嘉。
　　“哎呦呦，那舒大少爷包养过多少了？”
　　叶孔嘉语气里已经有不快，这舒天绍是脑子有病吧，这种话也可以说？但舒天绍完全没察觉，自顾自地说讲起自己的事，说自己没谈过恋爱。叶孔嘉觉得这些话并不可信，但她看着舒天绍得意洋洋的侧脸，不知为什么，竟愿意相信他说的话，方才那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我真的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什么人。男人喜欢女人，通常为了长相和身材，再就是看性格和学识，还有一些小人是看家世，很不幸的是，这几点我都有，所以我比寻常人更挑剔，只是挑剔的方面不一样。我看不上别人，我觉得，很科学。”
　　“嗯，特别科学。”的确，老天让你这种人生下来，除了刺激别人，没什么更好的用处。
　　“可是这几点，只有家世和相貌最容易被人发现，除非你做成大事，否则外人看到的永远只有这两点。所以，我很讨厌别人夸奖我帅气啊，气度不凡啊什么的，纯熟溜须拍马，而且一点都不实用。”舒天绍不屑地轻轻一笑。
　　“可是人家说的也是真话，你确实好看。”叶孔嘉诚恳道。
　　“你也好看。”
　　舒天绍真的只是单纯夸叶孔嘉一句，结果叶孔嘉立刻瞪了他一眼，冷冷说了句：
　　“滚。”
　　舒天绍哈哈大笑，说：“你看吧，你也不喜欢别人只是说你好看。要真是个花瓶也就认了，但我自认我肚子里还是有些货，性格、个性什么的也还不错，他们只看到皮囊，等我老了也这么夸我么？”
　　“你这么说，咱俩算是同病相怜了？”
　　“错！这叫惺惺相惜！”舒天绍很开心，他觉得他离叶孔嘉的心，近了好大一步。
　　“惺惺相惜？你其实还是觉得好皮囊是个好处。”
　　“你这女人真毒！”舒天绍咕哝了一句，“你就喜欢挑字眼，你又善辩，我可说不过你。不过皮囊里头既然不是空的，外头自然越鲜亮越好。”
　　“所以你只经历过买椟还珠吧？”叶孔嘉歪头看他，一脸玩味。
　　“还能不能愉快地交谈了？”舒天绍摇头笑道，颇有些无奈。
　　“能。”
　　叶孔嘉回答的很利落，但是说完这个“能”之后，她好久都没再说过话。舒天绍担心她不说话是因为鄙视他，忍不住开口说话，想要打断她的思路。叶孔嘉却对舒天绍的叨叨叨充耳不闻，她满脑子想的是，这货自视甚高，看上我什么了？
　　“你赢了，你说句话吧。”舒天绍忍不住开口求她。
　　“我只是想不通，”她歪了歪脑袋，皱着眉，“你既然觉得自己这么高端，看上我什么了？我跟你从前认识的人有什么不同么？”
　　“哈哈！”舒天绍如释重负，原来她半天不吭声，琢磨的是这个，“你不同哦，大大的不同。”
　　“你之前肯定见过长得好的吧？”叶孔嘉不好意思用“漂亮”之类的词形容自己。
　　“自然。不说别的，我妈就比你漂亮很多。”
　　“也见过读过几本书的？”叶孔嘉点头道，她更像在喃喃自语——这显然不是个问题，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是，‘读书破万卷’的恐怕都有。”
　　“那不被你相貌吸引的人，也有吧？”
　　“也有，很多人喜欢自己身边最适合的那个，而不是我这种路人。”
　　“自然也有人欣赏你的性格和才华？”
　　“有啊！我上学的时候成绩一直那么好，人缘也不错，怎么会有人完全无视我的内在呢？”舒天绍有些得意。
　　“那你是哪根筋搭错了，纠缠我干什么？”叶孔嘉笑问。
　　“因为相貌、学问和性格，你都有。”
　　“你没见过全才？”叶孔嘉有些堵得慌，不过他看重自己的内在，也不算是很坏的事吧。
　　“这个……见过……”舒天绍有些心虚。是啊，自己明明见过优质女，也没有动过心，为什么偏喜欢叶孔嘉？或许就是在她指着自己的名字大笑的时候吧，那笑容，真好看。而且那么肆无忌惮笑话自己的，除了石锐，她叶孔嘉是头一个。别人不是不好，只是从未有机会去接触，便自然没有以后。
　　见他似乎心虚，叶孔嘉以为他之前喜欢过谁，最终错过了，所以才这么吞吞吐吐，可他不是说过没喜欢过女人么？莫非，他喜欢过男人，见过自己之后才掰直的？大哥，你要不要这么有料啊。
　　“你和石锐真的有问题啊？”话一出口，叶孔嘉也有些不好意思。
　　“亲，我之前不喜欢女人，不过也没喜欢过男人。你不要再说石锐了。”
　　“哦，你单纯不喜欢任何别人。”
　　“对，我只喜欢你，你是女人，所以我的取向是正常的。”
　　“这么巧？我也喜欢女人！”叶孔嘉很开心，抱紧了“过来”，目视前方笑道。远处的山真好，天气也好，高速上没什么车，真好。
　　一直这么下去，真好，叶孔嘉在心里想。
　　结果“过来”吐了，一切突然有点不好，舒天绍竟然没有一点点不高兴，反而在下车的时候帮忙收拾，陪着“过来”跑来跑去玩了很久，让它恢复活力。“过来”甚至下了水，作为比熊，一身毛都被糟蹋了。舒天绍把车上随时带着的毛巾拿了一条给“过来”擦身子，那本来是他出去打球的时候要用的。
　　夏季天长，但还是很快就黄昏了，俩人在水库边吃了烤鱼，又看了会儿日落。回去的路上“过来”一直在睡觉，只是中间干呕了几下，没吐出什么来。舒天绍看着“过来”的小样子，突然有一种怜爱之情，他明白，这叫“爱屋及乌”。舒天绍心想，欲速不达，不能太急躁，既然已经初步被接受，那就继续好好表现，不要把她吓跑了。
　　叶孔嘉却想，或许该慢慢靠近了。
　　送她们回家之后，舒天绍开车回家，只和邵悦华打了招呼，便回到房间仰躺在床上，灯也没有开。借着外头的光亮，舒天绍只觉得一切都清晰无比，原来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具体的理由的，该动心的时候自然就动心了。的确，一开始不排斥叶孔嘉是因为她没什么可让人挑剔的，但是跟她交谈时自己不知不觉就失去了主动权，至于写名字给她看，都是下意识想要被她接受。被她嘲笑自己也不动气，可不就是因为喜欢上她了吗？
　　三个月前，叶孔嘉去给女住客买卫生巾的那天，舒天绍第一次遇见她。因为一直在‘小黑屋’，极少接触客房，叶孔嘉有点迷路，而且她的卡是刷不到客房楼层的。想要拜托前厅的姑娘去送，结果她们一个个都忙着，恐怕不会先替自己做事。如果有一点耽误被客户投诉，帮忙的人不会被惩罚，自己却一定要承担责任。叶孔嘉一脸惆怅站在电梯前，到处寻觅救命稻草，直到发现了穿着礼宾部衣服的舒天绍——礼宾部可是能到处游走的，她立刻拜托舒天绍带她去客房。
　　舒天绍当时正在礼宾部学习，身份自然也是保密的，叶孔嘉只看了他的衣服，连脸都懒得认真看，就求他帮忙。舒天绍见她对自己的相貌无动于衷，心里对这个姑娘就有些留意。电梯里对她上下前后的观察，舒天绍总结了一下，叶孔嘉“是个大美人”，怪不得对自己的长相不太在意。在叶孔嘉把东西交给女住客之后，转身谢了舒天绍。舒天绍终于忍不住问：
　　“你是哪个部门的？”
　　“嗯？”叶孔嘉有些意外，“你不知道我是哪个部门的，就敢带我上来？”
　　“哦，我看到你有员工卡了。你是做后勤的？”
　　“不是，我是房务部的，在服务中心，就是总机。”
　　“哦。”舒天绍若有所思，“房务部的卡有限制，到不了这几层？”
　　“你新来的吧？”叶孔嘉语气里有一些无奈。
　　“新来的……”
　　“怪不得没见过你呢……不过你以后可别这么好心，不能随便带人上来了。员工卡可以造假啊，你不知道么，国外那些杀手去酒店杀人，好多时候就是用假的员工卡，一路尾随上楼杀人的。”叶孔嘉连唬带吓，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她笑的可真好看，舒天绍立刻想。看着她煞有介事地骗自己，他头一次有了想认识女孩子的冲动。
　　“我叫舒天绍，礼宾部的，你呢？”
　　“知道你是礼宾部的，不然能求你帮忙么？我叫叶孔嘉。”叶孔嘉仍旧微笑着。
　　“呃……是哪三个字？”舒天绍说着，递上工作用的笔和记事本。
　　叶孔嘉心想这人真奇怪，知道发音就好了，要知道怎么写干嘛。不过看这傻小子一脸认真，叶孔嘉也不好多说，在本上写了“叶孔嘉”三个字。舒天绍接过，把自己的名字也端端正正写在上头。
　　“字真漂亮。”叶孔嘉赞了一句，接着却忍不住笑出声来，开始她还想忍着，接过越是要忍，越是忍不住。
　　“什么事这么好笑啊？”舒天绍跟着笑了笑，问道。
　　“没事。小女子有礼了！”叶孔嘉笑着，还对舒天绍福了一福。
　　舒天绍觉得事情很不对，但是叶孔嘉似乎不太好意思说明理由。又纠缠着问了几句，叶孔嘉觉得这小子还挺单纯，告诉他他应该也不至于生气，便眯着笑眼对舒天绍说：
　　“我给你个提示吧？直接说，我可说不出口。你看我的名字，是《诗经》里化出来的，你的名字呢，因为我把这一横看成了一撇，正好是《诗经》里的另一句。”说着，她还用手在本子上比划了一下。
　　舒天绍此刻恨自己没把《诗经》读透了，不然还能和她再多聊聊。叶孔嘉忙着工作，也不留下来看他发呆，说了再见便离开了，一路走一路笑了好久。
　　舒天绍明知自己刚刚被她横过来竖过去鄙视了很久，却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只是看着叶孔嘉的背影。真好看，他反复想，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
　　舒天绍回忆着过去，心里说不出的酸甜，还有些东西要溢出来一样，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拿起床头那本《诗经》，翻开蓝色书签的那页，“舒夭绍兮，劳心惨兮”，若不是刘筱的帮助，自己恐怕还要过这样的日子吧？
　　再翻开绿色书签卡着的书页，“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不知她家里为什么给取了这么个名字，单看“孔嘉”意思倒是不错，看全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