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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离婚风波(下) ...

  •   这一年的七月,一条消息长翅膀也似飞遍欧洲各个角落:法兰西王后第二次向教皇申请离婚!
      第一次大家都知道发生在两年前,十字军营里传得最热闹的,除了打仗之外就是王后和王叔的香艳事件;后来王叔战死,王后明显怀疑乃法王故意造成,愤而向教皇尤金三世申请离婚。法王呢,对于结婚多年王后只生下一个女儿颇有怨词,暗讽她是“生不出蛋的母鸡”,而且“行事张扬有碍风化”。教皇亲自出马调解夫妻矛盾,甚至不惜拉下脸皮设计两人同房,王后真的怀孕,可一年后诞下的还是位公主!法王之大失所望就不用说了。
      全欧罗巴都知道,两人关系名存实亡,一个是修道士,一个出生在游吟诗人之乡阿奎坦,性格本就南辕北辙,强扭的瓜不甜,这次教皇也没话说了,征询了法王意见,拍板离婚。
      好了,王后——不,现在不该称王后了,应该是阿奎坦女公爵,干脆利落,立马收拾包袱准备款款回娘家。
      所有欧洲未婚男青年沸腾了。
      你法王不稀罕你老婆是你没福气,大把的人可爱死了她!
      要知道按风俗,父亲的遗产全由长子继承,别说私生子,就是嫡亲的次子、疼爱的幼子,都分不到半个手指头儿。除非你家产够多,但也只能适当,否则就要引起家庭矛盾。
      总之一句话,投胎晚了,整个人生就没了,只能靠父兄的赠予过活;次一点,找关系去当他人的扈佣;再次,就只能沦为流浪骑士了。
      但天无绝人之路。
      有一条终南捷径,是所有青年们梦寐以求的:娶个富有的女继承人。
      此乃发家致富、一劳永逸、世间再无的妙事儿也。
      问题是,哪里有那么多富有的女继承人呢!
      所以,对于埃莉诺这种顶尖人物,法王你丫到底哪根筋烧坏了!!!
      也不掂量掂量,你自己手里两块地加起来抵不上人家三分之一好么!!!
      简直唾弃。
      暗暗欣喜。
      所有人闻风而动。据说从巴黎到阿奎坦的路上,已经埋伏了无数或想强抢或想怀柔、或有容貌或有肌肉的各路单身们。
      大家自信满满,单等女神出发,就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而布卢瓦伯爵早在闻讯第一刻,飞奔女神跟前。
      “哦,夫人,夫人!您终于聆听到了我的心吗?”
      女仆们进进出出搬着大小箱子,埃莉诺坐在窗前似乎在写信,纸篓里堆满了纸团。
      望见他,她将羽毛笔搁下,信纸反过来轻轻覆住,笑:“伯爵,您来了。”
      “您心情不错。”伯爵小心翼翼观察。
      埃莉诺伸出一只手,伯爵当即搀着,扶她到另一头长长的安乐椅上坐下。他看着她,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以后您可到阿奎坦来看我。”
      “啊,夫人,”他一下跪倒:“我知道也许很冒昧,但我是由衷的,我、我、我——”
      美人扬眉。
      肌肤赛雪,烈焰红唇,牙如编贝。
      伯爵“啊”了一声,夺过她的纤纤细手,胡乱亲吻:“我爱您!”
      “可怜的人,”女公爵俯视他,“我希望这不是因为我的错。”
      “是您!”伯爵道:“我对您的爱已经变成一种疯狂的行为,一想到您恢复单身,我就日日夜夜睡不着觉;一想到您要离开,我就恨不得随您而去!”
      “啊,伯爵,这可不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法王刚刚差遣了您一桩差使。”
      “哦是的!”伯爵后悔道:“早知道我不该答应!您可知道现在全欧洲的男人们都像闻到了甜蜜香气的蜜蜂一样,簇簇躁动!一旦您离开……一想到我可能会失去您,事实上也许我真的会失去您,这种想法快要把我折磨疯了!”
      “不会的,”女公爵柔声说,将他的手抚慰性的握了一握。
      伯爵顺势双手抱住她膝盖:“夫人,我再也不能过没有您的日子了。在我的灵魂深处,我坚信我的生命与您不可分离,如果您离开我,我会崩溃的!”
      “真的不需要,您可是布卢瓦伯爵呀!您知道有多少贵族仕女垂青于您吗?”
      “我是无条件属于您的。”伯爵说。
      “这不明智,蒂博特。”女公爵亲昵地叫他的名字:“您不了解我吗?如果您了解我,您爱我,那您应当完全尊重我的意愿。”
      “可是——”
      “您听我说——”
      “不,您听我说,我是来向您求婚的!”
      一瞬寂静。
      伯爵抢着道:“这件事不该再拖下去。一直以来,您明白我的心意,如今没什么能再束缚我了。您了解我的,我傲慢自大,专制蛮横,夫人,如果我想做一件事,我一定会把它做成。”
      这是他从未在她面前表现过的强势。埃莉诺定定凝视他,然而,没有被他吓倒,她冷静地道:“如果您坚持,事情会朝坏的结局发展的,我的朋友。”
      “不,”伯爵一下站起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我做梦都想拥有您!除非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
      “您冷静一下,”女公爵说,“坐下,伯爵。”
      “您明白我的痛苦吗?”
      伯爵见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依言而行,闻着鼻间馥郁的芬芳,暴躁的狮子又变成无助的孩子,喃喃。
      女公爵重新握住他的手,“我真的非常喜欢您。但是您的方法不是能拥有我的方法。”
      “哦,我愿为您做任何事,”伯爵贪婪地感受着那份柔软:“只要不失去您。我承受不起。”
      “那么听我的,朋友,”女公爵道:“好好去完成法王交给您的差使。我保证,我不会被任何人‘打劫’去。”
      伯爵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伯爵离开了,埃莉诺重新回到书桌前写信,萝丝走过来,瞟了眼满篓废纸:“还未写好?”
      “哦萝丝。”女主人苦笑,最终只在洒金笺上写下一句:“‘恳请尽速赶到阿奎坦来。’”而后签名,封蜡。
      萝丝奇道:“就一句话?”
      “写再多,也不是我想对他说的。”她的女主人答,把信交给她:“找最快的马,最可靠的人,送至安茹。”
      “明白。”心腹婢女点头,接过信匆匆去交待了。
      前王后看着窗外满庭繁花,自言自语:“现在我要离开你们了。曾经我以为我离不开,或者心底并不那么想离开,可现在,我真高兴。”
      夏风拂过,新栽的金雀花树上挂满了一串串黄色的花朵,随风散布着细微的花粉,好似一片金黄色的烟雾,飞扬如春情怒放。

      勒芒。
      所有的旗帜全部降下。
      圣于连大教堂里,作为长子的男人最后一次来到父亲灵柩前。
      就是在这里,他的父亲与母亲成婚;也是在这里,他们的长子——他诞生,并接受圣水的洗礼。
      突然,大门“碰”地一声打开,红发的少年闯进来,语气尖锐而讽刺道:“恭喜你!他把所有一切都传给了你!”
      男人转眸,凝望着这个记忆里许久不见的、继承了他们父亲的名字的二弟,乔弗里。
      他缓缓道:“教堂重地,不许喧哗。”
      乔弗里泄愤的踢了下长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明明不喜欢你!”
      “所以你大献殷勤,从而获得了南特封地?”
      “不错,我现在已经是南特伯爵了!”乔弗里大声道。
      “那你现在才赶过来?”
      “你管我!”
      “小声。”
      少年嗤。
      “否则你的伯爵帽子就戴不住了。”
      少年篷地跳起:“你敢!”
      “你说呢。”男人摊摊手。
      他波澜不惊,可是少年后退一步。
      他蹙着尖细的眉毛,从头打量这个近两年未见的兄长。
      从小时候起,他们就不和。不能怪他,他觉得他们的母亲偏向大儿子偏得实在太明显了,明显得任谁都要忍不住不平衡。
      好吧,老幺威廉除外,他是个怪胎。
      而现在,望着对面气势沉如渊岳的人,暗惊。
      他终于意识到,从今以后,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们家族的家长了。
      “公爵!”菲舍兹手里高扬着一样东西进来:“信!信!”
      “切,让我小声,自己养的狗倒是大声得很。”乔弗里撇嘴。
      男人瞅菲舍兹一眼,小胖子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嘿嘿一笑,自动放轻:“二少爷。”
      男人接过信,看看那蜡封,和从前一模一样,不,应该说这世还早了点儿,他收到了她的信。
      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欣喜,按捺不住的兴奋,激动,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是的,全天下都在追逐她,而她却偷偷给他送信——这种感觉极大的满足了一个男人的虚荣心,庞大领地与美貌佳人只待撷取……他记得他当天连夜就出发了。
      他把信放入怀中。
      菲舍兹诧道:“您不打开吗?那可是——”
      在枫丹白露多日,他当然识得那纹印。努努嘴,又一个劲使眼色,只恨二少爷在这儿,他无法直说。
      “菲舍兹,你挤眉弄眼的在干什么?我隔这么远都看见了。”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亲厚的过来抱住男人臂膀,“哥,母亲让你过去。”
      “威廉。”男人拍拍十四岁男孩的脑袋,示意他松开。
      “我一觉醒来就不见你了。”
      “你身体不好,得多休息。”
      想到这个弟弟的早夭,男人的口吻放得非常温和。
      乔弗里在旁边哼了一声。
      “二哥,你也在啊。”威廉像才看到他。
      “我也该去拜见我们的母亲大人了。”乔弗里转身往外走。

      在男人的印象中,自己的母亲就是个女战神。
      十岁之前,他几乎很少见到她的身影,偶尔风尘仆仆回来一次,也是披着冰冷的铠甲。在约翰的叙述里,她在营地抵得过千军万马;在那无数次险恶的战斗里,她是当之无愧的统帅。
      她是苏格兰的公主,是英格兰王亨利一世指定的女继承人,是被英格兰贵族宣誓要效忠的“尊敬的夫人”。
      可是,贵族们集体背叛了她。就因为她是女人。
      从来没有女人当国王的先例,贵族们说,从血统上来说,我们还有斯蒂芬,不是吗?
      但他们“尊敬的夫人”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更不是软弱的只会躲在角落哭泣的女性。她最崇拜的人,是“征服者”威廉一世。
      也就是她的祖父。
      征服者威廉一世有四子,长子罗伯特继承诺曼底公国;次子早逝;三子威廉继位新的英王成为威廉二世;四儿子亨利则继承了财富。
      二世继位,脾气暴躁,加上罗伯特总跟他为难,派人到英挑拨离间反对他,火冒三丈,一面镇压英国内乱,一面亲自到诺曼底去跟自己的哥哥打架。这一打就打了七年,互有胜负,终于被一件大事暂时中止: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开始了!
      这个时候无论十字军还是东征可不像后世那么人人皆知,真真是个新鲜出炉大家伙儿前所未闻的物什儿,大伙儿尖着耳朵四处打量,大概就是教皇他老人家发起的、告诉欧罗巴所有教徒:基督教圣地耶路撒冷被□□占领了,必须夺回来!
      ——说也奇怪,世上好地方那么多,为什么偏偏一个耶路撒冷居然被同时看做三个宗教的宗教圣地呢!
      大家心里奇怪,嘴上不说,反正对于欧洲一众大大小小领主来说,就是联合去全世界最富庶、最肥沃的地方抢劫嘛!人多力量大,捞不着肉吃也总有汤喝,还能博得名头,谁不去谁是傻子!
      于是大家纷纷拉人,报名的更不少:对于贵族来说,长子继承一切,其他的儿子什么也捞不着,这些人都是骑士,日子却窘迫,不上不下,不如加入这种高等业务;
      对于商人来说呢,打下中东一些要塞,可以将东西方贸易的通道掌握在自己手里,利益大于一切;
      而对于老百姓,只要自认有膀子力气的,地主老爷盘剥下的日子不好过,种地没前途,不如干点听着就带劲的事儿。
      于是四方拉拨,十方大军齐集君士坦丁堡,他们的盔甲外都贴着用红布绣成的血色十字,从此正式得名“十字军”。
      罗伯特参战去了,威廉二世觉得松了口打气,终于可以悠闲悠闲了,跑到王家林苑打猎,射赤鹿,没射中,另一个臣子蒂雷尔也射出一箭,没中鹿,却准确射中了国王的胸膛,国王翻身落马,当场驾崩。
      四弟亨利随行,然没有慌乱或痛苦,甚至没有查看尸体,而是带着随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曼彻斯特——那里收藏着英王室所有的财宝——将财宝全部掌握后,他又赶回伦敦,宣布接位,成为新的英王,即亨利一世。
      威廉二世之死是英国皇室著名的神秘事件之一,从亨利前后动作看,弑兄篡位可能性巨大,最明显的一点是凶手蒂雷尔射杀国王后逃到了法国,亨利居然没有派人捉拿他,对他留在英国的家小财产也没有任何动作。不过后世议论纷纷的是,蒂雷尔作为威廉当时最信任的大臣,权势已登峰造极,若他不是自己想做皇帝,干嘛帮亨利这个忙,还搞得自己流落他乡?
      不过亨利一世继位,很快改善了他哥哥当政时跟教会的紧张对立,更将各种苛捐杂税大大减低,以自己的诚意让英国人接受,伦敦比较平静的度过了几年,然后,罗伯特回来了。
      他非但没有死在遥远的东方,还在“围困安条克”之役中立了大功,十字军占领了耶路撒冷,屠杀了无数□□,从此基督徒与□□人结下深仇大恨,以致引发了后面无数次战争……暂且不表。
      老大虽然跟老三不和,但对于老三的死,老大却认为一定跟老四有关,理应为老三的不明不白讨回公道。亨利一世跟他谈条件,说大哥你不是有诺曼底吗,我对你的诺曼底不感兴趣,你也别来英格兰烦我了好不好?
      老大回,别找理由,打趴了你,英格兰王位就是我的。
      好吧,涉及到王位之争,那没什么好讲的。
      恶战再度开始,又是几年,大概老大确实上了年纪,又在东征中负过伤,终于在一次对阵中被乱军俘虏,亨利一世可不像三哥,把人抓了又放放了又抓跟玩游戏似的,你以为小时候呐!——直接将人关进伦敦塔,一关就是二十八年,直到罗伯特老死也没再放出来过。
      好了,这下亨利一世不但可以安心坐稳他的王位,还拥有了诺曼底,整个人别提多意气风发了。
      他娶了苏格兰国王马尔科姆三世的女儿为妻,共育二子二女,真正长到成年的仅一儿一女——这样也好,避免了都是兄弟、王位相争的惨剧。他为儿女们找到了好亲事:儿子小威廉娶了法王路易六世的女儿;女儿玛蒂尔达呢,则在十二岁时嫁给了二十八岁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五世。
      眼看幸福美满,岂料天有不测风云。
      小威廉赴法国完婚之后和娇妻一起回国,中途乘船遭遇暴风,死于沉船……此时国王正在宫中准备一切,高高兴兴准备迎接新婚夫妇的到来,闻讯一下栽倒在地。
      ……没有儿子了,怎么办呢?
      私生子倒是有,可既然是私生子,再多也没办法继承王位和遗产。
      自己这辛辛苦苦大半生才得来的江山!
      国王毕竟是国王,他开始考虑两条途径。
      一,抛弃原配再婚,虽然自己老了,但不排斥年轻的□□充满活力,说不定能再生出一个儿子来;
      二,女儿玛蒂尔达生下儿子,把王位交给外孙。
      他马上联络女儿玛蒂尔达,噩耗接踵而至,女儿成了寡妇,而且,没有子嗣。
      迎接憔悴的女儿回国,父女俩俱是一身黑纱,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那就只有第一条路了。
      那一年新年刚过,五十三岁的国王就匆匆迎娶了洛林公爵兼鲁汶伯爵的女儿,十八岁的阿黛丽莎。
      努力耕耘一年之后,毫无动静,国王急了,愁得头发发白每晚都睡不着觉,这时有个幕僚提出了建议,国王眼睛一亮。
      女儿再嫁。
      女儿可不是生不出孩子,在她跟亨利五世的十来年里,也曾怀孕生育,不过没活下来罢了。只要她能生下,拿过来不也一样?
      于是国王开始撒网招婿。
      挑来挑去,他挑中了外号“美男子”的安茹伯爵——乔弗里。
      玛蒂尔达不同意,首先,她深爱自己的亡夫;其次,那个什么伯爵比自己小了十岁!毛都没长齐吧!
      国王严肃道:你是公主,你身上背负的,从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婚姻是为了国家,你该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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