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不眠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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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和宫九已经到了客栈，两把油纸伞也立在连廊下，雨水顺着伞滑落到地上，很快形成一片湿洼。
房内，一盏灯，两个人。
叶孤城道：“南王的事，世子不必挂心。”
宫九一愣，便又笑道：“城主的能力我自是知道的，今晚，不谈公事。”宫九顿了顿，道：“城主可愿赏脸与在下下一盘棋。”
叶孤城道：“自然，世子请。”
一黑一白，是曰围棋。
围棋，局方而静，棋圆而动。百谋而发，立足成败之巅，指点江山，挥手千里浩瀚。天地之行，无所畏惧。衣冠云雾，任风游走。顿时华发暮老，天地开明。
往时有贺兰山缺，峰峦叠嶂，泰山绝顶，匹夫难及。星点如棋盘，只海上凌风。一子落其盘，万般尽波澜。
珍珑破，大龙斩，黑白分明。潺潺之水遂出，天若拂明时。
世外桃花已开，洞中两魄始相争。看淡矣，尽归尘。
《易》曰﹕“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与于此。”
宫九道：“畅快！好久不曾如此畅快了。”
宫九如此，叶孤城又岂非不是如此。
叶孤城慢慢地将棋子收回棋盒，道：“世子此次来江南，却是为何？”
宫九收棋的手一顿，道：“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来江南看一位朋友。”
风在动，烛火也随着摆动，光线变得闪烁起来，宫九的侧面看起来竟有些虚无缥缈。
叶孤城道：“每年这个时候，江南都会下雨。”
宫九道：“是，我那位朋友喜欢雨天。”
叶孤城道：“他喜欢雨天，你便雨天来。”
宫九苦笑，又将一子落下，才道：“下雨的时候来看他，是因为雨天的时候，他的心情总不会差，我只有在他心情好一些的时候才敢来。”
叶孤城道：“能让世子如此的人，不多。”
宫九道：“他视我如知己，可是我却杀了他全家。”
宫九的声音有些微颤，眼前的棋盘在宫九眼里已变成了战场，充满了杀戮。
那夜，又岂非不是雨天，宫九率兵血染成家，一剑刺穿了那人的胸膛。
宫九的眼睛有些发红，肩膀也开始颤动。一股控制不住的杀意从宫九心底涌出。
鞭子……不，不行。
宫九极力控制着，他不能让白云城主看到他的另一面。恍惚中，他听到叶孤城用一种极为悲伤的语气道：“世子与那人的立场不同，结果只能是如此。”
宫九双手紧握着，他第一次这样深切地感受到叶孤城的情感，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在叶孤城面前提起这件往事。事实上，叶孤城心里的悲伤又能比宫九少几分呢？
叶孤城突然道：“今晚的月亮很圆。”
宫九道：“月圆之夜，人总是会浮躁些的。今晚多有打搅，宫九明日再来看望城主。”说完，宫九便走了，只是他走得速度很快，近乎于逃。
宫九走了，叶孤城房内的灯却迟迟未灭。
失眠的人又岂非只有叶孤城一人。
另一间房内，碎了满地的陶瓷。一个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正坐在地上，他似乎并不在乎陶瓷是否会割伤自己。
他好像很平静，又好像意识迷茫。
他的躯体苍白而瘦弱，带着斑斑的血渍，却是他自己用针刺出来的。
他手里当然还有根针。
这间房布置得精雅而华丽，散落在地上的衣衫也是手工精致，质料高贵的上等货。
这个人是谁？
没有人虐待他，他却在自己虐待自己。
这个人，当然就是宫九。
那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与渴望，是杀意，还是些什么。
今晚，宫九是有些冲动了。
月圆之夜，两人都并不平静。
叶孤城已经解下了墙上的佩剑，他开始擦拭起来。
叶孤城已许久不曾用剑了，可是每当心中烦闷的时候，擦剑总能让他平静。他擦得很慢，很细致，就像是在擦拭一个恋人的脸颊。
烛光微微浮动，只听得窗外的雨稀稀拉拉的打在瓦片上，却忽然又变得狂暴，不一会儿又静谧下来。
天，开始亮了起来。
大雨过后，天总是干净的。
不放不住，方可久持心念。
叶孤城望了望天，终于起身。
清晨，是他练剑的时候，与往常一样，一成不变。有些事，本就不会轻易改变。不改变，有时候又岂非不是坏事。
剑舞鸡鸣，宫九也清醒了过来。
当他清醒过来，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富少爷。
他把自己收拾得很好，他从不让下人知道自己不堪的一面。
这一切既不是奇迹，也不是恶梦，真实的事，有时远比恶梦更离奇可怕，更令人作呕。谁能想象他就是昨晚那个疯子。
宫九既不是神，也不是超人，只不过是条蜗牛而已。
因为他总是像蜗牛般躲在他那超人的壳子里，只有在没人看见时，才会钻出来透透气。
也许就因为他在壳里鳖得太久，所以他心里的欲望必须发泄。
他选了种最恶心的法子，因为别的事他太容易得到，只有这种法子才能让他真正满足。
现在他又钻进了他那又冷又硬又光鲜的壳子里。
宫九双手环抱，摸了摸自己，又将手放了下去。
眼角充满了沉思。
他在想什么，想得入神……
这日，宫九并没有去叶孤城的住处，他离开了江南，回到了那个被他唤作父亲之人的身边。宫九不是一个闲人，他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去做的。同时，宫九也不想做一个闲人，像他这样的人，野心总是不会小的。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不眠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