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普通人”（美惠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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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收到情书，是五年级的时候，对方是同班的男生，有着干净的短发，中等成绩，其他的却是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在情书里这样写——
“你在我眼中，是最纯净简单的女生。”
当时自己看着这封毫无文笔可言的情书，在看到这句的时候，讽刺的想笑。
五年级的自己，将这封情书退给那个男生，带着羞涩天真的笑容，吞吞吐吐地说：“真的很抱歉，可是……可是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对方如何让回答早已经忘记，但是的确是原谅了自己，同时大约还祝福了自己，最后，的确是这样说的。
“川崎同学要参加比赛了吧，比赛加油哦。”
我慌忙地说“谢谢”，然后几乎开始不耐烦起来。
之所以会给这样的祝福，不过是因为自己是所谓的网球天才，可是，网球什么的，又有什么关系呢！纯粹只是父母的期望，和自己做作的听话罢了。
我，川崎美惠，从记事开始，就明白，我是个怪物。
而我的记忆有一大段的空白，最初的记忆，是一个夏天。
那时候，上学的路上，有一个空地，空地上放着钢筋水泥管之类的东西，所以成为了野猫野狗聚集的场所，然后在一个初夏，一直相处的一个邻居好朋友伊藤珊见到了一直怀孕的猫，那只猫有着斑驳肮脏的毛色，黄色和白色的猫夹杂不清，实在是让人无法喜欢的一个角色，然而，就是这一只猫，却成为了全班同学的宠儿。连走路都不稳的小朋友，会为了见它一面兴冲冲地跑过来，带来偷偷留下的香肠和面包。
然而自己一直厌恶着，当时的自己看见别的小朋友与自己全然不同的想法，内心慌乱，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友好羞涩的陪着玩，来继续表演者自己一直以来内向安静的角色。
——然而，明明不喜欢。
在那个时候，自己，的确已经感觉到了慌张和迷茫。
然而，真正让自己恐惧的是，在几个星期后，那只猫死于车祸，带着它尚未出生的小猫血肉模糊地离开了。
那个时候我靠在墙上，看见发黑的血迹，猫咪的脑袋被压扁，我抬头看见别人家院子里的树，深深浅浅的绿色。
他们在哭。
伊藤珊靠在我的身上，哭得浑身发抖，所有参与过喂养的小朋友，哪怕在前一天还说过它长得实在难看，都无一例外地流下了眼泪。
可是，哭不出来怎么办。
我盯着小珊浅色的头发，瞥见她粉色的脸颊，上面沾着泪水的痕迹。
只有自己没在哭。
于是我低着头，装出难过的样子，居然也被我挤出了眼泪，挂在脸颊上，没有滑落，贫乏的一滴，想讽刺似的。
接下来，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四年级……终于确信，自己在某一方面，是贫乏的。
别人难过的时候，丝毫不感到悲伤，别人高兴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喜悦的情绪，于是这个时候，只好装出适合情况的表情，茫然的麻木的跟从，内心不耐地想吐。
但是所有人都那么认为。
川崎美惠，是一个安静单纯的孩子，内向但是乐观。
当被别人这样夸奖的时候，我低着头微笑，让眼神变得柔软，开始还在假装，后来几乎成为了惯性，可以自然而然的做出需要的表情，演戏什么的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可以轻而易举的变成自己希望成为的样子。听起来真是让人高兴的事情，然而自己又的确知道，自己的内心，那样冷漠与麻木。
哪怕只有一次，也希望，能够为别人动容的事情动容，像普通人那样。
我想，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能够看透我，我一定会不由自主的沉沦。
叫不二周助的，有着亚麻色点发的男生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时候，我正处于一段极度麻木的时期，只有11、2岁的女孩子，满脑子都是死亡，我在网上查找关于地狱与鬼怪的资料，笔记本和挂饰也开始片诡异风格，乐此不疲。
然后不二君温柔的笑着，对我说：“很有趣的爱好呢！”
我当时坐在网球场的椅子上发短信，他看见我手机上的挂饰和背包，于是半开玩笑地这样说。我当时习惯性地作出羞涩的表情，看见眯着眼睛笑的少年，有着冰蓝色的眸子——深邃的像海。
而自己的眼睛，是浅浅的黑棕色，于是单纯无害的像小动物，于是又情不自禁的做出了小动物一样的表情，看见不二君笑得更加灿烂。
然后，黑色头发地女生微笑地闯进了磁场，眼神里有种不像这个年纪的占有欲和冷酷。
我只是看着，兴趣便源源不断的冒出来，我维持着自己的伪装，看见对方精致的五官，做出恰到好处的表情。
“你好漂亮。”
我这样赞叹，看见她，露出由衷的自豪。
我长得很好看。
从小都被这样夸奖，自己也这样认为着——但也只是停留在好看而已，中等偏上的姿色，实在没有什么好自豪的。
但是高桥良秀不一样。
那是一种精致的美丽，没有人可以否认。漆黑的长发，柔顺且亮丽，皮肤白皙光洁的想汉白玉，那双眼睛，也是黑洞一般的黑色，让人看不见底，与自己这种天生的天真不同，她有一种神秘的魅惑，哪怕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也是会惊讶于这种魅惑的，于是她有了骄傲的资本。
于是从那天起，不二周助和高桥良秀，进入了我的生活，这两个优秀的原本不属于我的世界的人，在我的生命中划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我感觉到会有什么发生，但是我又完全不像阻止。我那么的需要，一些起伏与悲伤，来证明，我的确活在这个世界上。
尽管也会有点不想承认，但是很久以后，我也必须承认，由于自己的特性，所以理所当然的造成了某些方面的匮乏——我所说的某些方面，是指对于情感，简单而言大约是EQ有点偏低，对于一个10多岁的女生而言，这真是让人难过的事情，但是无法感受他人情绪的自己，谈“爱”什么的怎么听怎么觉得搞笑。
所以，事实上到了后来，自己也没能明白——不二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良秀的，良秀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不二的，然而当时什么都感觉不到的自己，只是想我也许需要恋爱，于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我喜欢不二——应该是喜欢不二的。
不二是个优秀的男孩子，笑容澄澈，温柔，当时的自己，又成功的成为了自己所想要的状态——一个喜欢不二的小女孩。
其实，有很多时候我厌恶自己的才能。它让我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感觉到别人的情感了。
——可是，什么才是“爱”呢？
不二向我表白的时候，初夏的热气还没有完全成熟，但是我还是感觉到了热浪，同时惯性的让自己的脸红了起来。
——如果是普通女生，这个时候该怎么做呢？
不二君温柔的看着我，眼神柔软温和。
——应该怎么做呢？
我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影子，因为某种情绪的突然来临而感到慌张。
——一种情绪。
夕阳将校服染成橘红色，张扬充满青春。
——这种情绪……是羞涩吗？
“好的。”我答应的意外干脆。于是不二君笑起来，我转身跑开，突然就无法维持表情，嘴角僵硬，眼角紧绷，脸瞳孔都开始没有焦距。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比僵尸还要可怕，面无表情，神情冷淡。
——无法维持自己的伪装了。
我跑得很快，只是害怕不二君会看出自己的伪装，于是坚决不回头。
——可是当时的不二周助，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后来我明白这些的时候，突然讽刺的想笑。
原来不二的一个玩笑，居然就让我无法再虚伪假装。
那么，那便是“爱”了吧……
僵硬、紧张、突如其来的情感、无法自持、不能言语、羞涩……
那样的情感——都感觉到了。
最后，是…“绝望”。
良秀将我约出去——无情商的我是真的没有感受到良秀的情感，于是当良秀抱着我希望我离开不二的时候，我几乎维持不住表情，于是只好瞪大眼睛。
良秀站在门边，外面是倾盆的大雨。
她露出赤裸裸的怨恨。
她走到门外去，雨水将她打湿。
大理石地面很滑。
她滑倒，伸出手来。
我抓住她。
这个时候她尖利的指甲和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捏住了我的手，缠紧，像厉鬼。
我吃痛，骨头像裂开一般疼痛，我从来不知道她能够有那么巨大的力量，我只是无意识的，推开了她。
黑色长发包裹着她的脸，她在笑，她滚下楼梯去，大理石上一片乌黑的血迹，然后雨水打在上面，将它们漂干净。
当时的自己，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于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平台上，看着散开的血迹，微微眯上了眼睛——也许这样的自己，更加像鬼吧。
良秀被抬进医院，阿姨来看我，紧紧抓着我的手，我不想去包扎——我想让别人看看，良秀也对我做了恶毒的事情，这也并不是我的错。
不二君进来的时候，我终于恢复了表情，于是惊恐地看着他。
我看见裤腿湿透的少年，蓝色的眼睛里有着失望与不信任的神情。
当时心里终于一片黑暗，我的脑子混混沌沌，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绝望”啊。
原来，这就是绝望吗？
那个时候，10几岁的自己，终于能像普通人那样体会到情感。
也在那个时候，开始热烈期盼着死亡。
在我生命的最后，缎紫说，人生若有一次情感的爆发，也就够了。
那时候的自己，心里一片沉寂，接管我身体的萧凝有着让人羡慕的丰富情感，但是后来的自己似乎终于迎来了极限，不悲不喜，满心荒凉。
是的，不管怎样，我终于再也无法感受到精致的情绪。
人生若有一次情感的爆发，也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普通人”（美惠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