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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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图迷阵内，谢指玄煮茗对上深海公主。
红木八仙桌上，朝南桌角放着一叠精致的莲花台座佛手焚香，两人邻座，似交谈，眼神往来间笑意中更是试探。
卿珞继续开口，眉宇间深情而温柔，幽幽望向晏墨，“我非是一定要嫁给烛山王子，只是昨晚遇到的是他，便只能是他。”
谢指玄轻笑，给公主斟茶，徐徐开口：“公主，你听说过谢家吗？”
卿珞微一皱眉，目光转向身旁少年时，她终于想起来为何自己会觉得弱不禁风的少年如此熟悉了。
见卿珞若有所思的神情，谢指玄反倒是惊讶了，“公主知道？”
卿珞摇头，眼中泄露的神色立即藏匿在碧蓝的眼珠中，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谢指玄不介意，又问：“那公主可听说过云梦泽？”
卿珞摇头，“这个地方和王子娶我有关系吗？”
“诶~”谢指玄笑，“没关系，但是和天意的密不可分。”
卿珞不解。
“公主既然不知道云梦泽，也不知道谢家，那指玄换个问法。”谢指玄声音轻轻的，温润又动听。
“悦氏，公主可有耳闻？”
“不曾。”
“也不曾吗？”谢指玄转了转手中的茶杯，视线掠过杯中浮叶，一瞬盯向卿珞脖颈的项圈。
卿珞发现，谢指玄多次盯着自己的颈子看，应是在看着精致的项圈，中原的修道者未免太过放肆了。
她气质清高，语气倨傲，“指玄公子在看什么？”
“失礼，”谢指玄微微颔首，“指玄一直想问公主，这串精致的湖珠扇贝项圈中，那颗淡蓝色的扇贝，意义很特殊吧。”
卿珞漂亮的眸子一怔，不可置信的望向谢指玄，她下意识伸手遮住那颗不起眼的扇贝！
谢指玄依旧是方才淡然神色，面上微有笑意，他起身一甩衣袖，披风卷起恣意的弧度。
谢指玄转身负手而立，看向已经停息了波浪的大海。
“其实指玄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公主既然也不知道悦氏，那轩阳君——悦轩阳的名字，总该听过吧。”
卿珞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望向谢指玄的背影，脸上神情微妙。
听不见身后的回复，谢指玄道，“这也是我说的天意。”
直到此刻，卿珞才惊觉自己小瞧了这个文弱的少年，更令她好奇的是谢指玄这些毫无关联的问题，仿佛自己已经入了套而不自知。
海蓝色的眸子因为沉重的心思变得更加幽深，少女不在有问必答，主动询问：“指玄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天意就是变数，”谢指玄抬手指天，声若清风，举手投足间一派闲月自得的气质，“如果此行指玄未与大公子同行，大公子或造下杀生之罪。而指玄不巧与大公子同行，这杀生之罪就免了。”
少年说到此处，略微侧目看向桌旁的少女，他挑唇轻快道：“眼下这亲事，不如也免了吧。”
话中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意思卿珞如何听不懂，是指晏墨为破海图迷阵定会对鲛族动手。
她不信晏墨能突破海图迷阵，更不想他敢得罪一个独立于修仙界外的神秘种族，打破两界长久以来的共处关系。
“公主或许不信大公子有出刀的胆识，那指玄下一句话，公主可得听仔细了。”谢指玄将手中把玩的天心松枝抛入茶炉，腾起一片火苗，而后朝站在船板中央的雪衣青年走去。
卿珞望着他，视线一刻不曾移动，紧紧地盯着这个变数。
“海图迷阵，指玄可解。”简单八字，掷地有声。清亮话音声落，谢指玄伸手握住晏墨的手，一用力，把即将出鞘的雪名刀推了回去。
晏墨微一蹙眉，竖瞳冷冷的望着谢指玄，绯薄的唇没有丝毫温度，却是动人心魄的美。
无外乎公主一口一个我的王子、我的王子了，他的周流确实如同烛山尊贵骄矜的王子。谢指玄心中打趣，朝他展眉一笑，声音中多了几许温和，“指玄既是变数，就不打算让大公子出刀。”
深海的公主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惊讶于谢指玄的口气之大，还是担心他真是变数，海图迷阵从古至今无能能破，他不过才百岁的模样，竟能夸口至此。
卿珞追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和公主设下的局并无关系，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谢指玄回身，朝她行了云梦泽的礼数，“云梦泽谢氏，谢指玄。”
卿珞并不知晓这个地方，从未听族人提起过修仙界的谢氏。
谢指玄亦望着她，“公主项圈中那颗淡蓝色的扇贝是你生命的见证，所以对公主而言很重要。”
卿珞更纳闷的是，为何谢指玄能知晓她们族中秘事，这个只有鲛人才会知道的事。
“公主没什么想问谢指玄的吗？”谢指玄见她不言只好主动开口询问。人和人之间的交流，如果只有一方掌握局面，知晓的永远只是片面。有来有回的交谈叫博弈，哪怕各怀心思、虚与委蛇也能得知周全的消息。
因谢指玄推回了晏墨掌下的雪名刀，刀气顷刻散去。
临渊放开童子，朝谢指玄投去一抹注视的目光，桃花眸子闪烁着比精明更深邃的探究光芒，有几分愉悦，又有几分沉重，心中思量这少年当真不差。
轩阳君确实与卿珞口中的另外四大家族一起出海寻过渊沧屿，待他们陆续回来后，出海的五人对于渊沧屿的踪迹只字不提，回修仙界后没多久就病死了。临渊记得关于轩阳君五人出海，后世流传的就是这么个说法，至少晏明修和晏墨都这么认为。
卿珞想嫁的是其他四族之人，唯有一个原因。要么轩阳君绝后，要么是不能嫁。临渊与轩阳君算是同修吧，他觉得轩阳君绝后的可能性比较大，但谢指玄方才所言悦轩阳，云梦泽悦氏，那就有意思了。
临渊对悦氏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云梦泽的命脉水镜缘归谢氏掌有，而谢氏学宫请了悦氏做夫子，教习族中弟子文理经道。再说，悦氏本身鲜少离开云梦，是以世人少有能知者，后云梦泽被灭，覆巢之下无完卵？
如今来看，临渊很快就明白了为何卿珞只嫁另外四族，轩阳君没有绝后而不能嫁的理由，只能是因为同脉同血。
推测出这一层关系，临渊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转头看向船下安静的海水，眼中没有丁点笑意。
原来，轩阳君没有绝后啊，还改名悦轩阳，留下了悦氏？临渊狠狠地握紧袖中之手，眸子不若海水宁静，颤了颤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片刻将情绪收藏好，临渊转过身，视线沉沉降落，垂在童子身上，目光深邃幽深。
这一千多年来，临渊已经放下的往事突然被翻起，心底却抗拒去解开真相，既了然于心，何故要昭示天下。等了这么久，等来的却是……悦轩阳，悦氏。
“先生，你怎么啦？”秋若紧张道。
临渊眸子一下，桃花眼浮起愉悦的笑意，他俯身摸了摸小童的脑袋，语调轻快道：“看见大海让先生想起了久远的故人，忍不住有些怀念。”
“先生是难过吗？”秋若道，仰头担忧着。
“诶呀，”临渊惊叹，不答反笑，“我的小秋若什么时候也学会担心先生了？”
秋若哼了一身，抱着拂尘不说话。
再看另一边，表面风平浪静，难抵暗流汹涌。
谢指玄与卿珞的谈话许久。一者温润如玉，交谈间尽展君子气概。一者碧玉玲珑，思忖间万般考虑。
“悦氏历代皆是谢氏学宫的夫子，夫子有一双和公主一样的碧蓝眼眸，凝望那双眸子就如同看见了大海深处，是以年岁久远而指玄印象深刻，”谢指玄喝了口茶水，“夫子和公主一样，脖子里挂着一个项圈，不似公主项圈华贵，夫子的是一只淡蓝色的扇贝。”
卿珞不说话。
“我以为是夫子的特殊爱好，直到后来见到了悦族其他的人，才知道这一枚扇贝自他们出生之时便有，是生命的见证，与性命同等重要。”
卿珞道，“他们在何处？”
谢指玄道，“云梦泽。”
“那边也有大海？”卿珞皱眉，再细问，鲛人无法离开大海太久，特别是他们族人有宿命牵绊，更为苛刻。
谢指玄摇头，“没有大海。”
“那不可能！”卿珞当即反驳，“离开深海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谢指玄再喝了口茶，神情悠闲，“轩阳君这一世的天命已臻圆满，登仙也只是临门一脚的事，却以此为代价换了悦氏的活路。”
卿珞沉着脸，似在思考这个外域之人的话有几分真实性。
“当然，”谢指玄一顿，“逆天改命本就是难事，还想要改一族的命脉，代价当然不止轩阳君一人。悦氏之人，终其一生不得离开云梦。”
“若是离开呢？”少女问。
“若离云梦，血尽而亡。”
卿珞摇了摇头，面上神情动摇，不复先前的神采奕奕的模样。
“我要见他们。”
谢指玄道，“公主或许不必见他们，因为轩阳君所求的就是不相见。”
“不会的,深海的人都在等他，他为何不想相见？”卿珞下意识说出心中想法，忽而脸色一变，“你为何知道这些？”
谢指玄不过是把猜测换了个顺序与卿珞对谈，有时候只要认定结果为真，支撑结论的荒谬都会被逆推成事实。
兵不厌诈也。
谢指玄面上温润，他亦没想到悦氏竟是深海鲛族之后，悦轩阳娶得竟是鲛人，而且很有可能是鲛族公主。
这人世间的巧合并不是真正的巧合，只是你恰好成了变数。
是以面对卿珞一遍遍追问他是从何得知，谢指玄只答，“指玄是变数。”
卿珞皱眉，声音渐冷，“你不说也无妨，悦氏不过是鲛族的叛徒，神龙不会放过他们！”
谢指玄反问她，“你可知为何是悦氏，悦轩阳？”
卿珞沉下脸。
谢指玄看着目光流露哀伤是少女，他道，“其实公主也姓悦，悦卿珞。”
年少时，谢指玄曾好奇为何会有这么好听的姓氏，悦。是以问过学宫夫子，夫子道，这个字是先辈为了纪念不能再见的妻子，给族人取了妻子的悦姓，以示感怀。
谢指玄见少女紧抿丹唇却不说话，他知道自己没猜错。
当年一行五人出海寻渊沧屿，轩阳君娶了鲛族公主，而后轩阳君带着孩子回到修仙界，散了门派，归隐人迹罕至的云梦泽。
而谢长风恰好是轩阳君的小徒弟，在师尊散了门派后，小徒弟便回归故里，不想竟遇到落魄的师尊。那时的轩阳君带着一个孩子，自身修为功力散尽，大限将至，借用谢氏水镜缘逆转族人命数，遂将悦氏最后的血脉托付给了谢家。
至于轩阳君为什么离开深海，轩阳君未曾告知谢长风，是以谢指玄难以琢磨其中原委，亦不好奇前人之事。
而今相似的局面，五人出海寻开阳珠，遇到自称手握开阳珠的深海公主，让晏墨重蹈覆辙？
谢指玄可不愿看晏墨娶个异族女子。
“公主，指玄可否再请教最后一个问题？”
卿珞道，“谢公子聪慧过人，难道还有未解之处？”
“公主谬赞了，因指玄少时寡言，是以听到的自比旁人多了。”谢指玄语气温和，直接提问：“我不解的是，为什么非要嫁给四大家族的人？”
卿珞微愣，没想到他要问的竟是这个，她便直言，“宿命，深海的公主与生俱来的宿命。”
谢指玄道，“没有其他的理由了吗？
少女朝晏墨望去，目光如水起涟漪，幽幽情思深几许，星辰最终的归宿便是大海，天穹亦只是深海的倒影，为何他的王子便是不明白。
她温柔地声音如同海风里的吟唱，动人心弦，“宿命让卿珞遇见了王子，卿珞便要遵循宿命的指引。”
晏墨望向谢指玄时，视线不经意与少女对上，面无表情地错开。生来就被确定的宿命，换句话说，是幕后之人的棋子罢了。
谢指玄与晏墨想法一样，已经没什么想问的了。
他起身，仰头观察困住他们许久的海图迷阵。
水天一色，鲛绡织光，船迷前途，人失方向。这个阵法确实尤其厉害之处，不然以临渊和晏墨的能为，不会不去想办法破阵。
若这个阵法能困住时间的话，谢指玄可能一时半会儿看不出其中端倪，寻不得破阵之法，偏偏卿珞不久前与众人展示了开阳珠。
谢指玄有心一试。
八仙桌上，茶炉对面摆着从长霆那儿借来的烛山符纸，少年霜色衣袍起风，两指一并朝案上符纸画去，隔空的咒并未落下。
长霆在旁带有几分惊喜，看谢公子架势真有几分破阵的架势。
谢指玄手一顿，然后垂了下来，是一时间提及太多的云梦往事，所以才天真的以为自己一身修为尚在。
“诶呀，谢公子失策了哦！”临渊语带笑意，终于入局。
他瞧着少年失落的神情，临渊轻快的说道，“烛山的符纸只有烛山子能画，等谢公子下次去烛山，拜在临渊门下，这符纸就不会认不出你了。”
烛山的符是修仙界通用的标准，百两银子一张，而且世家只要舍得钱都是可以画的。长霆挠了挠头，临渊先生为什么要说谎话，是为了骗谢公子入烛山拜师吗，肯定是这样！
谢指玄清扫面上的伤怀，一派自若的温雅随和，他道，“有劳前辈了。”
临渊默默看了眼船上的鲛人，站姿有变化，就连位置也不知在何时移动了。他虽想帮谢指玄一把，却不想一趟出海惹出血案，给鲛族可趁之机！
遂心里一思量，临渊笑着摇头不愿帮忙，他解释道：“临渊天命已了，就不惹尘世以免生非，画符的事还是大公子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039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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