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厨美人传》之越

25、茶点

　　周嬷嬷说完这番话，摸摸寻风的脑袋：“好孩子，王爷他有今天不容易，整个羽州城，若论自身条件，是没有女子能与他相配的。”
　　“老奴从王爷开府时就跟着他了，按黎国规矩，娶妻才能开府，但是王爷当年啊，就是开了这个先例……”

　　周嬷嬷是追随霍骁的老人，说是养娘也不为过，从她的嘴里，寻风知道了一些之前不知道的事情。

　　她知道霍骁是被先皇救回来，而后带进宫中教导学习，长大后建功立业，挣军功、加官进爵。可实际呢？

　　先皇御驾亲征，在与乌羌族交界处的小村子里救下霍骁，那个村子的所有人，包括霍骁的父母，都被乌羌族杀了个干净。那晚瓢泼大雨，小霍骁胸口被划了一刀，倒在村中间的空地上，那里是整个村的屠宰场。
　　大雨倾盆而下，小霍骁被雨浇醒，跪在倒地的父母身边，死死地盯着尸体。

　　“先皇到的时候，王爷就站在中间，四周都是村民的尸体，他从头到脚、连指甲缝里都是血垢，想想就让人心疼啊……”

　　寻风想不到，这么小的孩子，亲眼目睹父母和亲人一个个倒在自己面前，是怎样的绝望与恐惧。真的，很不容易。

　　“先皇把他带回来，就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王爷也常说，若不是先皇，自己早都死了，救命之恩大过天，王爷一直都记得。后来，王爷成了这‘战神’，可不就是十几年前那场与乌羌族的大战？那时黎国还没这么强大，乌羌族的箭队是精英，说是以一敌十都不为过，王爷守着前线，当时身边仅有六千兵力不到，死守柏州城，活活守了十五天。”

　　再后来，柏州城就被当成封地，赐给了霍骁。对此，朝中争议颇多，臣子们都觉得先皇这样做太冒险，毕竟柏州城处于两方交界处，万一霍骁有二心，谋反还不是易如反掌。
　　先皇选择坚定不移地相信他。

　　“王爷他对人始终是有戒心的，你若是相信他，那就要无条件、全身心，他会帮你处理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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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周嬷嬷聊了会儿，寻风受益匪浅，午膳都没吃就去了厨房。鉴于上次在红馆吃的茶点太难吃，喝的茶倒还不错。
　　于是才有了她在厨房里做茶点这一出。

　　用茶叶做点心，是她之前想不到的，现在倒好，受了启发，觉得应该去做点之前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想来还是自己孤陋寡闻，大多东西都不会、也没听过，大约是自己对做菜有天赋，不至于到拜师的地步，却也还是差了这么一点。

　　寻风自以为自己在厨艺上已经投入了很大的心血，可去了趟红馆，发现完全没有，自己既没有钻研厨艺，也没有沉下心来做些什么令人惊喜的美食，这“顶级御厨”之名，就像个千斤重的铁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德不配位、技不配名。

　　在厨房待了一下午，终于在晚膳前把茶点做好，自己尝了尝，还挺香。

　　这茶点做得颇废心力，第一次尝试，总不至于一次就成功。寻风做好失败的准备，出锅时发现意外地不错。

　　这茶点被她做成两样，一样是酥的，跟桃酥似的，不过里头夹了茶叶的清香，上头还撒了芝麻，一口下去，满嘴留香；还有一样，做了软糕，蒸笼盖子一掀，外头的小厮丫鬟们都探头往里看，只见着里头有两种颜色，一种白一种绿，绿的是茶叶，白的是……
　　寻风笑着解释：白的是羊奶糕啊。

　　一绿一白，搭在一起也好看。

　　众人就看着她摆盘，绿的在下面，白的摆上头，搭了个十字型，最后拿着勺子舀了蜜糖，转着圈在上头一浇，色香俱全。

　　寻风招手让他们进来，把摆好盘的端起来，剩下的就留给了他们，临走时还不忘嘱咐——“记得沾蜜糖，这茶糕有点苦。”

　　边说着边出了门，只听里头传来南风的大叫：“好苦啊——”
　　接着是众人的调笑声。

　　寻风笑着摇摇头，拎着食盒往书房去。

　　也不知道郁夙走了没有，看他今天的样子，好像是来和霍骁商量事情的。

　　周嬷嬷跟她说，要是真喜欢霍骁，就一定要他感受得到。由于小时候的事，霍骁对救命之恩一向很看重，这大概就是寻风救了郁昭，他会这么感激，一上来还就说“有事尽管来找我”之类的话。

　　书房的门还是关着的，寻风也不敢去打扰，常礼看看她，过来问要不要进去通报，被寻风拒绝，说在这里等他就好。

　　寻风把食盒放在一旁，自己坐在了台阶上，抬头看着天，初春晚上还有点冷，她还搓了搓双臂，下巴搭在自己胳膊上，结果这一迷糊，就睡了过去。

　　常礼抱着剑看她，又看看门，在想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最后，还是忍住。左右里头也快商谈完了，他就是要看看，王爷看到小姑娘这么为他，心里是不是有点波澜。

　　没过多久，书房的门打开，郁夙先行走了出来，看到寻风睡着的背影，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迅速逃离战场。
　　这俩人的事儿，掺和好了还好，要是掺和不好，估计霍骁能撕了他的皮，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为妙，自己家的事儿自己处理去呗。

　　霍骁穿着一身白色长衫，打开门的一瞬间面色和善，看到寻风的一瞬间，眼神突然黯了下去。

　　等了一会儿，常礼忍不住开口：“王爷，姑娘等了很久了。”

　　霍骁没往前一步，说话透着冷淡：“还不送她回去？”

　　常礼：“……人家都等好久了。”

　　“听不懂话？”

　　寻风在这时恰好起身，拎起旁边的食盒，递到霍骁手里，扬起笑脸：“专门给你做的，趁热吃吧。”

　　寻风递给霍骁，后者硬是不接，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她把食盒放在地上，转头就走。
　　走时其实还气冲冲的，霍骁板着一张脸，跟欠了他多少钱似的，该过来找气受的吗？

　　常礼一愣：“哎……”
　　你走了我就死了！！！

　　而后转头看到自家王爷阴沉的脸色，赶紧说话：“王爷，这不是担心打断了您和夙王爷的谈话吗？属下这不是……”

　　霍骁生气时，那双丹凤眼看人还带着刀子，无比犀利：“我之前跟你说的话，都当了耳旁风了？”

　　“您说过，”常礼颤颤巍巍地回答，“寻风姑娘若是有事，无论何时，都得来报。”

　　霍骁弯腰，把食盒拎起来：“自己去领罚。”
　　“是。”

　　常礼还没走，寻风又转头跑了回来，速度之快，让他这个练过武的人都暗暗称好，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寻风上手扒了门框。

　　本来以为能听到惨叫声，结果还是骁王爷的声音先响起：“疼不疼？”

　　哎，稀奇，他来王府这么些年，这可是头一次听王爷这么着急。
　　语气带着十分的关切，还挺着急。

　　手被门夹，出乎寻风的意料，夹到之后，能听到他这么关心自己，倒也不亏，就是这夹的真有点儿疼，手指火辣辣地一片，眼泪一下就给疼出来了。

　　霍骁把她拉进书房，赶紧拿止疼的药膏给她抹上，寻风忍着疼，哼哼唧唧不愿意说，霍骁抬头看了一眼：“疼就叫出来。”

　　好看的人怎么都好看，霍骁低头给她上药，寻风虽然疼，看着他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心里头还是美滋滋的，想着正事，犹犹豫豫地开口：“你还在生气吗？”

　　霍骁十分平静，上药的手都没有顿一下，面上是风和日丽一片祥和，心里头早都惊涛骇浪风帆尽毁。
　　“我没生气。”

　　“于我而言，你不是朋友。”寻风说话时还在关注着霍骁的表情，她眨了眨眼睛，接着说，“你是个大哥哥一样的存在，我遇上所有的事情你都能帮我解决，也很感谢你，其实从小我就很羡慕别人有个哥哥，但是我就没有……”
　　“我和夙王爷说话说岔了，他说的是你，我说的是怀三，就是现在的御膳房掌事，你是知道他的。”

　　霍骁嗯了一声，握着寻风的手指冰凉。
　　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受羽州城这么多年姑娘的追捧，觉得每一个接近他的人都带了些目的，有的为权，有的为财，也只有眼前这个傻姑娘，不会想着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活得自在洒脱。
　　要是她真的无意，就算了吧，反正也……

　　霍骁把药上好，还给包扎了一下，直接把五个手指都包在一起，张开手都费力，他忍着笑，手摸到寻风掌心粗糙的纹路，拉过她另一只手，摸着她手心：“姑娘家家手不要老沾水，厨房这种地方以后少去，瞧瞧，手都坏了。”

　　她本来也应该和其他羽州姑娘们一样，不，应该比她们还要再风光些，就应该珠翠环绕、通身烟罗，到了适龄，嫁个良人，了此一生。
　　现在倒好，做了个小厨娘，双手整天浸在水里，粗糙地不像样。

　　掌心纹路杂乱，一生挫折阻碍颇多，说句坎坷也不为过。

　　就这一会，寻风居然在霍骁脸上看到了很多情绪，懊悔、压抑、生气、还有心疼，她笑笑，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拉住霍骁，甜甜地朝他笑：
　　“我刚才的话没有说完。”
　　“我想我再也遇不到其他人，有比你待我更好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一直陪着你。”

　　霍骁笑：“不嫁人了？”

　　“嗯！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