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番外 英儿的困惑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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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除了病痛挣扎的哥哥，因为那件事的内疚和不安，记得最清楚最深刻的就是临淄大街上的那一个眼神……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和哥哥却是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我们和另一个不相熟的小乞丐一起缩在墙角。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孩浩浩荡荡从我们眼前扫过。那小乞儿大概是饿坏了，看到这么一群人就忍不住揪住其中一人的袖子，哀哀的求她施舍些东西。
那人甚是嫌恶他，说了几句难听话，拂袖挣了挣，竟是没有挣脱。立时就恼将起来，一脚踹向他。不想那小乞儿手下却甚是结实，一拉一扯间竟然硬生生将那人的袖子扯破了。这还有什么说的，那人的拳脚夹杂着盛怒，雨点般的落了下来。
先前被簇拥着的女孩回头看到这阵势，就走了过来，很不耐的说：“你在这边磨蹭什么？”上一刻还暴怒凶恶的人马上谄媚的笑着解释，一边还愤怒的看了看那已经蜷成一团的瑟瑟发抖的身影。看着脚边发抖的乞儿，我心里很不舒服，哥哥却低着头紧紧抱着我，向墙里缩的更厉害了。
那女孩听完她的解释，很轻蔑的看了我们一眼，声音不大不小，刚刚让所有人都听见：“你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东西？也不怕失了身份！！”说完伸出右手摊开，后头的小丫头立刻放上去了些小钱，她看一眼，啐道：“作死啊！你小姐我没钱吗？”
小丫头马上机灵灵的又递上了两块碎银。她看也不看，扬手就冲我们这边扔了过来，那些银子砸到了小乞儿身上，有一粒打着旋儿滚到了我们脚边，哥哥抱着我没有动。那小乞儿这时也爬起了身，冲着那女孩千恩万谢的拜个不停。
那女孩眼中的神色更加轻蔑了，先前打人那个受教的连连点头称是，却是回头间向我们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低骂了一声：“下贱的东西！”却是正正吐到了哥哥的脸上，我立时就要扑过去，哥哥却死死抱着我不松手。他将脸向里侧了侧，双手紧握成拳，呼吸有些重的低声对我说：“不要惹事。”
我不服气的紧了紧拳头，压下愤怒，狠狠看了那边一眼。却正对上女孩饶有兴趣的挑衅眼神，那一刻我只觉着血液一瞬间冲上脑门，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哥哥却紧紧抱着我不动如山，耳边不停响着“不要惹事，不要惹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群人都走光了，我一跃而起，从哥哥怀里挣了出来，拿起脚边的碎银狠狠扔了出去，不停的大叫道：“谁要你们的臭钱！谁要你们的臭钱！……”哥哥却站在我身后默默的看我发泄，最后重新抱住了我。我一下子就委屈的大哭起来。
我想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那一记充满挑衅的眼神。
不太记得初次跟她见面的情形了，只记得一开始挺讨厌她。除非是不得已，否则我绝不叫她“小姐”，我叫她“喂！”、“你”或什么也不叫。哥哥说我们是奴才下人，不可以这样。我想不通，在姨母家我们是少爷，在临淄的大街上我们是臭要饭的，在这里我们又成了奴才下人。我们不还是我们，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我知道哥哥看着很温和，其实是个很高傲的人，只是我们的遭遇让他时常不得不低头。我讨厌看到哥哥对那么个小孩子都要卑躬屈膝，也许就是这个原因让我看她经常觉着很不顺眼。而且自从哥哥开始正式照顾那小孩子时，对她的关注越来越多，对我的关心即使不是越来越少，可也有不得不丢下我去照顾她的时候。于是，我看着她就更碍眼了。
我觉着她是我见过的最难对付的小孩，以前我欺负她这种小不点从来都是绰绰有余。可是到了她这里，就像撞了邪一样，不是很艰难，就是反被她害了。你要觉着她无辜可爱，那你就错了！由她整人的手段，我敢肯定她是魔鬼！
单独跟我在一起不是卖乖就是一脸灿笑，可她要是忽然变脸了，我一定会忍不住回头看看是不是哥哥在。我肯定她是故意的，可是哥哥根本不相信。
这个什么居的地方比那个什么朱（筑）的地方好。最起码基本上就我和哥哥两个人，那小不点不算。所以也没人盯着守规矩，要怎么自由就怎么自由。哥哥见我根本不听，也是无可奈何，只是当着他的面，不能对她不敬。
让我对那么个小不点恭敬，哼，怎么可能？！凭什么？哥哥说什么我的命是公子风伯救的，我们要报答他们，卖身为奴也是应该的。听到“卖身”，我就想到那地上打转的碎银，心里堵的难受，一向不忤逆哥哥的我，头一次生气的调头跑开了。
为什么我们这么大的两个人就镇不住那么个小丫头呢？我想了好久，记得哥哥说过好的习惯和品格是要从小养成的。所以我决定要从小教导好这丫头，让她向我希望的方向变化。
她刚会说话，第一次教训她：
“跟着我说，‘我是笨蛋。’”
“……”
“说啊？这么简单的句子都不会？”
“你……笨蛋。”纯真的笑着。
“不是我是坏蛋，是你。”
“……是你。”无辜的眨眨眼。
“是你！”
“是你。”更无辜的看着我。
“不是我！是你！”
“哇……”忽然撇嘴大哭
然后我就被从后面过来的哥哥抓了个正着，狠狠教训了我一顿。哥哥你不知道那是她的奸计，她这会儿肯定正笑呢！从此，我学会了要教训她前，都要查看哥哥是不是在附近。
她刚会走路，第二次教训她：
“那～我跟你说，哥哥说了在那边等你，你快去。”我贼贼的偷笑，陷阱都挖好了，看你不跳下去。等了半天，怎么没动静？
忽然一声凄厉的叫声从那边传来，我立刻冲了出去。看到不远处有什么东西缠着她的脖子，她在那儿抖啊抖。看到这情形我想也没想就要去救她……
“轰隆”“哎哟！”我忘了，前面是我挖的坑……
当我缓过神来时，发现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声息。过了会儿，她颠啊颠的抱着一堆零嘴从坑的旁边往下看。
“英儿……喀嘣喀嘣……下面很好玩吗？……喀嘣喀嘣……”
“不要叫我英儿，叫我哥哥。”
“……喀嘣喀嘣……喀嘣喀嘣……呵呵……看来你很喜欢这里，我走了。”
“喂！不许走！把我弄出去！”
“英儿……喀嘣喀嘣……”
“？”
“我才三岁。喀嘣喀嘣……”
“？”
“太难为我了吧。喀嘣喀嘣……”
“！！”
再抬头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
等了好久，哥哥终于发现了我，回去自然又是一顿教训。从此以后，我明白了，她的任何花招都不能信。
还有，记住自己把坑挖哪了。
某年，教训三
“我不会跪你。”
“？”
“你以后也不能要求我跪你。”
“？”
“我不叫奴才……”
“……”
“你也不能叫我奴才。”
“……”认真的看着我。
“你说你和我有什么不同？”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们没有不同！所以，我和你是一样的！”
“哦。”
“哦？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第一，我不是坟头也不是佛祖，不用你拜；第二，我知道你叫英儿不叫奴才。不明白的是你，不是我。”
“……”
然后，我郁闷了。从此，我明白了，她比我还不明白什么是尊卑贵贱。我根本是在对牛弹琴！
某年，教训四：
哥哥给我夹了块儿我最喜欢的黄花鱼。
“华哥哥，我也要。”她嘟着红红的小嘴撒娇道。
哥哥笑着夹了一块儿，边细心的拨鱼刺，边说：“小姐，不能叫华哥哥，要叫华生。”
“哦……”她一口吞下哥哥递到嘴边的鱼肉。
哼！我让她叫哥哥她都不叫，哥哥不让她喊她倒叫的欢。还有，可恶，怎么跟我抢鱼吃！！
“华哥哥，我还要。”我看她趁哥哥夹菜弄鱼时对我得意的笑了又笑。忍不住狠狠瞪了回去，然后拼命加快吃鱼的速度。
……
眼看就剩下最后一块了，哥哥看看我又看看她，最后把鱼放到了她碗里。
“吃！吃！吃！咽死你！”我气的一下子猛的站起了身，掀的桌子上下直颤，桌上的碗连饭带鱼一起扣到了她身上。
她立刻站起身捂着脸，伴着“啪”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回我被哥哥狠狠打了一顿。从此以后，我明白了哥哥面前一定不能对她发火，要使就暗着来。否则，吃亏的一定是我！
……
……
很多年后，我发现似乎不是我整治教训了她，而是她整治教训了我。更加郁闷了。
打打闹闹的日子过的很快，我早忘了当初是怎么和她闹起来的，我对她的什么计划也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回到明月小筑，我们依然故我，只是我常常躲着人，因为不愿意在人前卑颜屈膝。
她却硬拉着我又是闯祸，又是习字。我从来都很讨厌那些蝌蚪一样的东西，可是，当时不知道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被骗和她一起学。这痛苦一直折磨了我三年。终止于哥哥的受伤。
为了哥哥的伤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可是一想到要那么久都不能见到她和哥哥，心里好难受。再看着她委屈的不停的哭，我心里更是乱糟糟的。虽然哥哥受伤都是因为她，可其实我心里却没有怪她半分。
而当时我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把她也拖下了水。于是，我们一起在千雪峰待下了，让我高兴的是到了这里仿佛又回到了草亭居，又自由自在起来了。
终于见到了哥哥，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真有点后悔不恨她。可是当大师父说，这是新伤引发旧伤的缘故，我就一下子泄了气，心里堵的难受。我有什么资格说她？我才是害了哥哥的罪魁祸首。
哥哥嘱咐我不能告诉她，可是哪里瞒的住。大师父不知道生什么气，对着哥哥大叫着要揪她过来，我劝之不住被他扔了出来，赶紧去找二师父来帮忙。
看到她懊悔的脸，我心里揪的疼。她要懊悔，我又要做什么去？我不愿看到她那副样子，千方百计的逗她。她根本就不理我，总是跟她说着说着话，她就走神了。整天就知道扎在药房，一扎一整天。我感觉那几年她很不开心，比在明月小筑和草亭居更不开心。
这些年，哥哥一直都很担心她，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已经昏睡过两次了。却查不到病因，大夫只说是疲劳过度导致昏睡。第一次她昏了几乎一天两夜，第二次她干脆睡了三天三夜。当时，看到她安静的仿佛永远不会醒来的脸，我第一次感觉到她在我心里也算的上是半个亲人了。
而在千雪峰，其实也发生过一次，我没敢告诉哥哥。那天刚过傍晚我拿了灯去找她吃晚饭，却发现她倒在“静修洞”的地上。吓坏我了，幸好第二天一早她就没事了。
修灵这回事我也是知道不久，感觉挺神秘的。大师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要让她也学，我隐隐觉着不妥，可也不知道哪里不妥。她却在修灵的第二天就昏迷不醒，这次还发起了高烧。大师父跑了趟“静修洞”就像着了魔一样，天天来问她醒没有。而她直烧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
大师父进来就是一通疯讲，我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了。终于忍不住将事情告诉了哥哥。
那天哥哥发了好大的火，他说的话我没有听懂。可是，她好像懂了。哥哥气的吐了血，还好没什么事。她却在听了哥哥没事后，捂着被打的脸，一路默默的走了出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她走了出去。直到她放下手来，望住夕阳。我忍不住拉住了她的袖子，她却反手抓住了我的手，回头对我温暖一笑。
我怔怔的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忽然觉着她有什么变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番外 英儿的困惑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