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春茶煮水

77、第七十七章

　　医生给俞林开了一个礼拜的住院单。

　　出院的那一天，魏沉风开车来接了俞林。把大大小小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地塞到了后备箱之后，魏沉风去办了出院手续，在一楼大厅，魏沉风正好碰到了俞林的主治医师。

　　那是个高个子的中年男人，他手上提着病历卡正在和另一个人讲话，看见了魏沉风，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等到魏沉风排队付完钱，医生也讲完了话，他向着魏沉风径直走了过来：“你好。”

　　突然被那么正式地一打招呼，魏沉风有些不习惯，但也恭恭敬敬地回了一句：“你好。”

　　“回去以后让他多注意点，少吃点油炸、烟熏、有刺激性的食物，多休息，劳逸结合。”医生开始嘱咐道，“现在你们这种岁数的年轻人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会的，会的。”魏沉风点头，感谢道。

　　“对了，你是他哥哥？”医生好奇地问了句，“每天查房都能看到你，对他挺好的。”

　　“表哥，差了两岁。”魏沉风挠挠头说。

　　又寒颤了几句，魏沉风和医生道了别，回到车里，发现俞林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怎么那么久？”

　　“碰到了你的主治医师，稍微聊了两句，让你多注意休息，别再到处乱跑了。”魏沉风说着，把手机开到了导航页面，架在支架上发动了车子，“回家了，他们都在家等着你呢。”

　　“他们？”俞林好奇道。

　　“我爸，还有爷爷和奶奶，他们全都过来了。”魏沉风开始不正经地打趣道，“说是要给我们办酒席，迎娶你过门，还要再办场洗尘宴。”

　　俞林不气反笑：“这么隆重啊？”

　　“可不是，我一定要把你风风光光地娶进门。”

　　俞林反问：“你怎么不说是我娶你？”

　　“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我娶你一次，你再娶我一次。怎么样相公？鄙人不才，这个答案您还满意吗？”

　　“一百分。”俞林头也不回的答道，“后面罚站去。”

　　“我靠？一百分你还要我罚站？”说完，魏沉风一个不留神，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前面车的车尾。

　　俞林一个踉跄，脑袋重重地砸到了车沿上。

　　他捂着脑门直起身来：“不跟你搞了，你给我好好开车！”

　　魏沉风自知有错，也便不再狡辩，一路上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力把车开到了家门口。

　　杨江玉似乎早就在窗口张望着，一见到魏沉风的车，立马跑下了楼，提前开好了门。

　　香香很久没有见到他的主人了，于是刚在杨江玉之前就冲到了俞林的脚下，用两条后腿撑着站了起来，前腿扒在俞林的小腿上，一副求抱抱的表现。

　　俞林有些惊讶，倒是第一次见到香香这般热情，他弯腰笑着把它抱了起来，香香便把头枕在了俞林的手臂上，调整了一个姿势，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它倒是会讨宠。”后面赶来的魏沉风盯着那只肥猫抱怨道，“怎么不对我这样？我没少喂你吧？我饿着你了吗？”

　　直接被香香无视的他，继续叨叨不休：“小白眼狼，我都没这待遇，你还倒享受起来了？”

　　说完，魏沉风直接把猫从俞林的手中抱过来，语气不善道：“你要求抱抱是吧？让我来抱抱你，开心吧？我还从没抱过你呢，呵呵。”

　　刚接过去，香香就在他的臂上开始猛烈挣扎，惹得魏沉风只得把它放了下去。

　　“得了吧你。”俞林白了他一眼，“你也不看看它是谁养大的。”

　　而站在一旁的杨江玉也顺着俞林的意，看着魏沉风补了一句：“这么大人了，幼稚。”

　　怎么感觉自己的地位比之前还要低了？

　　魏沉风心里一阵感叹，无奈地托鞋进了屋，刚走了两步，还被猫用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两下。

　　亏它之前还跟自己示过爱呢，怎么态度转变的那么快？

　　心里十分憋屈，魏沉风走到厨房从橱柜里拿出杯子倒了点水。刚倒完，杨允廉就走了进来，拿起搁在一旁的菜刀开始在砧板上剁肉。

　　“爷，你做饭？”魏沉风感到奇怪。

　　“我不能做？”杨允廉反问，“我叫是做的不多，我烧的菜，绝对要比你爸烧的好吃。”

　　魏沉风一开始还不信，等到一盘盘热乎乎的饭菜端上桌，香味四溢时，他才开始怀疑，是不是身为一家人，厨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遗传？

　　刚想完，他就立马给否认掉，俞林烧的菜也很有特色，但却特别到让人无法下咽。单凭厨艺，是绝对无法将他与杨允廉联系起来的。

　　俞林记得上一次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吃饭的时候，还是今年过年，一眨眼已经过了半年。这半年说长不长，但也确确实实发生了许多事情，他从一开始的一无所有，到现在的无所不有，站在原地回过头去，不知何时，背后多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座靠山。

　　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节日，但所有人都高兴，便拿出酒喝了起来。魏沉风开了瓶白酒，然后夺过俞林面前的杯子，从冰箱里拿出了果粒橙递给他。

　　“他不会喝。”魏沉风解释道，“啤酒半杯倒，白酒就我们喝喝吧，小孩子喝果粒橙去。”

　　不说最后一句还好，俞林一听到“小孩子”三字，忽然挑了挑眉，反问：“说什么呢？”

　　“在场的都比你大好吧。”魏沉风回道

　　俞林刚想说俞冬，但环视了一圈没见着她的身影，才想起来她是去军训了：“俞冬也快回来了吧。”

　　“对，这个礼拜军训就结束了。”沈丘说，“周五就回来。”

　　杨允廉一愣，忽然想起俞林还带着个名叫俞冬的小丫头，那小丫头不爱讲话，长得挺漂亮，但和俞林一点都不像。

　　“俞林。”杨允廉开口问道，“俞冬不是你亲妹妹吧？”

　　俞林说：“不是，她跟我经历差不多，当时遇到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就带回来一起生活了。”

　　杨江玉并没见过俞冬，自然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她竖着耳朵听着。杨允廉又问：“你回国不是没几年吗？俞冬也这么大了，你什么时候遇到的她？”

　　“就我刚刚回来的时候。”俞林回忆起来，“她当时也要十二岁了吧，反正是上初中的年龄。那天我正好工作需要去了一次福利院，就看见她一直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我，大概也是有缘吧。”

　　大街小巷这么多福利院，每个福利院又收养了那么多孩子，在千万人中选择了一人，是多么的可遇不可求？

　　就像俞林的养父母遇见了他。

　　又像他遇见了俞冬。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可能，又何其有幸。

　　当天晚上，杨允廉和沈丘只喝了一杯便戛然而止，只有魏沉风一杯又一杯地灌着，灌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红着脸喝多了。

　　魏沉风一身酒气，胡乱说着醉话，差点想举起酒杯，高高站在椅子上，大声喊道：“你们听好了！今天就是我订婚的大喜日子，日后的酒席你们必须都得参加！一个都不许少！”

　　然而才一只脚踏上了椅子，刚准备蹬上去，魏沉风就被杨允廉一把给拉了下来，训斥道：“成何体统！”

　　虽然没蹬上椅子，但他说那些胡话在场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俞林红着耳根，低着头不敢和其他人对视。

　　等到吃完了饭，把沈丘和两位老人家送走了之后，俞林回到客厅，看着瘫在沙发上冲着他傻笑的魏沉风，本想开口训斥，但又突然没了脾气。

　　俞林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魏沉风身前，伸出手在他的脸上拍了几下：“走了，洗个澡去。”

　　魏沉风扭了扭身子，没反应，依旧在傻笑着。

　　“你到底喝了多少啊？”俞林开始抱怨道，“瞧你这幅样子，像村口的傻妞儿似的。”

　　他抬起魏沉风的一只胳膊，放到了自己的肩上，踉踉跄跄一路扛到了卧室，一把把魏沉风扔在了床上，酒鬼使了个心眼，倒下去的瞬间把俞林一起给拖了下来。

　　“适可而止啊。”俞林故作严肃开始警告魏沉风。

　　可醉着的人哪懂什么分寸，他双手紧紧环着俞林，在他耳边低语：“我终于娶到你了，我真的好高兴。”

　　虽然人不清醒，但魏沉风看上去就像一个刚拿到自己心心念念之物的小孩，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分享着内心的喜悦。

　　俞林的心一软，怎么也无法对他凶起来，他用手轻轻拍打他的背，像是在哄小孩睡觉一般：“是啊，娶到我了，我也高兴。行了，快起来去洗个澡，我下去洗个碗就来。”

　　“不要。”魏沉风犟着不放手，“你不准走。”

　　“乖，听话。”

　　“你没大没小！”魏沉风忽然说道，“居然让你哥听话，我是小孩吗！”

　　“你不是，我是小孩。”俞林快被他的傻样给逗笑了，“那你是不是应该照顾一下你弟弟，给我减轻一些负担？”

　　哄了好一会，魏沉风这才乖乖松开了手。俞林把浴缸放满了水，慢慢把走都走不稳的魏沉风拖到了里面，看他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俞林又不放心让他在这里直接睡过去。于是他撩起袖子管，蹲下身来，把魏沉风转了个身，亲自帮他搓起了背。

　　等到一圈忙完，已经快要十点多，想起下面厨房还有那么多碗没洗，俞林瞬间有些头大。

　　俞林把魏沉风轻轻放在了床上，替他盖好了被子，他似乎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嘴里还不停梦呓着：“你别走，份子钱还没给，你就想溜？”

　　俞林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白痴？

　　轻轻把房间里的灯给关了，俞林看了一眼魏沉风，这才动身去洗碗。

　　香香还没睡觉，看见俞林路过了他的窝，软声软气地“喵”了几下。俞林蹲下来，它便踱着步走过来，那头蹭了蹭俞林伸出来的手掌心。

　　俞林陪香香又玩了一会后，香香大概是困了，又长大了嘴打了个哈欠，优雅地回了窝。

　　一个人站在厨房，听着哗哗的水流声，和着窗外不断响起的蝉鸣，俞林忽然觉得生活不过如此。

　　而他也过上了他想要的生活。

　　有一个人，有一只猫。

　　在安静的夜里，他在等你，你在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