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见你的死亡》林以夜

68、一场戏

　　“血源素？那是什么？”井沛然听到这个问答的时候，不由眯起了眼追问道。

　　“是一种特制的、用于稳定异能的高效药物。”对方的回答轻描淡写，显然不愿多谈细节。

　　然而，在提及“血源素”三个字时，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近乎骄傲的神色。

　　那红色药丸极有可能是长生教的手笔！

　　对方的神情让井沛然心中的结论得到了印证，这东西绝非寻常药物，而且那药丸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想到封梦极有可能一直都在看着这里的一切，井沛然不由垂下了眼。

　　那些红色的药丸，是否也是用吸血鬼的血所制成的呢？

　　这个问题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会知道，而此刻，一个更紧迫的抉择在他心中激烈交战。

　　长生教的人，希望井沛然能够提取心脏的力量注入关欣体内。这项任务不仅艰难，更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抗拒，那是封牧野失去的心脏，是他拼尽全力想要寻回并完整归还的东西！他怎能亲手去分割、利用它？

　　一个更加冲动却也更加直接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起，或许他并不需要将一切想得那么复杂，封牧野的心脏就在眼前！与其被夫人牵着鼻子走，一步步陷入更深的泥沼，不如现在就莽撞一次！

　　趁着对方还在为血源素和未来的实验计划而自得，趁着这核心区域的守卫或许因为他的正式加入而有所松懈的时刻，井沛然的心中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夺走它！现在！就在这里！

　　风险巨大，但一旦成功，他就能立刻带着心脏离开！

　　井沛然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颗在符文中搏动的心脏，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决绝，他体内属于眷属的力量无声加速流动，肌肉微微绷紧。

　　就在那研究员侧身指向心脏、注意力分散的刹那，井沛然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挣脱枷锁的猛兽，不顾一切地朝着房间中央那颗悬浮的心脏疾冲而去！

　　他的手，直取那颗维系着封牧野生命本源的心脏！

　　然而，就在井沛然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颗搏动心脏的瞬间，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力量猛地从他身后袭来，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将他的动作死死禁锢在原地！

　　“别去！”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紧贴着他的耳畔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与警示。

　　井沛然猛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刚才那名研究员的脸，但此刻，那双原本属于人类的瞳孔，已然被一种威严的金色彻底取代！

　　那眼神，带着他刻骨铭心的熟悉感！

　　封牧野？！他的意识附在了这个人身上？！

　　这个认知让井沛然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巨大的惊喜与担忧同时涌上心头。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份震惊，就听到“封牧野”用那研究员的口，急促地继续说道：“这是个陷阱！”

　　“什么？”井沛然的心猛地一沉，喜悦瞬间被不祥的预感覆盖。

　　几乎就在封牧野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夫人那平静无波、却带着一切尽在掌握意味的声音，通过隐藏的扩音器，清晰地在这个布满符文的密室中回荡起来：

　　“井沛然，”她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赞许，“你做得很好。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狩猎成功的冰冷快意：“现在，你也算是帮我，彻底抓住了这位一直不肯就范的吸血鬼之君了。”

　　嗡！

　　随着她的话语，四周墙壁和地面上的那些古老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原本只是禁锢心脏的封印力量，瞬间增强了数倍，并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般，不仅牢牢锁定了中央的心脏，更分出一部分强大的力量，如同无形的牢笼，将井沛然和那名被附身的研究员也一同笼罩在内！

　　那颗悬浮的心脏搏动得更加剧烈，仿佛在挣扎，又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井沛然瞬间明白了，夫人早就料到他会对心脏出手！她故意展示心脏，就是引他触发这个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眼下他不仅没能夺回心脏，反而成了害封牧野陷入更危险境地的帮凶！

　　在四周符文阵法骤然增强的强大威压下，如同实质的重压狠狠砸在肩头，井沛然闷哼一声，单膝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但他此刻脑中却在飞速运转，摒弃所有杂念，只剩下一个核心：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封牧野！

　　坐在隐秘监控室内的夫人，仿佛透过屏幕看穿了他眼底的决绝，她那经过设备传导、依旧平稳却带着掌控一切意味的声音，再次冰冷地响起：

　　“井沛然，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维护这个吸血鬼？为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作为异端管理局备受瞩目的研究员，只要你此刻愿意配合我，协助我彻底捕获这位吸血鬼之君，你不仅能洗脱嫌疑，还将获得无上的荣光与资源倾斜。甚至……”

　　她刻意停顿，抛出一个极具诱惑力的筹码：“我还可以将关欣，‘完整’地还给你。”

　　这句话让井沛然猛地一怔，但他眼中几乎没有出现任何犹豫和动摇。他艰难地抬起头，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目光却锐利如刀，直直射向监视器所在的方向，声音因承受着压力而沙哑，却异常清晰：“夫人，是您亲口告诉我，关欣已经死了。”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个残酷的事实，“现在，您说要将关欣还给我……请问，您打算将什么样的关欣还给我？是将那个被你们命名为1号实验体、成为你们疯狂计划一部分的 ‘霓焰’ ，还给我吗？！”

　　监控另一端的沉默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即，夫人抛出了一个更具冲击力、也更恶毒的反问，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试图彻底搅乱井沛然的意志：“那么，如果我告诉你，关欣之所以会变成如今的1号实验体，与你眼前的这位吸血鬼之君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呢？”

　　她的声音冰冷而残酷，字字诛心：“知道了这一点，你还会如此坚定地，想要帮助那个可能间接将关欣推入深渊的吸血鬼吗？”

　　关欣变成如今这样与封牧野有关？

　　夫人这突如其来、直指核心的指控，像一根毒刺，瞬间扎入井沛然心中最敏感脆弱的地方。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身旁那个同样被符文力量禁锢，金色眼眸中翻涌着复杂情绪的封牧野。

　　夫人的话语通过扩音器清晰地回荡在密室内，自然也传入了封牧野的耳中，听到这近乎栽赃的言论，封牧野的眉头紧紧锁起，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愠怒与不解。

　　为了寻找封梦，他在失去心脏，力量不全的情况下，冒险潜入异端管理局，行事如履薄冰。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人类而言意味着什么，因此对所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极其谨慎，极力避免给对方带来任何不必要的关注或危险。

　　他怎么可能对一个名叫关欣的研究员造成如此深远，甚至导致其被改造的影响？若真有此事，他绝不可能毫无印象！

　　而此刻，或许是因为两人之间存在着眷属这一层深刻的生命链接，井沛然清晰地感知到了从封牧野那边传递过来的，强烈而真实的困惑与否定的情绪波动，那并非伪装，而是一种源于本能的、对被污蔑的愤怒与不解。

　　在这份清晰的情绪共鸣中，井沛然脑中那瞬间因夫人话语而产生的动摇与混乱，如同被清风吹散的迷雾，迅速沉淀下来。

　　一道冷静而清醒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夫人在欺骗他！

　　但眼下，说不定是一个将计就计的好机会。

　　心念电转间，井沛然迅速做出了决断。他再次抬起头时，眼中恰到好处地浮现出挣扎、痛苦与对封牧野的深深怀疑，他深知，封牧野的意识此刻被困在这具研究员的身体里，而夫人最终的目标，是让封牧野的意识完整地、受控地回归镜之间那具被禁锢的本体，从而彻底掌控这位吸血鬼之君。

　　他需要演一场戏，一场足以迷惑夫人的戏。

　　“真的是你让关欣……”井沛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让关欣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吗？”

　　这句充满背叛感的质问出口的瞬间，坐在监控室内的夫人，嘴角满意地上扬了起来。

　　很好，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裂痕开始产生。这正是她想要看到的，毕竟井沛然对于那名吸血鬼之君的上心，可是封梦亲口告诉她的。

　　这两个人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虽然她暂时还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但只要能够抓住那名吸血鬼之君，其他的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此时的她优雅地抬起手，在控制面板上轻轻一点，笼罩在井沛然周身的强大威压顷刻间如潮水般退去，那股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力量消失了，让他得以喘息，重新站直了身体。

　　然而，井沛然敏锐地感知到，虽然直接的压迫感消失了，但四周空气中依然弥漫着那种符文能量特有的、令人皮肤刺痛的磁场。

　　这意味着，夫人随时可以再次启动阵法，将他重新压制，这短暂的自由，不过是猫在吃掉老鼠前，故意松开的爪子。

　　他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关节，目光低垂，仿佛仍在消化“残酷的真相”所带来的冲击，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内心动摇、陷入迷茫的角色，他在等待，等待夫人接下来的指令，也在等待一个或许能打破僵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