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末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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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你会做什么来迎接它？
中原中也曾经嗤笑着赏了这白痴题目一个白眼，而如今他正坐在裸露的岩石上，前面是一望无际晴空万里，背后是太宰治。
世界将在六月十三日毁灭，预言如是说到。
放在过去它会被所有人耻笑、嘲讽、蔑视，然后当做一个疯子的癔症被所有正常的人当作笑料，嘲笑然后无所谓地丢到脑后，从此再也记不起来。
“哦，那我今天不还是得上班吗。”人们总是这样说着，然后赏了末日与终结一个无意义的标签。
中原中也也曾思考过这种异想天开的问题，假如世界末日真的到来，他会做什么。
红酒、跑车、打架。
在半夜无人的大街上耍酒疯，在盘山公路飙车把车子开到爆缸，和最爱的人接吻、上/床，一面耳鬓厮磨一面舔抵伤口。
他觉得自己会这么做，在最后的狂欢中崩溃，肆意挥霍自己的感情，发泄自己的欲望。
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却发现没有一件事情是按照计划展开的。没有他料想中的大笑，没有他估计中的破坏，没有绝望没有愤怒没有恐惧。
只有他和太宰治坐在这里，阳光、高山、雪地。
他们坐在裸露的岩石上，空气稀薄，天气晴朗，寒气清爽喜人。
他们抛下一切来到这里，抛下一切熟识的人，抛下家乡抛下伙伴，抛下横滨的夕阳和夜色，城内缓缓流淌的水，高楼，红绿灯，人行道。
到现在中原中也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矫情懦弱的事怎么会是他做得出来的？他应该是张狂的、不屑的、强大的。
他应该在末日狂欢，比任何人都要狂妄恣意地狂欢，醉得一塌糊涂挥着半瓶子昂贵的红酒嘲笑那些抱头痛哭的胆小鬼，他应该把自己最爱的红酒浇在那些老鼠身上，浇在自己黑色的马甲上，自己红色的头发上，自己蓝色的眼睛里。
他在酒鬼的浑浑噩噩中一无所知地迎来死亡，所有的清醒和理智和恐惧都被酒精隐秘。
但是他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嘲笑，没有癫狂，没有红酒，没有狂妄。
只是太宰治说了一句话，他便打消了一切的念头。
那个叛逃的前搭档在一片混乱和崩坏中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就像几年前他突兀的消失。他穿着颜色明亮的风衣，缠着绷带，脸色惨白，鸢色的眼睛中是中原中也从未见过的恐怖。
“我们走吧。”他这样说着。
“我们走吧，中也。”他说着，向中原中也伸出了手。
于是中原中也就鬼迷心窍地握上了太宰治缠着绷带的手，然后一起离开横滨、日本、城市、人群，来到了这鬼地方。
阳光、高山、雪地。
他们坐在裸露的岩石上，空气稀薄，天气晴朗，寒气清爽喜人。
现在是六月十二日的中午，天色明亮的似乎末日永不会到来。
中原中也坐在山顶一边的岩石上，一条腿随意地悬在半空中，似乎微微一推便会跌进下方无尽的云雾，然后消失不见。
他和太宰治两天前来到这里，这里是世界的屋脊，是人迹罕至的雪原。没有动物也没有植物，没有道德也没有法律，没有善良也没有罪恶，没有活人也没有死人。这远离人世的雪山仿佛是最理想的乌托邦，现世一切的矛盾与对立在这里全部都被消解。
没有什么存在，也就没有什么不存在。只要看着空旷的山顶，空旷的天空，空旷的空气，一切不可原谅的错误都不过是往日过往的云烟。
但是他和太宰治还是吵架了，在末日到来的最后三天，他们还是吵架了，吵得很凶，还动了手，受了伤，流了血。
中原中也捂着还隐隐作痛的肋骨，太宰治虽然体术垃圾的要死，但是却出手果断毫不留情。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表面风轻云淡，内心凉薄无情。
他们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来的时候只捎了很少的食物，打架的时候唯一剩下的那点也跌入悬崖大约已经粉身碎骨了。不过好在世界末日就要到了，人们都会死掉，是饿死还是怎么死都无所谓了。所以没有食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他还是很难受，末日的到来把他的人生搞得一团糟——虽然他的人生本来也就是一团糟，他的未来，他的生活，他还没有搞到手的跑车和红酒，已经上周相中的那双鞋子。
中原中也感到烦躁，这种令人火大的心情像一团气堵在胸口，让他行事冲动，无端发火。但是他分不清这种烦闷的焦虑到底是因为末日到来的恐慌，还是因为肚子饿。
或许他应该和太宰治道个歉，世界末日就要到了，他们都要死了，考虑到这一点没有什么事情是无法不被原谅的，哪怕是太宰治这样讨人厌的家伙也可以短暂地得到赦免。
他们吵了一辈子，不应该在末日到来之际也在争执和冷战中赌气。他们应该大度一点，握手言和，或者至少短暂地握手言和，然后坐在这没人的山顶，吹着冷气忏悔自己的过去，道歉，原谅，然后毫无遗憾地死掉。
中原中也是这么想的，他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但不知怎的，他就是无法将这一点付诸实践。
凭什么到最后还要我去主动道歉？他内心莫名感到气愤，明明一切都是太宰治的错，他背叛首领离开组织，把老搭档丢下任由他成为别人的笑柄。
那家伙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永远是个自我主义者，一意孤行，玩世不恭，毫无责任感，也从不为自己的任何行为感到羞愧。
太宰治是个反社会者，这里的反社会不是指他是个希望世界毁灭并且愿意为此付诸行动的恐怖分子，而是单纯指他与整个人类社会格格不入罢了。他不与人交心，不会反思自己的行为，道德与社会责任感这种东西在他眼中从来都是可笑而荒谬的。
他的世界中只有他自己，和由此心荡漾开的各种痛苦的心情。
不要道歉，不应该是我道歉的。中原中也下了决定。
六月十二日的夜晚来的很快，山巅的夜晚人的吓人，寒风从衣袖的缝隙中溜进来，中原中也紧了紧外套，但还是受不住这寒冷。或许世界末日就是全世界都结冰冻起来也说不定，中原中也迷迷糊糊地想着。
好冷，太宰治还是没有和他道歉反思的想法，他坐在他的身后，两个人背靠背，离得不远但是谁都没有开口的欲望，隔阂像一道深渊将高山分成两半。
马上就要天亮了吧，距离末日还有几个小时，在天亮起来之前他们就会死掉吧，中原中也想着，不能再看一次天亮还挺遗憾的，不过和别的一比这点遗憾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太宰治是不会道歉的，中原中也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明白这一点，不是因为他心高气傲，也不是因为他觉得丢脸，只是因为太宰治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罢了。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注定是不同的人，是无法和平相处的人，哪怕末日到来也是一样，那些恋人之间的甜言蜜语心有灵犀在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存在。
或许这样结束也不错，他们或许就应该这样结束，中原中也想着在寒风中闭上了眼睛。
但是，如果，如果还可以看到天亮的话。
或许他可以考虑和太宰治再说一次话。
中原中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大脑还没有清醒过来，他看着泛白的天空和稀薄的空气，感受着清爽喜人的寒意。
他坐在裸露的岩石上，周围安静的只有他的呼吸声。
世界末日没有到来，他还活着，世界比起昨晚入睡时没有任何变化。
骗人的吧？中原中也并不觉得喜悦，他只觉得可笑，可笑而荒谬，他放下了一切像落水狗一样跟着太宰治来到了这里，高山，雪地，空气，但是最后却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玩笑。
仿佛他的整个人生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笑话，还是无法令人笑出来的那种。
“无聊。”中原中也握紧了拳头又无力地松开。
谁这么无聊开这种玩笑，等下回去一定要把他的头给拧掉。
“回去了，太宰。”他叫了几声，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太宰？”中原中也回头，太宰治背对着他坐在他身后，一条腿撑在地上，一条腿危险地悬在半空中，脚下是看不见底的悬崖。
睡着了吗？中原中也想着又喊了他一句，这次他用了混蛋青花鱼这样的称呼。
但是太宰治仍旧没有反应，他米黄色的风衣衣摆拖在地上，雪花打湿了下摆氤氲出深色的痕迹，寒风吹过的时候微微摇曳，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跌入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别开玩笑了，太宰治。”中原中也突然感到心慌，他上前一步抓着太宰治的肩膀将他掰过来。
出乎意料的，太宰治没有反抗。
应该说，太宰治没有任何反应。
他就像一个人偶，顺着中原中也的力道，任由他将自己的肩膀掰回来，看到他凉薄的双眼。
凉薄而冷漠，无神地倒映着中原中也可笑的脸旁。
太宰治死了。
在六月十三日，世界毁灭之日。
高山，雪地，空气稀薄，寒意清爽喜人。
世界将于六月十三日毁灭。
中原中也对此嗤之以鼻。
直到他看到恋人无神的双眼。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末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