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浑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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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这是要往哪里去？”一个女声在身后冷冷响起。
林暖颜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来：“嫡姐。”绿屏也连忙行礼：“淮二奶奶安。”
林倾颜嗤笑一声：“原来还认得我。我以为你的眼睛早就长到头顶上去了。你这丫头，也别叫我什么奶奶，如今我还没有一个妾侍得脸，听着都寒碜。”
她故意将“妾侍”二字咬得很重，任是谁都听得出话里的酸意。“妹妹这家当得可还好？妹妹发达了，也记得拉姐姐一把，到底是一个父亲生的不是。”
林暖颜垂下眼睑：“姐姐这话我可不敢当。我不过是替奶奶跑腿罢了，怎么就说到当家？传到老夫人那里，妹妹还有命在么？”
林倾颜“呵呵”笑了起来，阴阳怪气道：“果然翅膀硬了，都敢顶嘴了。”她见四下无人，忽然凑近前，恨声道，“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如今攀了高枝就想把我甩开？你可记得，你姨娘的前途可都挂在你身上。”
林暖颜一窒，深吸一口气道：“……我没忘。这家业若是我的，哪怕双手奉送给姐姐。可它到底不是我的，所以，姐姐就是再想要，也只能徐徐图之。”
林倾颜被她噎得没话可说，抿了抿嘴，盯着她缓缓道：“也对。不过……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敷衍我？”
暖颜回视她：“姐姐想怎样？”
林倾颜四下看看，从衣袖中摸出一只青花小瓶，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妹妹新任厨房掌事，姐姐没什么可恭贺的，就把这件东西送给妹妹充当贺礼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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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暖颜迈进大厨房的时候，本应该为准备午饭而忙得热火朝天的大灶上居然冷冷清清，屋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几块肉排被胡乱堆在案板上，剖了一半的鲤鱼就那么大喇喇扔在水盆里，灶台边上的碗里放着几只干燕窝，地上还堆着择好了的七八样青菜——怎么看都不像没有人的样子。林暖颜一边看一边点头，让绿屏将院子里玩耍的小丫头叫进来一个。
进来的这个丫头穿一身红袄，梳着两根小辫，才四五岁的样子。林暖颜翻了翻锅灶，从笼屉里拿了一个凉豆包，递给小丫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见有吃的很高兴，答道：“奴婢叫槐花。”
林暖颜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小辫儿，和颜悦色道：“槐花，那你知道厨房里的嫂子们都去哪儿了吗？”
“知道，她们都在——”槐花忽然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含糊道，“奴婢不能说。”
绿屏急了，上来就要揪小丫头的手：“主子问话，你怎么敢不回？信不信我告诉管家娘子罚你？”槐花被她突然变脸吓了一跳，“哇”地哭了，手里的豆包也不要了，塞给暖颜转身就跑。
“你还敢跑！回来！”绿屏气得就要去追，被暖颜伸手拦住。“算了，一个小丫头，也问不出什么，别吓坏她。”
谁知槐花跑了一半，回头看见两人没有追上来，停下不跑了，抽抽噎噎地从指头缝里盯着暖颜手里的食物。林暖颜笑了，冲她招手：“回来，这个给你。不问你话了。”
槐花犹疑着一步一步蹭了过来，偷偷瞥了绿屏一眼，飞快地从暖颜手上夺过豆包藏在身后，犹豫了一下，伸手指了指大厨房旁边的两座耳房，一溜烟跑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下马威。
林暖颜弯了弯嘴角，转身带着绿屏进了大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里发出砰砰乓乓的声音，动静大得连外院都要听到了。片刻之后，刘嫂子带着七八个厨娘着急忙慌地从外面跑进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毕竟大厨房管事的是她，她虽然不想让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指手画脚，可更不想捅出什么幺蛾子。万一要是走了水，那责任她有十个脑袋都承担不了。
可进门之后，几个人却都傻眼了。
只见一个丫头正在案墩前举着一把菜刀卖力地剁着排骨，原本细嫩的小羊排都快被她剁成了肉渣……而另外一边，林暖颜端了一只水碗在倒腾着什么，看见几人进门，笑着走过来道：“几位嫂子想是累了，不妨再去歇会儿。老夫人和夫人们的午饭，就交给我们罢。我虽然厨艺尚浅，但孝心总是有的，不会误了饭时。”
刘嫂子却几乎没听到暖颜的话，她张大了嘴，瞪着林暖颜碗里的东西——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水中，泡着几只上等的血燕。
刘嫂子都快哭出来了，这哪里是厨艺尚浅，这分明就是压根不懂！这几只血燕是早上老夫人房里的惜茶丫头拿来的，说老夫人午饭要一品牛乳炖血燕。这么金贵的东西哪能让她这么糟蹋！
刘嫂子都要悔死了，慌忙夺下林暖颜手里的碗，挤出笑脸道：“厨房这种脏活计，哪能劳烦林姨娘，还是我们来吧。”说着给其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才反应过来，也赶忙上前抢下绿屏手里的刀。
林暖颜笑道：“刘嫂子别跟我客气，咱们从今往后可要常来常往的。做点活儿算什么，哪怕给刘嫂子跑腿差遣，那也是应该的。”
刘嫂子哪还听不出话中的意思，可心里到底存了几分轻视。她升上大厨房掌事厨娘的位子已经十来年了，阖府里头从老夫人起到各房主子的贴身丫头，她都服侍得妥妥帖帖，进了哪个主子的院子也都能说得上两分话。
这忽然肩上就落了个“镇山太岁”，心里没火气才是怪事。
可这刘嫂子到底也不是个蠢人，总要先探探这位新姨娘的心思。因此，今儿早饭才特意让人多送了两样。若这林姨娘是个易拉拢的，那以后就好办了。可林暖颜点心虽然留下了，却赏了钱来。这让她心里有些拿不准，所以才拽着其他厨娘在耳房里坐着喝茶，顺便晾晾林暖颜。却没料到，这林姨娘竟反客为主起来，顿时让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刘嫂子定了定心，笑道：“姨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敢差遣姨娘，让大奶奶知道还不打折了我的腿。姨娘先请回去吧，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有好多活计要做，怕误了饭时。晚些再亲去给姨娘请安。”
林暖颜听了，将笑容收起，语气忽然转冷：“既然刘嫂子怕误事，方才我进来好一会儿，怎么都没看到诸位嫂子们的身影？我还道嫂子们身手快，早就打点好了所以才去耳房里歇着。”
在林暖颜灼人的目光中，刘嫂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期期艾艾地道：“方才……是同她们几个去……库房清点食材……没想到林姨娘这会儿就过来了，姨娘莫怪。”
林暖颜见她终于服软，也便换了一种神色，微微一笑：“刘嫂子言重了，我不过是怕误了老夫人用饭。你们忙罢，人多地小，我就不在这添乱了，晚些时候还请嫂子移步到我房里一趟。”
刘嫂子诺诺应了。林暖颜才带着绿屏离开。
到晚饭时分，林暖颜亲自去了老夫人房里服侍，一边默默地记着老夫人与几位姑娘各自的口味喜好与饮食习惯，一边留心打点着菜品，各处照看。一顿饭下来，累得她脑子都发胀。
等终于回了醉棠苑，刚匆匆用了几口饭，刘嫂子便已经等在了院子里。
“让她进来罢。”暖颜就着绿屏手里的茶漱了口，又取过绢子来，便命刘嫂子进屋。
刘嫂子面带拘谨地从外头进来，脸上也再没了白天的轻视，恭谨地给暖颜请了个安。林暖颜也不叫她坐，只问道：“刘嫂子是厨上多年的老人，想必对厨房里的规矩、份例是最清楚的。我且问问嫂子，自老夫人起，至各房主子，每人每日份例菜钱是多少？各房主子贴身丫头的份例又分几等，各是多少？还有粗使婆子、小丫头们又是多少？以及外院长随、小厮、马夫们共是多少？”
刘嫂子听一句，心里便紧一寸，手心慢慢渗出汗珠，却也不敢不答，只得斟酌道：“回姨娘的话，各房主子每日菜钱，老夫人是五两，两房老爷及夫人每人二两，几位爷同奶奶们俱是一两；再有姑娘们的，除去已嫁的大姑奶奶，也俱是一两；各房的姨娘们比照主母份例减半。至于丫头们，除了各位主子贴身一等丫头份例为50文，其余都按房头计，每房每日500钱。外院长随、小厮等不归在这里头。”
林暖颜点点头，又问：“那厨房里头共有多少位厨娘？共分几班？各房主子的份例菜是你们轮流做还是分派到人头？”
刘嫂子道：“厨娘共有九位，分两班；只有老夫人和两位夫人的饭菜是归到我手里，其余主子的饭菜都是两班人轮着做。下人的饭菜则由两个厨娘单另做。”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露出一分得意。
林暖颜笑道：“刘嫂子果然是个通透的，这些事情听着就繁杂。若让别人来讲，难免会有错漏，在刘嫂子这里却条理分明，让人一听就明白。绿屏，去将前儿大奶奶赏的那只黑玛瑙镶银的镯子拿来。”
刘嫂子没想到除了被夸赞，还能得赏，心里一高兴，就带到了脸上：“多谢姨娘赏赐。姨娘初来乍到，难免有不清楚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不是我夸嘴，这府里头上上下下，没有哪件事是厨房里头听不到的。”
林暖颜不由地看了她一眼，笑着点点头，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浑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