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零壹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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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升尚未从这匪夷所思的场景中回过神来，更惊悚的便发生了。
“相公，你的灰色外衫破了个口子，我帮你缝补好了，你看，这图案喜欢吗？不喜欢我可以换一个。”
江禾年捧着他的衣服，将缝补好的破口处摊在他眼前，她不止打了补丁，还在补丁处绣了个云鹤藏云图，刚刚好能把补丁遮得一点不落，重点是针线交错得疏密得当，精致利落，云鹤展翅华美而清丽，神态栩栩如生。
赵云升惊讶得说不出话。这衣裳坏了许久，她之前也见过，但从未提过要帮他缝补，而且看她的样子，他以为她大概是不会这些女红的，如今算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么？“你几时醒来的？”
“五更天的时候吧。”江禾年不好意思地捂着脸，“今天起晚了，实在羞人。我本以为赶不及在你醒前把早饭做好的，好在相公今天起得也不早。”
“那，衣裳你是什么时候补的？”
“做完早饭之后呀，我洗手了才碰衣裳的，相公放心。”
现在才破晓，她仅用了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就做完了这些事？这些都是其次……她说话的语气，怎么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娇憨娇憨的。除了皮相，眼前的这个人与他印象中的江禾年实在相差甚远。难道是……有人冒充了她的模样来骗他？
赵云升试探着问道：“你还记得昨日，都发生过什么么？”
江禾年脸红了，捂着脸的手往上了些，小小的脸蛋儿被遮得一点不剩，手指岔开才露出了圆滚滚的眼睛。
她的声音软嚅，“相公，你是说……昨晚云雨？记得的，哎呀好羞人。”她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抬起了头，“从田七大哥那儿借的喜帕和红绸花，我还没洗，今天天气好像很好，洗了后下午就能干了。”
她还记得这些事，应该是她没错……可是不对劲，肯定有哪里不对劲。对了，她之前从未称呼过他相公，而且语气一直很硬，决计不是这般忸怩羞涩。难道一夜之后她就性情大变了？
赵云升又试探着问：“今天我不去村塾了，咱们去金大夫家，你脑伤未愈，还是去看看好。”
江禾年还是不情愿，但态度软了很多，“既然相公想让我去，我就去吧……”
“……”
昨晚还说着“打死都不去”的人，今天却是这个反应，这让他怎么相信，这真的是他娘子？
——金遇尧家。
金遇尧捏着江禾年的手腕，时不时地皱着眉，然后松开指尖，再度探脉。
赵云升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心里十分忐忑，“金大夫，我内人怎么样？”
金遇尧抬眼看了看江禾年，目光中那些欲言又止的思绪翻翻涌涌，最终依旧沉匿了。他收了手，将脉枕收了，“她的身子里似乎有股异气流窜，脉象时浮时沉，飘忽不定，极其紊乱。”
赵云升急了，“可知道，是何故么？”
“赵先生勿急。”金遇尧转向江禾年，“夫人，听赵先生所言，你想不起过往的事了？”
江禾年乖巧地应着，“嗯。”
“你是如何来到菜头村的，可还记得？”
她回想了下，“唔……只隐约记得，我好像在骑马，后来我从马上跌了下来，再醒来时，便已然在相公家了，如果不是相公救了我，我根本活不到现在。”说完她还特感激地看了赵云升一眼，殊不知这一眼把赵云升吓得六神无主了。
她之前对他可不是这个态度，她那理所当然狂傲不逊的表情，和满嘴跑粗话的凶巴巴的模样，他实在记得太深刻。看着同一张脸下，天差地别的性格，宛如在同一个身体里，注入了两个不同的灵魂那般，特别古怪，也特别难过。
难过是因为，在他心里，他娶的是之前那个轻则骂人重则动手的媳妇，而不是眼前这个。这一瞬间，他忽然很担心很担心，会不会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一个了……
“那……你可还记得，你来到村里后，与赵先生相处的点点滴滴么？”
“记得呀。”
“介不介意说说看？”
“我还记得黄寡妇，她来找相公，后来……我好像跟她吵起来了，吵起来了……”她越说声音越小，眉头皱得越紧，似乎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事，到最后几乎在小声嘟囔，“可是……为什么吵我不记得了，我怎么会跟她吵起来呢？为什么……”
看她的表情越来越慌张，赵云升过去握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安慰：“没事，没事，别怕。”
金遇尧问：“你虽然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却不记得自己当时的想法了，是么？”
她拼命点头。
金遇尧起身，绕到江禾年身后，帮她看了看后脑勺，摁了几下，询问着疼否，江禾年都说不疼。金遇尧见赵云升表情凝重，边查边笑着调侃他：“你捡了个如此可人的娘子，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愁眉苦脸呢？”
江禾年接话道：“是我不好，我脑子有病，连累相公了。”
赵云升不忍心看她这样，却不知该说什么来哄她开心。
金遇尧检查完后，从柜子里拿出了些牛皮纸，开始在药材抽屉里捡药，“我猜测，夫人可能曾经吃了什么至阳至盛的东西，导致阴阳调和失度，气息动乱逆流，体质大损，又因脑受重伤，才导致了失忆，还有……”
赵云升问：“还有什么？”
“性情不定。”他叹了口气，“我曾跟随自己的祖辈于西洋游历学习，也见过这样的疾患。但他们那儿的大夫认为，这是由于精神重创，所以，也许并不一定是因为脑伤……”
金遇尧眉间某种思绪渐渐沉淀下来，“……也就是说，在之前，在她身上可能发生过不好的事，让她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失忆，是她无意识地选择逃避过去的一种方式，如果忘不掉，她就会痛苦不可自已。”
什么样的痛苦，才会让一个人变成这副模样……赵云升惊了半晌，再看向江禾年时，突然觉得她很可怜。“她……会死吗？可以治愈吗？”
金遇尧笑了，“既然夫人这些天都无大碍，脑伤大概便没什么危险了，至于剩下的……”他拍了拍赵云升的肩膀，“你好好照顾她就够了，死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呢？”
“那之前的那个性格，就从此以后消失了？”
“这就不好说了，得看日后病情的发展。”金遇尧捣碎药材，他指了指外头，“对了，你帮我到院子里把晒干的冬虫草和桔梗拿进来吧，就在第三个篮子架上。”
赵云升出去后，金遇尧看向江禾年，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挂着些探究的意味，白色的衣衫被日光打得直反光，映得本就深沉的眼愈加锐利。
江禾年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她抿了抿嘴，“金大夫，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刻意支开赵云升，应该是有话要说吧。她脸色一黯，忙问：“我……得的是不治之症是么？我是不是活不长了？你刚刚都是骗相公的？”
金遇尧眯起眼，看她的眼睛，清澈自然，胡乱猜测时的恐惧和慌张也很真实，并不像装的。那么，她便真的是病了？真的失忆了？
应该不可能是装的，如果她还记得他……不可能是这个反应。
他敛了厉芒，换回了朴素亲和的表情，道：“怎么会呢？只不过，你患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对吧？”
回家时，赵云升左手拎着一堆药包，右手牵着江禾年。他低头看过去，发现她正发呆。
“想什么呢？”她平时总是叽叽喳喳，如今一下子安静下来，他真不习惯。
“……”沉默。
“禾年？”
“……”依旧沉默。
赵云升叹了口气，“娘子。”
江禾年猛地回神，然后瞪着大眼睛看他，表情呆得像块梨花木头。
他帮她把乱了的头发撩好，“想什么呢？”
她怔征地凝视他，张了半天嘴都说不出话。她只是在回想，他方才为她紧张的模样看起来太迷人了，也太让人心疼了。她咬咬牙，毅然决然道：“不然，相公你休了我吧，我太拖累你了。”
“你又会做饭，女红又好，怎么会是拖累？”
江禾年眼红了，她捂着自己的眼睛，抽抽噎噎道：“会又有什么用呢？又不能帮你赚钱，治病要花好多钱好多钱，好多好多钱啊……”今天就花了二钱银子，她心在滴血。那个金遇尧，明明知道赵云升没几个钱，要价还那么狠，太讨厌了。
“只要你好好的就成，钱再挣就有了。”他把她的手拿开，帮她抹眼泪，“别哭了，你笑起来好看。”
江禾年嘴一瘪，扑到了赵云升怀里，使劲儿地蹭，边蹭边口齿不清地说：“我一定，一定为你做一个好媳妇，不惹事，不吵架，不打架了……之前的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肯定是被鬼迷了心窍了。总之你相信我，如果那些事发生在现在，我一定不会是那种反应的。”
“嗯，我相信。”
赵云升很感慨，媳妇乖巧地伏在自己怀里，这种体验其实还蛮神奇的。眼前的如果换做那个暴躁性子的江禾年，估计会厌恶地踹他一脚，说：“治个毛病啊！花个屁钱啊！有钱不如买肉吃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零壹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