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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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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着李蓁蓁清丽的身影远去,蔡玉枝满腹牢骚,却因着沈月华的在场,不好发作,只得暗暗忍了。
沈月华却似乎丝毫未曾察觉,只和蔡宝儿玩得起劲,直挨到席散,还邀了蔡宝儿一道,往她宫里去。
蔡玉枝这才得了机会:“姑母,”她委屈道,“您怎么能忍受得了,她们那般对您?”
蔡燕后不解:“谁?”
“那魏国公主啊。”她乖巧走去蔡燕后身侧,替她拿捏,“您瞧瞧她今天那打扮,素净得哪里像是东宫太子妃?不知道的,恐还以为是什么穷人家呢,头上连根簪子都不用。”
此话却是僭越了。饶是蔡燕后,也拿了眼觑她:“你这丫头,胆子越发大了,连太子妃,也敢编排?看我不告诉给你父亲知道。”
蔡玉枝心知肚明,她这位姑母,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还是疼自己的。只是现如今当了人,方才这般说教于自己。
她于是服软:“姑母~”撒了娇,又眼神示意他人退下。
掌事姑姑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也是自信国公府出来的,这位蔡大小姐在皇后娘娘跟前如何地位,她怎能不知,自然是领了众人退出。
“玉枝丫头,”蔡燕后叹气,“今日你也见着了,那李蓁蓁,我不过请她过来喝杯茶,太子就如何紧张起来,巴巴地打发了人来接。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花匀。”她一手揉了额头,“好歹这次他没再亲自过来了。”
蔡玉枝疑惑:“可外间都传言,说是太子夫妇不和,那新婚之夜,太子表弟可是连玉阳殿的门……”
“传言如何当得真?”蔡燕后哼道,“你是没见着,你那表弟,如何紧张她。”
“姑母……”蔡玉枝慌张,“那我……”
“不好办呀。”蔡燕后摇头,“我也未曾料到,政儿竟对她如此之好。我命云珠云巧前去打探,那李蓁蓁倒是大方,日日将她二人放置政儿跟前,丝毫不曾介意的样子。可是,你表弟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蔡燕后摊手,“却是连茶水,都不叫她们近身。”
“那我该怎么办?”蔡玉枝气馁,“如今太子表弟,连见,都不肯见我了。上回送去的凉汤,云巧说,只原封不动地全拿了出去。”
蔡燕后的头愈发疼了起来。
这边李蓁蓁却是甚为愉悦,能回玉阳殿,就比什么都舒坦。
只不见沈政。
问了花匀,他也是一脸不知,却还镇定,看样子也不是哄她,是真习惯了他那位主子的脾气习性。
也罢,李蓁蓁乐得清闲,干脆将那班从魏国带来的乐府艺人们,召了出来,演上一台《长恨歌》。
沈政回来的时候,花匀正对着台上被勒死在马嵬坡前的杨贵妃“尸身”,淌眼抹泪。
一场戏演至半场,花匀方才意识到,他往日里心心念念的主子,此刻就站在了他的背后,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双眼睛哭成个兔子眼。
“殿,殿下!”他兀自跳起,“您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回来了?”
沈政好笑:“那孤该怎么回来?敲锣打鼓?那岂不是又和你们这出戏撞了?”
花匀嘿嘿地笑了,衣袖抹了把眼睛,很是不好意思。他跟了沈政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出这么大糗。
“你们倒是会享受。”沈政望了歪坐一旁榻上的李蓁蓁,面前一溜瓜果摆盘,美酒香茶更是不少。他不禁蹙眉:“又喝了?”
“放心,没多少。”李蓁蓁摆手,只是水光盈盈的一双美目,彻底出卖了她。
沈政叹气。
花匀机灵,招了手,示意众人都随他下去。璇玑玲珑等四下张望,也奈何不得,磨蹭着出去了。
“这里头没个人伺候,哪成啊?”璇玑还是忍不住,作势要进去。
花匀一把拉住:“我的好姐姐,这个时候,还需要什么人伺候啊。”他抬眼望了已不知不觉暗下的天,“这都要入夜了呢。”
一场戏打发了一下午,也算是他花匀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吧。
玲珑拧了他的胳膊:“蹭了我家主子的戏,还不忘给你家主子占便宜,你可真是忠心呐花公公。”
花匀嘿嘿笑着:“什么你家我家,在这东宫,咱们就是一家。”
玲珑哼道:“就你会说。”
璇玑却犹自扒了门,不肯离去。
最后还是一同来看戏的苏嬷嬷开了口:“走啦,叫人瞧了这样子,要笑话没个礼数的。”
话是对着璇玑说的,久经世事的眼睛,却是瞧了花匀的。
花匀只能陪了笑,心下不禁埋怨起他的主子来,又叫他里外不是人了。
有了苏嬷嬷的话,璇玑方不情不愿地过来了。
宁姑姑说着笑儿:“天色也晚了,该去盯着些晚膳了。只怕太子殿下要在这里用,我叫人去多备些饮食。”
琥珀一马当先:“哪儿需要姑姑跑,我去就成了。”话音未落,人已经提了裙子跑了。
“这小蹄子,”宁姑姑笑,“腿脚倒快。”
外头众人都散了,里间李蓁蓁同沈政,还僵持着。一个说另一个醉了,另一个认定自己没醉。
“醉了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是醉了的。”
“你胡说,我才不是那样的人,我实诚着呢。”
实诚的人挥舞了手中夜光杯:“不过一点葡萄酒,哪里就会醉呢?”
“好好好,不会醉。”沈政伸手去拿她捏着的夜光杯,却被她手一挥,藏去了身后。
“我做句诗,”她一本正经,“葡萄美酒夜光杯。”
半天不见她念下文,沈政抱了胳膊:“还有呢?”
她却摇头:“没了。”
他低头扑哧一声笑:“还有。”
“真没了。”她拿出了藏在背后的夜光杯,扣过来往地上倒了倒,“你看,一滴都不剩了。”
就这,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没醉呢。
李蓁蓁醉酒的唯一好处,就是不缠人,自己叽里咕噜嘟囔上几句,便阖了眼,沉沉睡去。
这一次,却没能一觉到天明。
醒来时,满室微光,昏昏黄黄,分明是灯烛火光的亮。帷帐未放下,正对着床榻的一张临窗案几上,是一个沉默的背影。
她眯了眼,瞧了下更漏,才过子时。
葡萄酒不比白酒后劲大,这才半夜,她就醒了。再睡,好像这一时半会儿的,也睡不着了。
那便起来吧。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夜里,甚为明显。沈政回头,便见李蓁蓁拉扯了滑落肩头的寝衣,正坐了起来。
“醒了?”他微微笑,示意她看去桌上,“有给你温着的宵夜,快吃吧。”
李蓁蓁怔怔,下意识地摸了下肚子,却是不饿。
她又不是饿醒的!
翻着白眼下了床榻,趿了鞋,还是往桌边去,给自己倒了杯白水。
“你在做什么?”大概是深夜,好奇心也如那夜色般浓重,她捧了茶杯,走向窗前。
“这么晚了,还要批阅奏折?”她立于案边,看那一叠叠小山似的折子,暗叹他这燕国太子,也着实辛苦,摊上了个病殃殃的父皇。
沈政手握朱笔,将一本请安折子扔去了一边:“早点阅完,也好出宫啊。”他笑。
“出宫?”李蓁蓁惊奇,“你明日要出宫去?”
沈政拿笔杆抵了下巴,眼珠子一转,笑:“与其说是出宫……”他卖了半截关子,话头一转,“你还记不记得,今儿个,不对,这会子已经是昨儿个了。”他重新整理了回,道,“昨儿个花匀去接你,是为了何事?”
经他提起,李蓁蓁方才想起:“你有什么事儿要同我说?”
沈政笑而不答,反而让了半边椅子出来:“你坐,我说与你知道。”
许是夜深人胆大,李蓁蓁还真就坐了过去。
“说吧。”她坐定,侧身望了他。
朱笔早已被搁置一旁,沈政一手搭在了椅背,笑道:“此番出宫,却是要南下寻访各州县。”
“南巡?”李蓁蓁挑眉,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想她十岁时候,还曾随她父皇母后一道,下过江南。
“是南巡不错,”沈政点头,“只不过,我们会先一步出发。”
“我们?”李蓁蓁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要带我同去?还是微服私巡?”
就知道她会如此反应,沈政笑:“怎么,不敢去?”
李蓁蓁兴奋之情渐上眉梢:“谁不敢去了?”你敢提,她就敢去!
“只不过,既是南巡,又何必先微服?难不成……”她微微眯了眼。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沈政一指头敲在了她的光洁额头上,“不错,先前南边洪涝干旱,国库拨下去的银两,已足够灾民安置。只是前不久……”他顿了顿,眼中深沉,还是道,“东宫收到密报,说是灾民流离,家园难再,与那些呈上来报喜的折子,大相径庭。是以……”
“是以,你要假借南巡的名头,暗自去私访实情。”李蓁蓁接了他的话,道。
“正是。”沈政凝视了她,“私访不比大张旗鼓南下,辛劳难免,就不知……”
“我去。”她笃定,“这多有意思,我不是公主,不是太子妃,你也不是太子,只以普通平民百姓的身份在外面,还要访查赈灾银款下落,多难得,我要去。”她目光炯炯。
沈政颔首:“所以,这算不算得是一件喜事儿?”他笑问。
李蓁蓁一手还握了茶杯,另一只手,就已经抚上了沈政的脸:“再没有比这更令我开心的喜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