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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流火的季节,让人感到心焦。
      常宁没有吃什么东西,深宫内院的地方原是不比外头燥热的,只是因为长孙氏的那一席话,搅翻了自己死水般的心湖。
      让人意外的是,傍晚时分,皇帝来了。
      常宁看着门前站着的玄衣金冠的威武男子,惊讶的说不出话。
      登基第二日,他竟到自己这里来,他……这是做什么呢?
      皇帝摒退了所有的人,径直走入屋内,坐在了昨日自己所坐的位置上,抬手一招。常宁便走了过去,轻轻跪踞在他的跟前。
      “宁儿,我都听皇后说了,”皇帝开口,低沉的声音还是那样撩人,眼眸中带着晶亮的星光,“你不要封号,为什么?”
      举手抬起下颌,迫使她的双目中盈满自己的模样,皇帝弯起了嘴角。
      常宁无措,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又突然发笑了。恍惚间,发现两个人的距离一下缩短了不少,除了他夜星般的眸子,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为什么,不要封号?”皇帝又问了,视线来来回回游弋在常宁的眼眸间。常宁的心跳快了许多,想往后躲,又意识到自己的身子已经被圈在了他的手臂中,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随即,双唇便被覆住了。
      脑中“嗡”的一下子,什么想说的话都在一刹那化成了飞烟。
      当睁开双眼,恢复意识的时候,常宁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躺在了地上,而皇帝饶有趣味的侧卧在一旁,静静看着自己。脸孔立刻就红了,一手支地想要坐起来。皇帝却抓住了手腕,迫使她仍旧停留在自己怀里。
      仍觉不够,皇帝翻身将人压在下头,眼睛描摹着通红、局促的人儿,“宁儿,我以为……你在生气、生我的气……”常宁愣怔,“不,奴婢不敢。”
      “不敢……那就说明你的确是生气的。”“不,我没有。”常宁意识到自己的笨拙,咬着嘴唇,试图将横隔在两人身体之间的手抽出。皇帝意识到她的企图,轻轻一动,反客为主,将抽出的两手举高掠过头顶,固定在了地板上。
      常宁感觉心口荡了起来,随即,便又是一阵躲不开的亲吻,渐渐力不从心……
      “……我从来就没忘记跟你说过的话。”皇帝抬眼来,意外见到了常宁面上的濡湿,手指滑过,“为什么哭?”“我……”常宁别过头去,抽出一只手去抹眼睛,却被皇帝扳了回来。
      “不高兴么?”皇帝说,“大家都说你不高兴,这些日子从来没笑过,告诉我为什么?”常宁定定看着他,仍旧不吭声。皇帝似乎不耐了,脱开手坐了起来。
      常宁慢慢起身,看着他削瘦的背影,何曾相似的背影,心头的彷徨分明起来。
      一场静默。
      皇帝突然问,“建成……对你好么?”倏然回身,就对上了常宁震惊、讶异的双眸。皇帝审视着这份惊慌,“你……心里头有他?还是,东宫让你不自在?”
      皇帝站了起来,“东宫的确不是皇帝呆的地方。不过……现在太上皇还住在太极宫里,我也曾想过让他迁去弘义宫……不过太上皇年事已高,身为人子,总要顾及到老人家的心情。”
      皇帝回头弯下腰来,重新对上常宁的眼睛,“我答应,除了皇后,就让你挑选太极宫中的任何一处,只要你喜欢!”
      常宁摇头,“让我留在东宫吧,我哪里也不去了。”皇帝皱眉,“什么?”常宁重复道,“我哪里也不去。”
      “东宫?”皇帝拉起了地上的人,迫使她对住自己,长叹一声,“你心里有他,放不下他……”“我……欠了他。”常宁终于说了出来,转开脸去,“我欠了这里的好多人……”
      皇帝不言语,一把将孤弱无助的人揽入怀中,“听着,你没有欠任何人。你是我李世民的,很久之前就是,现在都是!”常宁默然,静静听着。皇帝又将头颅抬起对住自己,“我会补偿你。我会……跟你一起,忘记以前的一切。”
      眼前的皇帝,就是当初的秦王,他一点也没有变。
      常宁记得,自己从来都不会怀疑他的说话。跟着他,真的可以忘记一切……
      皇帝说,“宁儿,你看着。我会做个最好的皇帝,我会让大唐的天下成为最辽阔的天地,我会让百姓吃饱穿暖、生活富庶,我会比建成做的更好!”常宁听到那个名字,又是狠狠一搐,本能的抬臂揽住了对方的身子。
      皇帝意外又开心于这个无意识的举动,配合的加紧了双臂的力气,“宁儿,以后有我,我们……过新的日子。”
      “我……相信。”常宁点头,极轻,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皇帝长长舒气,搂着常宁许久。
      忽然,将人拉开少许,很是郑重,“明日我要离开长安一趟,去会会那个背信弃义的阿史那咄苾……”“突厥?”常宁张大嘴,不可相信在这样的日子,皇帝居然会提到突厥的名字。
      皇帝却依旧认真,“就是突厥!他们都已经陈兵渭水,直指长安了。所以我必须要出面……”常宁急问,“打仗么?”皇帝却摇头,“不打仗,只是去会会,让他们主动退兵。”常宁不解,“啊?”
      皇帝一笑,“用气势、用盟约、用钱粮……来换时间。大唐对突厥,少的就是时间。”轻轻捏了捏常宁扬起的下颌,“宁儿,你……就曾替我赢得了时间。现在,我要自己去争取,再替大唐争取几年的时间。”
      皇帝掠过常宁的双唇,“突厥,嚣张不过几日……李世民的面前,谁也嚣张不过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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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厥,其实一直都是大唐的敌人,甚至,可以说是大唐的劲敌。当年,为了避免大唐在逐鹿中原的同时腹背受敌,大唐皇帝就同突厥订过几次盟约,年年进贡,岁岁称臣。
      可是突厥并没有因此而安于自己游牧的草原,时不时侵袭到豳州、原州、朔州等处。
      于是,大唐和突厥之间,便有间或不断的争斗和交战。那次,便是太子和秦王的两路军共同出战。
      七月火烧似的炎热,让常宁总是不自主地想到远征在外的人的状况。
      当日出发时,是自己一件一件将衣衫、甲胄穿到太子的身上,那种沉重、迫人的感觉是言语不能完全形容的。全部武装完毕,常宁已经累得一头是汗。
      可是太子的神情却是那样平和清静,仿佛这一身沉重的铠甲根本就轻若鸿毛,又仿佛被折腾半日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
      常宁取过头盔,小心的戴上梳整齐净的头颅,太子的眼睛便落在了常宁的脸庞。“怎么,脸这样红,才动这几下就累了?”常宁腼腆而笑,“是天气热。”
      太子自己抬手缚上下颌处的丝绺,“就是燥热,突厥也不安分。不过这样的天气,士兵们可要辛苦了。”常宁愣了一下,看着丝毫不见暑气的太子,“殿下,您不也一样么?”
      “我?”太子挑眉,又笑,“我不辛苦,为了大唐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士兵们不同,他们是为了我李家……”放下的手寻到了常宁的,包容住,移到身前,“我会留下足够的护军保卫东宫,还有岱荣,有什么问题,你就找他。”
      常宁点头,“奴婢明白。”太子又说,“不超过两个月,我便会回来。还有,我把你哥哥调去了京师军卫营,护卫玄武门的安全,若真的有什么需要……你也可以去寻他。”
      说话的时候,太子的眼神柔和的可以滴出水来,配着一身上下的戎装,构成一幅奇怪又和谐的风景来。
      “殿下请保重自己。”常宁要说的都哽在喉间,千言万语便化成了一句。
      “小宁,我……会得胜而回。”这是太子最后说的话。
      说完,他竟然扳过了常宁的额头,在上面印上淡淡的一下。
      常宁只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生冷的头盔磕到了,随即视线中便是太子朝外远走的背影。那样的英气逼人,那样的信心满满。不自主抬手去抚过刚刚被触碰的那一处,意识到太子的举动,脸面就酡红起来。
      一旁侍立的婢女,早已偷偷注目着慢半拍的常宁,掩嘴吃吃笑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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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伴随着炎炎夏日,当真一寸一分焦灼着人的心态。
      常宁知道突厥厉害,可是没有丝毫头绪他们是如何厉害。听宫里的人传说,近乎十万的大军压境,呈于渭水,那根本就是离着长安咫尺之遥。
      皇帝亲身去会突厥可汗,究竟是胆气还是冲动啊?
      常宁的这份不安并不是一个人的,东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怀着同样的忐忑和焦灼,除了皇后长孙氏。
      长孙氏日日还是会来后院巡视问候,常宁见到的永远都是温和、平静的笑容。从这个雍容的妇人身上,寻不到一丝急躁、慌乱的痕迹。常宁忍不住要奇怪,她究竟知不知道皇帝此次的去处呢?她若知道皇帝单身匹马去会突厥,为什么却一点不担忧呢?
      或者,大忧之后,却是无忧?
      “这几日天气热得很,常姑娘那里还好吧?”长孙氏见到入门来的常宁,连忙站起身来。常宁见状,倒是乱了一下,“很好很好,娘娘……挂心了。娘娘您脸色不好……”长孙氏笑笑,“也是我自己疏忽,天气一热,身子倒有些不适。”
      常宁忙将人扶了坐下,“娘娘既然不适,就仔细歇着……”长孙氏看着她,“常姑娘,陛下离开前,可是特意关照了要我好好照顾姑娘的。”常宁愣住了,“陛下?”
      长孙氏点头,“是啊,陛下是这样说的。”便笑吟吟的瞅着常宁。常宁更是尴尬了,收起眼神,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长孙氏问,“这几日……还好么?我总是担心你不习惯,陛下要操心的事情又多,总有不周全的……”“不、不,我很好。”常宁急急抬头,“我……都好。”长孙氏笑了笑,伸手取过帕子,擦了擦脸颊。
      常宁瞧出了对方的倦意,起身立起,“娘娘,您不爽快,还是歇着吧。”长孙氏道,“我没事,没事。对了,陛下这几日也该回来了……”常宁又一愣,“啊?”长孙氏道,“我看也就今日、明日的功夫。”
      常宁看了一眼,“陛下回来了,娘娘就更要照顾好自己了。妾身还是告退了。”微微一福,便往门口去。长孙氏也不再留她,静静地看着人慢慢去了。
      大约走出了皇后的寝殿,转了角,常宁突然听到身后是“霍霍”的脚步声,不由停下来转身去瞧。
      一个高大、威武的人影自外头走了进去。常宁立在原地,才说起他,他竟出现了。
      突厥退兵了么?长安之围解了么?
      常宁瞅着那个利落的背影,默默揣测着他的心情。都说皇帝和皇后的感情是非常好的,才一回宫来,就到皇后这里探视,想来宫人们的私论还是错不了。心知自己走的正巧,回来的那人定然没有瞧见自己,常宁也不急着离开,反而折回了几步,想瞧瞧皇帝斡旋回来的情景。
      寝殿里的宫女们一个个都退了出来,显然是皇后打发的。微启未闭的木门敞了一半,常宁便又见到了皇帝的身影。他卸下外袍,随手扔到一边,人就往铺于地板的榻上倒去。皇后见状,往前趋了两步。于是,皇帝躺倒的身子便很是自然的落在了皇后的怀里。
      常宁心中轻轻颤了一下,咬着嘴唇双目微湿。
      皇后虽是一脸的倦容,可是眉目含笑,静静听着怀中的人絮絮说话,好像搂着孩子的母亲,轻轻拂过他面上的汗渍。想来,突厥的事情必是解决了。
      常宁转回身,悄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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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姑娘,您去哪儿了,可让我们好找。”两个女孩子见到常宁,很是激动地过来。常宁微微诧异,“怎么了?有什么事么?”意想中,平静如常的东宫,即使有事,也该是找岱管事才对,什么时候轮到自己了?
      侍女们相视一笑,看着常宁茫然的表情,“殿下回来啦!”
      “啊!”常宁伸手掩口,却遮不住眼中的愕然和惊喜,“怎么会……不是说还有几天么……”侍女们又笑,“才刚进门呢,殿下连披甲都没换下。我们刚才正巧路过前院见了殿下,这是特地来告诉姑娘的。”常宁嘴角一牵,忍不住提起衣裙来,“真的?我这就去。”
      跑到前殿,并没有人在那儿。先是呆滞,可转念一想,意识到自己的冲动,禁不住失笑了——太子征战归来,定是疲累了,该在东厢寝宫才对。
      一路小跑径自来到寝宫,常宁直到门楣处才停下脚步,小口喘着去看里头的人。
      门是虚掩着,没有下人在里头。常宁隔着门缝,心头突然跳得厉害。
      果然,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半卧在自己每日都小心整理的睡榻上。常宁不及缓过气来开口,就发现太子居然双眉紧蹙,歪着头正在撩卷左臂的衣袖。常宁瞪大了眼睛,她竟然看见了那上头缠着一圈厚厚的布条,隐隐还透着暗红的印渍。
      太子只用得上右手,又要放开看似缠绕许久的布条,又要顾及不时滑落的衣袖,显得狼狈。几次反复,常宁分明看见了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滴,说不清是累的还是痛的。
      “别动了……”常宁终究按捺不住,推门入去,一把抓住了受伤的手臂。睁眼看清楚上头的血迹,于是方才洋溢的喜悦就全然销声匿迹了。
      太子有些意外来人的出现,转头去看了看门外,再将目光收回,便找到了常宁脸上的担忧和眼泪。原想笑笑缓和气氛,不过一动就牵到了手臂上的伤处,红色突然就涌了出来,才冒出的笑容立刻带上不少的苦涩和牵强。
      “……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太子的声音跟以往的不一样,不过语气却没有更变,依旧温温和和暖暖融融。可是越是波澜不惊,身前的人居然眼泪掉得越是厉害起来。
      常宁小心的一层层揭开布条去,发现手臂上头竟然蜿蜒着好恐怖的一道口子,寸把长,可是却深极了。原本已呈暗褐的结疤此刻撕开了,汩汩的冒着血迹。常宁几乎就懵了,不明白贵为太子、身为统帅的这个人,为什么竟会带着这样一道伤回来呢?
      前几天,岱管事分明就说,皇上下旨召太子班师,是因为他打了胜仗呀!而太子,一定也是入宫先见了皇上,才会回到东宫的。这道伤……看这样简单的包扎,难道竟没有人注意到么?
      “怎么了?看傻了?”太子又说话,带着戏谑的味道。意识到常宁的愣怔,伸过另一只手去拾一旁的干净白棉布,按上裂开的伤口去。“没事的,不过是一点小伤。敷些药,几天就没事了。”
      “我来。”常宁回了神,接过那棉布,小心擦拭着伤口处的污渍。这一来,又发现这只受伤的手臂明显肿了许多,迸裂的地方甚至有些发脓了。“嘶——”太子极轻的咬了咬牙,眉头几乎打起结来。不过见到常宁惊慌、心痛的样子,又生生将痛楚隐到了平静之下。
      费了好半天的功夫,常宁才将一切收拾停当。太子放下卷起的衣袖,将伤处遮得严严实实,就见到常宁在跟前收拾着拆解下来的布条和好些染满污渍的棉布。“小宁,等会儿让岱荣把这些都拿到后院烧了,不要让别人瞧见,知道么?”
      常宁点头,可是又来看,眼中是非常明显的不解和困惑。太子将身子靠向了后头的软垫,笑笑,“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受伤的事,人多难免口杂,要传出去了,不好。”常宁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果然太子是不愿意别人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
      太子招了招手,常宁便靠了过去,跪踞到他身旁。
      “傻丫头,怎么还哭?”太子见到了常宁的模样,这次是真的在笑,“我都说了,我没事。这样的伤,以前挨得多了去了,我不是好好的?”常宁咬着嘴唇,说不出话,不过心里头暗恼自己的不冷静。
      冷静,怎么冷静呢?
      太子又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伤是在……,其实也没什么,被突厥人的流箭射中的。”常宁张大了嘴,不能理解身为统帅的人居然需要自己亲身上阵的么?太子一眼就明白,解释道,“打仗,可不是光动嘴皮子的。统帅也要懂得身先士卒么,否则,那些将士又怎么会甘心为你卖命杀敌呢?”
      常宁又咬住了嘴唇,“奴婢……不懂打仗的事情。奴婢只是担心殿下……您这伤……”太子作势抬抬手,差点又龇牙,“没事没事,我早让随军的医官看过,不是一直都敷了药么?”常宁反驳,“可是明明都肿着,刚刚还裂了口子……”太子扁嘴,“那是我没料到你会来,就心急了……”这就打趣,“早知道你这个样子,我就该瞒着不让你知道。”
      常宁眨巴眼睛,也不接话。心中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被自己发现受伤秘密的太子,竟然十分的孩子气。
      可是太子的笑容,绽于满身的平静和内敛的虚弱当中,让人心酸酸的。
      太子故作轻松,“小宁,这几天可要辛苦你了……”常宁摇头,抹着眼睛,想笑却笑不出来,“殿下,找个御医来看看吧。”太子马上摇头,“不行,那陛下就会知道了。”常宁又诧异了,“啊?陛下?”太子说,“我就是不想让陛下知道。毕竟年岁大了,要让他知道我受了伤,那还不是举朝哗然的事情!”
      常宁担忧,“可是殿下不找御医看看,伤怎么好呢?”太子转开头去笑,再转回来,“皮肉之伤而已,打仗受伤的士兵们,伤势都比我重得多了,也没见他们都请御医呀?不就是敷上伤药,将养几日,便又能上阵杀敌了?”
      又是不像太子该说的话!
      常宁哑口,憋了半天,才嘟哝,“可是殿下,您跟士兵不一样的……”太子抬起身子来,“怎么不一样了?”想了一想,说,“就说你哥哥……你哥哥跟我一样不一样?上回攻打刘黑闼,他也受了伤,可是你没替他请御医吧?”
      “殿下!”常宁哭笑不得,意识到太子居然也有这样——胡搅——的一面。不过,看得出来,这次出征归来,太子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
      太子看向常宁,“好了,不要再担心了,我都回来了,你还愁什么?”说完,微微侧身便又倒了下来,却并没有靠着座上软垫。常宁张开放于双膝的手臂,很是自然的将躺倒的人引入怀中。温暖的接触,传递的是踏实和满足的愉悦。
      太子挪了挪头颅,让自己更舒服些,“我刚才听裴寂说,世民在并州那边似乎有些吃紧。我本以为他会先于我回朝的……”常宁听到太子提及的人,心中柔软的地方就莫名其妙僵硬起来。太子又说,“突厥在北方草原,有十八个部族,个个民风彪悍、擅骑精射,他们要是集结一多而来侵犯中原,实在让人头疼。”
      常宁道,“殿下,您这次不是打赢了么?”太子一笑,“赢是赢了,可毕竟只是击退一股力量而已,何况世民那边的情况……二弟善于用兵、精于谋略,我想也是早晚几日的功夫。……哟,怎么了?”
      太子扶着自己受伤的手,退开常宁的捏压。常宁定睛去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觉中,抓到了太子的伤处,连忙放开。
      太子安慰,“担心么?大可不必,世民的本事,我还是放心的。我想不须一个月,他也该回来了。”常宁笑笑,示意自己没事。太子又躺好了,这次主动拉住了常宁的手去,“小宁,你可知道,我心里头愁什么?方才在宫里头,裴寂跟我说了桩事儿。他说这次突厥的来犯,让陛下担了心,竟私下跟他提了几次——要迁都。”
      “迁都?”常宁皱了皱眉,“长安不好么?”太子说,“怎么会不好?长安历来富庶,从前就是汉朝的都城,有未央、长乐宫殿无数,后来汉朝的长安毁了,可是隋朝便在汉城的东边建了大兴城——也就是现在的长安城!这可是天下最惹人眼的地方啊。只可惜……陛下觉得长安离着突厥太近了,不免总有受侵的危险。”长长叹了口气,“陛下年纪大了,现在大唐的天下又尚不稳固,担心是难免的……”
      常宁有些糊涂,努力想了一想,“殿下,您应该找魏大人商量商量吧。”“魏徵么?”太子坐了起来,“不用问他,他一定不同意。”脸色又严肃起来,“其实,我也并不赞同迁都,毕竟长安是我打下来的……大唐初建不久,真的因为突厥迁都了,反倒让天下人笑话我李唐的怯懦。”常宁更是迷茫,“那就不迁?”
      太子摇头,“今日裴寂特地找我说这个事儿,就说明他这阵子已经跟陛下商量过很多回了。不是陛下想说的意思,他可不会轻易透露给我听。我想陛下操劳了一辈子,总是希望和乐多些,战事少些。我看啊,等到世民班师回朝了,朝堂上准就会提这件事。”
      太子说着,意识到常宁的不解更重,忍不住就笑了,“好了,不说这些了。看我,一回来到你跟前,竟然什么都管不住,忘乎所以了。”常宁低头去,“是……奴婢蠢笨,不能替殿下分忧。”
      太子凑近来,手指抬上捉住了常宁的下颌,注视着,“真是傻丫头!”“啊?”常宁没有听清楚,抬眼对上太子的双眸,心中就是一跳。随即下颌松开,却是太子放手靠回了软垫上。
      于是常宁的眼帘中印出了太子唇边淡淡的笑容,那样的和煦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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