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未央》辛墨浓

36、菡萏清风

　　爱情就是这样。她就像那春雨不用惊雷，只需要一阵轻风就会慢慢落下润物无声；她也像那缓缓流动的溪水，不需要多么陡峭的地势，只要一只小小的蚂蚁就能让她溅起美丽的水花。
　　我们紧紧握住彼此的手，不用语言，只要一个眼神，就是天长地久。
　　外面有人求见的声音，珏朝外面的人吩咐了一声，又转头看我。轻轻地托着我的背拿高软枕，让我靠在上面，珏的动作就像呵护着手中娇嫩的花朵。
　　我笑着看着他不放心的眼睛，道：“珏，你对什么人都这么认真吗？”似乎很不高兴我说的话，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把身体转正坐在床沿拉下脸无奈地歪下头，抬抬眉，嘴角动了好几下。有好一阵子没看我，像是在思忖着什么。我看着他，心中一阵好笑。见那名侍者靠近才别开眼睛，拂去脸上的笑意。侍者停留了一会很快就出去，就像不曾来过一般。等我转过头把视线重新聚焦在珏身上的时候，珏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纹有青花的白玉瓷碗和勺子。
　　“什么东西？”我抬起身体仰着脖子想要看清里面冒着热气的东西。
　　“别动！”珏一手端着碗一手扶住我，眼中有一份焦虑之色，声音无比温柔就像此刻从他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一般，让人觉得无比舒服。“我来喂你。”其实我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见他这样我心中不由一阵悸动，这一刻，与他有关。
　　“可是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呢？”我故意耍脾气，不依不饶地拽紧他的手臂，感受着他手臂上血管里血液的涌动。眼睛直盯着他温润的眼睛，和舒展的容颜。“你不说我就不吃。”我低下头，倔强地不看他，但还是挑着一边的眉毛偷看。他嘴角浸着深深的笑意，如那碗上的白烟。
　　“这个是用红米、黑米熬成的粥。”珏把手从我身上放开，拿起勺子，很认真地从碗中舀出一勺，停留在碗的正上方。“张嘴！”声音依然是那样的温和，我看着他等待我回答而专注的眼神再看看那勺粥，再也不愿意多想了乖乖地张开嘴，眼睛仍不放弃的一刻也不听捕捉他的视线，不想让他的视线转移。心中的甜蜜涌进眼眶就要打湿我的双睫。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男人服侍我喝粥。从来没想过。不管是在现代的时候还是如今来到这里。这样一个有着温暖眼神温暖双手的男人，温暖着我此刻的心。就像滑下腹中的甜糯糯的一样温暖着我的五脏六腑再到四肢百骸深入每一寸皮肤甚至每一根毛发。
　　眼泪终于还是没有流下来，它和着甜米粥汇进了我的心底从没有人到过的地方。
　　珏放下碗，拿出一张柔软的丝帕擦拭我的嘴角。随即从嘴角传来丝帕细腻的触感和从拿着丝娟帕的手上传来的轻柔的温度。他一面擦着一面勾起唇角，眼睛弯得只剩浓密的睫毛。
　　“我还没吃饱诶！”我抿嘴闷闷地发出声，一手抓住在我脸上的手。见他脸上表情明显一缩，复又笑笑：“是吗？可是我只叫厨子预备了这么多呀！”说着用另一只手摸着下巴，似很认真的思考着。
　　“哦。不过没关系，也不是很饿。”不忍见他为难的样子我放下珏的手臂，于他十指相交，紧紧握住，“有你在就可以了。”
　　“傻丫头。”我的鼻梁又被他的手指如春风般地滑过，我的身体也随之落入他的怀抱，“我不是食物，记住，”珏低下头看我，我也对上他如注的双眼，那双眼里有着坚定的光芒，“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逞强，什么都要告诉我……别为了其他的事情而伤害自己……我虽然不能吃……”珏说到这抬起了头，但很快有低下，眼中有着闪烁的珠光，“但我是属于你的！”在听到他这样的一番话的时候，我只想说，我也是属于你的！我们是属于彼此的。
　　我把身子埋进他的胸膛，那里有着只属于我的温度，和心跳。什么话也没说。

　　窗外透进的阳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金黄的光影。我已经醒了三天了，这三天珏，衣不解带地照顾我。坚决不让我到户外去走动。我就这样躺了五天，也知道了他为什么不让我去外面的原因。因为我会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昏迷，虽然每次只是一小会儿。看着他扒在床沿的睡颜，他该是在怕我会一不小心就永远不会醒来吧。我坐起身子，手抚上他柔软的头发，十指间如流水滑动一般。在抚上他眼底的青云，手上的动作不免更加轻柔。那是没有好好休息的证据。见他双睫微微振动，害怕把他吵醒我急忙收回了手。坐正，静静看着他。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刚才的那次昏迷时今天的第二次。我昏迷的次数在一天天减少，珏说，半个月后，我就会完全恢复。
　　“珏，为什么每天都是这个粥？”我嚼着细软甜蜜且清香的粥，眼睛看着珏手中冒着白烟的红米和黑米煮成的粥，不解道。
　　“因为我这里只有这些东西。”珏又重新舀了勺，放入我嘴里。眼里是我最喜欢的温柔。
　　“你也吃这个？”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这么多天了，我都还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吃过饭。很好奇，他究竟吃些什么？如果没吃的话，他身体又怎么承受的了呢？
　　“我也吃这个。这些就是我吃剩下的。”珏见我吃惊而愣怔地脸，扑哧笑出声。

　　“放心吧。你看我多精神呀！所以才能照顾你呀！傻丫头！”这就叫同甘共苦吗？居然和我吃的一样！
　　“可是你什么时候吃的？你好像一直都在这儿！”一个大男人，每天还要照顾我，就喝这么点粥能受得了吗？今天我只昏迷了一次，且是凌晨的事了。其他的时间他都在这儿陪我，或沉默或焦虑或处理不时地从门外拿进来的厚厚地一叠叠的文件。每次见他批阅文件的时候，他的神情都很严肃，每一分文件他都认真批阅，不时抬头看我，给我安心的笑容。
　　我静静地看着他那个有一半的脸淹没在阴影里的俊美的侧脸，和他那沐浴在阳光下发着亮光的睫毛。
　　“我呀有的是时间吃。别担心！为了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一听就知道是想蒙混过关。
　　“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我别开脸不理他送过来的粥。“你身体要是垮了谁来照顾我呀！”我也不知怎的，就吼出声。我有些惊讶自己的肺活量。
　　不敢见珏现在的表情，因为不用看也知道。他肯定在笑。想着让他见到这样大呼小叫的自己，觉得很难为情。我的头低了再低。这时才知道原来头是这么的重。
　　“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可爱吗？”头顶是珏温和的嗓音，里面有着有着认真。我蓦地抬起头，正对上他看着我的眸子，他没有笑而是微阖着双眼似要把我看穿一般，那么灼热那么深邃。此时珏手中的碗已经被放到床头，下一秒我就进入他怀中。我的心也在那一刻和着他心跳的节拍一起沉沦，仿佛世界只剩下我还有他，天地万物都化为虚空。那是一种相惜、珍爱。

　　很快半个月过去，我的身体果真恢复不少，在我一再要求下珏终于松口许我到户外走走。这天风和日丽，我裹着件如桃色的如蝉翼的对襟薄裙，里衣隐隐若现，层层分明。宽大的黑色的领口上绣有桃花图案，宽腰带束在腰上，一条窄细的品红腰带束在宽腰带中间，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细长的流苏飘散在裙摆上。脚上是白底绣满不知名花朵的轻便布鞋，掩在裙摆里。头发除了额前的刘海，一律向后梳，在头顶处分成三边，最后在脑后又重新汇成髻盘于头顶，插上镶嵌着绿玛瑙的珠花。在脖子两边分别是两缕帮着桃红色丝线的头发，和着背后披散的长发一起垂于腰下。长长的反复耳坠把我的玉颈粉脸衬托得更加美丽，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这样一张脸，真的是我的吗？让我有些恍惚。

　　靠在被开满菡萏花海包围的八角亭栏杆上，俯瞰水中的随波荡漾的脸，再对着那里眨眨眼，真的是。
　　抬眼一片或红或白的菡萏花，沐浴在阳光下随风荡漾。清清地荷叶的味道弥散在鼻尖，让人沉醉。远远地看见珏的身影从远处翩翩而来，神情俊雅，如这美丽的一湖菡萏。我轻轻地站起身，他已跨入亭中，侍者把各色点心放在亭中铺了张厚厚绒布的石桌后和刚才一直陪着我的女婢一起退下。亭中剩下，我、他，还有清风。
　　“感觉怎样？”我点点头，珏扶我坐上垫了软垫的石凳上。从上而下的看着我，脸上挂着微笑。见我坐好了才挨着坐下。接着倒了杯暖暖的参茶给我，再拿了块荔枝糕浸了点参茶，拿到我嘴边，轻声说：“试试这种吃法！”
　　我狠狠地咬了一口，软滑香甜，还有参茶独有的浓郁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口腔。我对他眨了眨眼，嘴里包着食物点头称好。于是我也拿起一块学着他的样，让他吃。可是他却呆愣地看着我，对我手中的美食不理不睬。再仔细一看，他手中那块我咬了一半儿的荔枝糕早已掉落在了石桌上。
　　“珏，我有那么好看吗？”我把拿着荔枝糕的手背戳戳脸，然后再摇摇手中的荔枝糕，笑道，“想不想吃？”我再使劲再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身来，疑惑地看着我。但随即又明了了一样，一把抓住我的手，一口把我手中的荔枝糕吃完。还回味地在我指上轻轻一咬。窘的我连忙抽回手。
　　“你干什么？”我红着脸看着他。抚摸着刚才被咬的食指。可是珏却很开心，不理会此时我的窘样，自顾自地为我梳理飘在脸侧的头发，在笑着在我鼻上一滑。然后起身，伸长手臂，舒展身体，珏很有磁性地温和的嗓音随着湖面的夹杂着清香的微风，飘入我耳朵，“知道吗？今年的菡萏开得最美。南国建国以来从没有这样盛开过。”我看着他挡住了阳光的后背，虽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亦能感受他心中澎湃的血液。他微微转身，蹲在我身边，握住我双手，眼神柔和中有着执着，“喜欢吗？”
　　“嗯！喜欢！我就喜欢这种淡淡的感觉。”我老实说，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是一汪澄清地浅褐色，卷翘的睫毛，在眼中留下一抹阴影。“你的眼睛真漂亮，嗯……”我闭紧嘴然后又张开，“说起来，之前我认识的一个人也有着跟你一样的眼睛。只是那家伙太可恶了，居然丢下我就跑了！害得我差点丢了小命！”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因为我突然想起人家不仅救了我，还是什么皇子。好像也不是他丢下我，而是我先跑的。只是心里还是会怪他怎么就不追上来呢？这是我这么久以来最不满他的地方。
　　“是吗？”珏拧着眉低下头，“我想他可能有什么不得已才丢下你的吧，不过，那个人真的那么……让你觉得……可恶吗？”珏抬头望着我，眼神中有着莫名地愧疚的神色。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此时的表情笑出声，“我哪敢这么说他呀！告诉你也没关系。听我大哥说，他居然是什么皇子耶！对了叫狄烈。”见他有些费力地起身坐在石凳上，右手撑着下颌，似在认真地听我说，于是我喝了口参茶继续道，“没想到我们分开没多久，他就杀了他的几个兄弟，我猜他可能还要杀他的父王呢？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实在的我很感激他的不过不能接受他居然是个这么狠毒的人。”我凑近珏，“怕了吧？”
　　“你怕吗？”没想到珏会反问，只是他依然侧着身低着头，声音也有些怪异。
　　“我怕什么？我跟他无冤无仇。况且我这人一穷二白，我对他来说没什么价值！”我笑道。本来我在这个世界就是一穷二白。原来以为的那个李大富是我爹，可是如今事实就是如此，我不是他的女儿。应该说原来的那个鸳鸯和我都不是他的女儿。如今在我身边的只有眼前这个人。这个人不知道能否成为我在这里不再一穷二白的财产呢？我希望，是。
　　“不是这个意思！”珏重新抓起我的手埋入他的掌心。掌心有些细微的汗，眼中有些心疼。我看着他，见他嗫嚅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有一天他要你进皇城和他一起住，你会答应他，和他一起去吗？”
　　“那怎么可能！”我反握住他的手，“知道吗？皇宫可不是给人住的地方！”说完觉得说得有些不对。于是有改口，“人家是皇子怎么会看上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呢？况且……反正你多心了，”然后低低地说了声：“你舍得我离开你吗？”见他摇头，我答道：“我也是。”我放开他的手，恢复常音，“这不就结啦！我相信即使我要去你也会把我拦下来的！”说着大声笑了起来。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一点波动都没有察觉到。是一朵朝上开的只能感觉到阳光照耀的菡萏花。

作者有话说

　　哈哈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