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花开》果贝

11、第 11 章

　　汪芷静悲了个摧地发现莫铮这小屁孩真还不是一般的气大。
　　也真还不是一般的聪明。

　　说来也巧，平时莫思樊没个九、十点回不了家，这天却变了个天的守点。姚立晨刚离开没一会，汪芷静正卯足了劲地讨好铮铮，莫思樊的车已经驶到了跟前。
　　“铮铮。”
　　汪芷静左右看看，她是不是选了个十字路口中心坐呀，怎么来个人都看得着她们？
　　“莫先生。”看莫思樊脸色不太好，汪芷静识趣地没有多寒喧。
　　“怎么还在外面玩，不吃饭了？”莫思樊平平的语气里含着股火气，似乎是在极力抑制着不迁怒于人。
　　“马上就回。”汪芷静可不要当那抹无辜的炮灰，她一边收拾玩具，一边冲铮铮说，“宝贝，走，和姐姐回家吃饭。”
　　“你好姚先生下班了。”铮铮突然开口，嫩气的声音有模有样地模仿大人。
　　汪芷静被吓得差点摔了个仰八叉。
　　他……他分明在学她之前和姚立晨说的话。
　　铮铮小盆友，你属鹦鹉的？
　　“什么？”莫思樊皱起眉，隔得有点距离，没听太清楚，看见铮铮还坐在草坪上，就把车靠一边，熄了火走过来。
　　“宝贝，宝贝，姐姐错了还不成么？私下交流好不好，私下交流好不好？”汪芷静压低嗓门哀求铮铮。
　　“你们在咕叽什么？”莫思樊已经站到了面前。
　　“抱歉姚先生我我的身体一直都不太适应熬夜就连这个孩子可能也不会带很久了。”铮铮一字不漏、连她结巴时多说的一个字都背出来了。
　　死得尸骨无存。
　　汪芷静可不敢指望莫思樊又没听清。
　　她不知道装傻装不装得过去。
　　“嗨，铮铮，是自己走还是姐姐抱呀？嘿嘿，如果要姐姐抱的话，那你可得自己背玩具哟。”
　　莫思樊在儿子的话里怔了怔，看见汪芷静耍宝一样哄铮铮，而儿子虽然似乎还是很别扭，又叽哩咕噜了句什么“太遗憾了”之后，却还是任由已经把玩具包背上肩的汪芷静把他抱起。
　　“你来的时间太短，不知道铮铮在记忆力和模仿方面有特别超卓表现，他是比较自闭，但并不代表他傻。”莫思樊抄起手，看似淡然实则一个字一个字地捶出口。
　　汪芷静讪笑：“领教了，领教了。”
　　“还有，家政公司今天给我的助理打电话，以回访的名义问你干得怎么样，如果不喜欢，他们那儿正好有一名很有经验的中年阿姨在待岗，我不知道是你本人的意思，所以叫助理回绝了他们，现在看起来……。”正说着，只见铮铮趴在汪芷静胸前，两只脚荡得轻松自如，两只手则挽过她的脖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绞着她的头发玩。
　　儿子从未象喜欢她那样去喜欢过其他阿姨，有的甚至连接受都做不到，自己也因此向她表示过可以加薪，偏偏从铮铮复述的内容分析，女子仍在挑三拣四，嫌七嫌八。
　　莫思樊突然就有种又是心疼又是气愤的情绪象导火索般点燃了他一直压制着的火气。
　　“汪芷静，”说不清楚怎么一发脾气反倒记起了她的名字，“告诉我原因。”
　　就算汪芷静不了解他越是愤怒语气越是平淡冷漠，她也明白自己把他的心火挑起来了。
　　他问原因，想离职的原因？
　　可不可以告诉他？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只不过，可不可以把梁西娅为难她的事说出来当挡箭牌？
　　汪芷静灵光一闪。
　　她要离开并不是不喜欢铮铮，而是她自己无法脱离寻觅的轨道。佛说人生是历劫，她倒觉得她的人生是解结，解一个结，行一段路，解不开结，迈不出下一步。
　　而铮铮在这个家里，明显不受莫思樊之外的人的待见。
　　汪芷静本能的相信莫思樊并不知道这一点，否则他的言谈举止间不会充满了对戚阿姨的信任，对妻子的内疚。
　　而用脚想都猜得到，一旦她走了，再来一个阿姨，铁定会唯女主人的话是从，忽略孩子的感受和教养。
　　电光石火间，汪芷静决定给梁西娅上点眼药，反正她都要走人了，没什么好顾虑的，相反，能让莫思樊提高警惕，多用些心思关注铮铮的成长，她也算是，尽到了自己做阿姨的责任哈。

　　正在描眉画唇的梁西娅大打个喷嚏。
　　看看时间，她拎起手袋走出卧室，站在楼道扶手边望见客厅里没人，绷起脸往下喊：“戚姐。”
　　戚阿姨慌慌张张从厨房跑出来。
　　“老何还没来？”
　　“刚刚儿打来电话，说路上堵车，估计还得个十来分钟。”
　　这个时点是比较堵，可他不会早点出来吗？
　　梁西娅晚上的应酬要喝酒，这才让戚阿姨通知司机老何过来接送。本来再等一会也没关系，但偏偏梁西娅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种不重视。
　　如果老何重视她这个女主人，应该提前出发避开下班高峰。
　　“我自己开车去，等他到了你让他搭车过来。”
　　把地方告诉戚阿姨之后，梁西娅一边埋头打电话，一边往外走。突然听见汽车入库的响动，她皱起眉，嘟囔一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转转眼珠，她不太情愿地把手袋放在沙发上，堆出笑意往连通车库的后门走去。
　　“今天回来得挺早的呵。”笑吟吟迎着莫思樊推开门，梁西娅伸手欲接过他手里的电脑包。
　　莫思樊没有说话，目光冷淡盯着他的太太。
　　跟在后面的汪芷静抱着铮铮礼貌地冲梁西娅点点头，斜身越过他俩准备退守回房间。
　　傻子都看得出莫思樊的神色不对。
　　既然在路上他已经告诉她自己会妥善处理派对的事，以他的老练，自然不会一回来就和太太较真，也就是说，接下来铁定会有的一场风雨和她无关。
　　那还不有多远闪多远。

　　聪明的人不止汪芷静一个。
　　很明显梁西娅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她雅致一笑，侧身对汪芷静怀里的铮铮拍拍手：“铮铮，来，让妈妈抱一抱。”
　　铮铮不理。
　　汪芷静徘徊在递与不递之间。
　　还好，莫思樊及时打破了尴尬。
　　“齐小松是你什么人？”他听似平和的声音里透出寒气。
　　梁西娅接空的手僵了僵，假装没听见莫思樊的话，她继续微笑着，走上前强行抱过小铮铮。
　　怀中的小不点可不会看什么脸色，说不肯就不肯，他手脚并用地缠住汪芷静，搂紧她的脖子，一副拼死不松手的模样。
　　汪芷静下意识地同样搂紧了铮铮。可是，梁西娅一记凌厉的目光扫来，象探照灯一样将她的身份射了个透心亮。
　　人家才是铮铮的嫡亲妈妈。
　　她没道理不把孩子给人家。
　　心里暗叹口气，汪芷静松开了手。
　　铮铮被梁西娅铁箍般的手腕勒得小脸通红，却仍旧拳打脚踢地想挣脱。
　　“梁西娅，”莫思樊沉声说，“把铮铮还给汪小姐，告诉我，齐小松是你什么人？”
　　“铮铮，”梁西娅继续装傻，正准备哄着孩子避开莫思樊，突然，托着铮铮屁股的那只手触到一汪潮湿，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越来越多湿热而又粘黏的液体已经顺着她的手指缝滴滴嗒嗒地落在她的裙摆上、长丝袜上、高跟鞋上。
　　“啊！”
　　客厅里瞬间充盈了梁西娅高分贝的尖叫。
　　汪芷静刚刚反应过来是铮铮在她手上尿尿了的时候，梁西娅已经一把将小铮铮扔了出来。
　　天呵！汪芷静急迈一步，抢上前接住铮铮。抱紧孩子的时候，她倒抽一口凉气，幸好自己眼疾手快，否则，孩子非摔坏不可。
　　同样的一声抽气声在汪芷静耳畔掠过，一双大手迎面抱住她怀里的铮铮，也捎带着抱住了她。
　　----要不是莫思樊，惯性已经让她和孩子摔倒在地了。
　　“梁-西-娅！”莫思樊咬牙切齿地喊。
　　“尿！尿！他居然在我身上撒尿！天啊，我的Dior！莫铮铮，你知不知道这裙子是定制的，有钱都买不到！天啊！还有我的鞋子！莫铮铮……”
　　梁西娅也在咬牙切齿。她一直以来温柔而几近完美的表情碎在满手的尿液里，拈起湿漉漉的裙摆一角，她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用一双足以杀死人的眼光恶狠狠地盯着小铮铮。
　　至于吗？汪芷静迷惑，不过就是儿子在自个儿身上尿了泡尿，至于这么嫌恶吗？
　　她站稳身，轻轻地、安抚般拍了拍铮铮的背，正准备代孩子给梁西娅道歉，后者已经怒气冲冲地转向了她。
　　“汪小姐，是谁允许你不给他用尿不湿的？今天的事你必须负全责……”
　　呃。
　　“够了，梁西娅，”莫思樊及时出声喝止了她，“你刚才差点摔伤了儿子。”
　　“谁的错？我的错吗？要不是她没给铮铮用尿不湿，这种事会发生吗？你知不知道我今晚约了谁？方中恺大导演呵，方中恺！可现在，我刚从巴黎寄过来的、还一次都没穿过的裙子毁了、镶了碎钻的鞋子毁了，而且……还满身尿骚味，上帝啊！你闻闻，你闻闻，这一手的骚臭味，天知道洗不洗得掉……”
　　汪芷静的脸色逐渐变白，要她负责，什么意思？赔那条定制的、从巴黎寄过来的、还一次都没穿过的裙子？多少钱？
　　她的眼前已经有一串人民币折成的阿拉伯数字在飞舞了。
　　“梁西娅，”莫思樊的声音倒越来越平和，“我不管你是真吵还是假闹，说吧，齐小松是你什么人？”
　　他的语气里一副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架式。
　　梁西娅象是被人突然捂住嘴般收了声，看着莫思樊，她的表情慢慢恢复正常。
　　大厅里的气氛低沉得能闷死人。
　　“那个……我先带铮铮去收拾收拾。”汪芷静埋下头，小心翼翼地说。
　　没有人理睬她。
　　“说吧，齐小松是你什么人？”莫思樊一个字一个字、似用刀刻出来般的问。
　　又静默了几秒，梁西娅忽然轻笑一声，动作轻盈地迈上楼，同时，轻描淡写地说：“我约了方中恺谈合作拍片的事，还得重洗个澡，真的赶时间……”
　　“你不说的话，我就给他扣一顶商业间谍的帽子，保证从今以后再没哪家公司敢聘用他，同时，请专业侦探公司逐个重核公司全体员工底细，保证干净、彻底地清洗掉你安插的所有钉子。”
　　梁西娅骇然回首：“思樊，你至于做得这么绝吗？”
　　呃，老婆在老公公司安插眼线？
　　这事是忒大，忒不能容忍。
　　怪道梁西娅要不停地借铮铮生事。
　　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汪芷静亲眼目睹了莫太太从温婉到泼烈，再重归理智的过程，如果不是莫思樊最后的威胁，估计压根就破不开人家的情绪规划图。怪道说约了谁个大导演合作，就她那演技，不放在台上让人欣赏真是大白瞎了。
　　汪芷静一边钦佩叹气，一边老老实实地抱着铮铮进房换洗。
　　等这一趟弄完了出来，梁西娅已经走了，莫思樊也不知所踪，一直连人影都看不见的戚阿姨在客厅里抄着手踱来踱去，看见汪芷静，木了表情说：“我正准备去请你们出来吃饭呢。”
　　她把那个“请”字咬得特别重。
　　陪演了之前那出戏的汪芷静当然明白，夫妻俩的争吵无外是老婆在老公的公司里安插了自己人，而且，还不止那挖出来的一个。
　　面对从形至神都象极了管家婆的戚阿姨，汪芷静很想问问莫思樊：她安插在家里的这个“自己人”你挖出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