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花开》果贝

10、第 10 章

　　“铮铮，姐姐错了，你说当时就由着戚阿姨教训你几句，或者扯几下，也没啥大不了的哈，估计她也不会真的打你两巴掌。是我太心急，又不晓得你妈妈是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人，强出头，强出头，这下出得好，给你惹事了，我完不成任务倒不要紧，大不了被她们耻笑一通，就是不晓得你……”
　　汪芷静抚摸着铮铮的头碎碎念，后者无知无觉地坐在草坪上玩他的托马斯。
　　说起来还是怨自己天真，完全没料到表面温柔可人的莫太太会藉这么一件小事给自己下马威。本来也没什么，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历来都是降服人最基本的招式，她汪芷静既然人傻心糙，给人教训教训也是应该，可铮铮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呵，还有自闭症。
　　汪芷静不担心完不成任务，因为她知道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她只担心那样一个场合、那样一个要求会给铮铮带来的恐惧和羞辱。
　　他的自闭症会不会因此而更严重？
　　好不容易向她开启的一小缝心房会不会就此又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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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铮铮。”汪芷静浅浅唤了一声，尝试从最基本的答应开始“训练”。
　　也许……
　　没有也许。
　　莫铮铮同学抓了两个火车头在高架轨道上开得正欢，对她的说话充耳不闻。
　　更别提在聚会场合和眼花缭乱的叔叔阿姨们微笑打招呼了。

　　汪芷静丧气垂头，心底由衷赞服梁西娅女士的厉害，你说人家看模样也比她大不了多少，怎么收拾起人来那么老道？

　　有小手拍她的头。汪芷静抬起头，只见铮铮半跪在她旁边，举了个火车头递过来，目光期盼看她。
　　之前汪芷静常扮演火车头的角色陪他玩，这会儿估计是想了。
　　汪芷静瞟一眼他手上的火车头，佯装挑剔地说：“我不要当亨利，脾气臭臭的，不讨人喜欢，我要当爱德华。”
　　铮铮瞅瞅手上的火车头，又转过身看了看草坪上的一堆火车头，一声不响地爬过去，重新拿了一个递给她。
　　“你确定它是爱德华？”如果说刚才汪芷静只是随口说来逗铮铮玩的话，这下她有点惊讶了。据她所知，托马斯系列中，光主线火车头就有八、九个，再加上其他，做得又那么相似，别说是个孩子，就算要一个大人来区分谁谁是谁都不太容易。
　　铮铮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汪芷静完全被震住了。

　　“小汪。”
　　温温和和中含着丝不确定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车行道上传来，打断了汪芷静的震撼，她闻声望去，看见来人，怔了一怔，礼貌笑开：“你好，姚先生，下班了？”
　　姚立晨趴在放下来的车窗上，确认是她之后，反倒显得愕然：“真是你？”
　　汪芷静是做好和他相遇的思想准备的。名城山庄再高档也只有那么大，连保安都仍是那几个，何况是一直住这儿的姚家，绕来绕去，总有碰面的时候，无非是早晚而已。
　　“天天还好吗？”汪芷静大大方方地问。
　　不错，姚立晨就是她曾在名城山庄带过的小宝宝的父亲。她还记得小家伙叫姚乃天，名字是爷爷取的，好不好听是其次，关键在于让听过的人都知道：此乃姚家正正宗宗的霸王一只。
　　汪芷静可以用她两个月的血汗史证实，那的的确确是被全家老少宠坏了的霸王一只。
　　不过，她离开的原因可不是受不了小家伙的欺负，相反，两个月下来，姚家上下心里也有谱，只有她才驾驭得住那匹小野马。
　　“送到爷爷奶奶那玩儿去了。”姚立晨熄火下车，走近汪芷静，扫了眼趴在她腿上拨弄火车头的铮铮，“不是说身体不好想休息一段时间吗？”
　　----当时汪芷静辞工的理由。
　　去爷爷奶奶家了？难怪来这么久也没见过小孩。虽然比预料中撞得晚了点，但该来的始终是要来，汪芷静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哈哈：“喛，没办法，总得赚钱吃饭呀。”
　　姚立晨的目光转回她脸上，旋了一圈：“我记得你走时我有说过，如果是因为钱的原因，你大可不必。”
　　那确实。能住进A市楼王级开发商的名城山庄，身世非富则贵。汪芷静见过姚立晨的父亲、天天的爷爷，那是个不需要报出军衔也能从气场上读出级别的军官，姚立晨承袭了其外形上的轩昂，也同时承袭了那份高高在上的气质。
　　只不过，和父亲舞枪杆子不同，他舞的是笔杆子，指点律例，激扬法院，专打经济案件，尤擅跨国官司，在A市、乃至全国律师界，都是赫赫有名。
　　以分钟计费的姚大状，给小小阿姨加点工资，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如果真是冲钱去，汪芷静也不会换那么多家雇主了！
　　示弱一笑，她柔声解释说：“你误会了，姚先生，当时确实是身体原因，你也知道你家天天，每晚两、三点钟醒，非要玩上个一、两小时才睡，我……我熬不住，所以才想休整一下。”
　　“复工时就没想过再回来？”姚立晨质问对手已是习惯。
　　汪芷静继续笑，声音流畅地说：“公司不允许私下接单，而且，天天的新阿姨也已经把他带上手了，换来换去，阿姨有意见，对孩子也不好。”
　　姚立晨很少被反堵回来，气得磨牙，但又知道她说得没错，结郁几秒，他恢复了从容：“我正打算向家政公司要你的，好巧在这里碰上，我就直了说吧，你带过天天，很清楚那家伙完全被爷爷奶奶给惯坏了，撒起泼来无法无天，新阿姨根本就招架不住，这都已经跑了两个了。我看来看去，也就你收拾他有办法，老爷子也经常在念叨，说你虽然常和他们唱反调，但天天在你手上确实长壮了，性格也要好很多。这样好不好，你回来帮我带天天，工钱你定。”
　　汪芷静哑然失笑：“那我要一张空白支票。”
　　“成交。”
　　见姚立晨满脸认真相，汪芷静被雷倒了，急忙解释：“姚先生，我开玩笑的……”
　　看着姚立晨诚挚的表情渐渐变得失望，她顿了一下，咳一声，还是扯了个理由：“抱歉，姚先生，我……我的身体一直都不太适应熬夜，就连这个孩子，”她指指铮铮，“可能也不会带很久了。”
　　言下之意就是，姚先生你不用再惦记我了，说不准我连这行都不会再做下去。
　　姚立晨上下打量她，想起新阿姨和她交接之后无意中的嘀咕：“那小汪啥都好，就是在哪都不愿做长，最多两三月，准保要走，公司拿着也很为难，要不是看她带宝宝确实有几招，早就把她撇一边了。”
　　他的瞳光一点点缩细，表情沉在了自己的记忆里，静了几秒，他收回视线，淡然一笑：“是吗？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远眺着姚立晨的车已经开没影了，汪芷静这才长松一口气，之前心思全在如何回绝姚立晨上，现在回过神来，想起他许诺的“空白支票”，咧开了嘴，甚好，虽然说的都是玩笑话，但还是很涨虚荣心耶。
　　做了两年，终于也到价值“空白支票”的份上了。

　　心里正美，突然，打个大大的喷嚏，低头一看，铮铮正以一种怪异的目光定定盯着她。
　　汪芷静没作多想，以为是认火车头游戏被姚立晨打断了的缘故，赶紧蹲下身，兴致勃勃地继续：“铮铮，把培西给姐姐好不好？”
　　哪晓得孩子这一次理都不理她。
　　垂下头，铮铮把屁股一扭，背对着汪芷静。
　　嘿，这是怎么了，刚刚还玩得好好的？
　　“铮铮。”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小家伙仍然埋头不睬，情形有点象她刚来时的模样。
　　“我踩你尾巴了？”汪芷静纳闷反省。
　　想起刚才和姚立晨说连铮铮都不会带太久，她骇了一跳，该不是小家伙听懂了她这句话吧？
　　三岁的娃娃，如果正常，也应该听得懂了。
　　汪芷静重重拍了下自己额头，脑残！怎么可以当着孩子面说这种话呢？
　　她想补救，可张开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难道，告诉他那只不过是大人间的敷衍？他不会明白，或者，自己扇自己一个大嘴巴，说刚才只不过是撒了个小谎，她其实并不会离开他？
　　那不等于是又撒了一个大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