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准后妈变成恋人的方法》清水浅舱

34、午夜场

　　这些话没有一个字儿涉嫌“肉麻”，却让管仕嘉脑袋发热、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
　　还没等他回复，手机又一条信息接着一条信息地震动起来。

　　【陶垣：我之所以在未来的去向方面犹豫，是因为我遇见过你，我知道好的工作和生活状态是什么样的。】

　　像魏闻欣女士那样，或是像管仕嘉那样。
　　都是在自己擅长且感兴趣的领域持续发光发热，持续地获得满足感、自豪感、向着自我实现的目标努力。

　　【陶垣：虽然很多人都说，要用不喜欢的工作赚钱养自己的爱好，但我觉得那只是下下策。真到了职场，996和007压在头顶，哪剩多少时间和精力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

　　很多早熟的未成年其实没有成年人想的那么幼稚，他们懂的，什么都懂。

　　【陶垣：所以，我不能接受自己麻木。我不想被厌恶的工作压榨到麻木不仁、丧失灵魂。我现在的努力就是为了有一天我能有更多的选择权，不会因为没得选而被现实裹挟。】

　　做着自己不爱的工作体会不到意义和快乐，何苦糟蹋自己的生命呢？

　　【管仕嘉：你说的对。我们不得不承认，如果不能从工作当中收获成就感，体会到意义和快乐，那是很折磨的事情。但越是满怀理想的人，越是容易因为现实而失望。】

　　关于这一点，他可以说是“过来人”。

　　【管仕嘉：热爱是很容易受伤害的，尤其是当你发现你所向往之物的原貌、真相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那种“幻灭”的感觉是伤到心底的，倾注的热情和时间会让这份痛更沉。】

　　他甩一甩因为触碰手机屏幕打字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双手。

　　【管仕嘉：所以，在你做决定之前，你一定要真正地知道、了解并接受那件事物的真相当中最残酷的部分和它现实存在的阴暗面，而不只是爱光鲜的表象。】

　　当初，管仕嘉知道自己对音乐的喜欢会很长久，也愿意承受舞台背后枯燥、痛苦、漫长的练习，他甚至接受自己无法成为顶尖音乐家的事实，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音乐人。

　　但他没有想到音乐之外的人心竟然那般可怖，没有想到学习所需的花费像是个无底洞，甚至一辈子的时间都赚不回本。
　　后来他知道了，只可惜他知道的太晚，已经无法回头了。承受不住他也只能咬着牙撑下去。

　　【陶垣：我知道嘉哥这么说是为了我好，但我是这么想的——比起完全没有方向，我更愿意在有目标的路上经历那些坎坷。】

　　这些话，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可以说是未尝过苦难的鲁莽。但对于管仕嘉来说，却恰到好处的给了他一点点安静燃烧的力量。
　　像是在复习当初的自己。
　　想不到，他管仕嘉灌鸡汤不成，反被这小子灌了一盅。

　　【陶垣：我想像你那样，未来的人生里会有一件想要完成的事情，就算遇到许多的打击和挫折，也不放弃。】

　　管仕嘉失笑，回复他。
　　【我哪有那么好？回老家的念头隔三差五就要在脑袋里盘个托马斯大回旋呢！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一闭眼，脑子里的念头全都是“算了，老子不干了”，但是第二天爬起来还得干。】

　　虽然管仕嘉的内心的确有虚荣的部分，喜爱被赞美和向往，也想在别人眼里保留高大且光辉的形象。但他必须承认，自己没有那么坚定不移的志向，也没有那么强大的行动力。
　　他只是芸芸众生当中普通挣扎的一个偏执者。

　　但陶垣的反应总是会出乎他的意料。
　　【陶垣：那样我反而会觉得更加佩服。有一种“坚持”不是从未想过放弃，而是在心生退缩的念头之后依然保持努力。】

　　管仕嘉头一回发现，这颗未成年的桃子竟然是鸡汤味儿的。
　　鸡汤虽俗，但他有实打实的被鼓励到。

　　【管仕嘉：感谢你认可这样没出息的我，来自听众的认可是我坚持下去非常重要的动力之一。】
　　他想了想，说。
　　【管仕嘉：陶垣，抓紧时间找到自己想要投身的事物吧，我相信你不会后悔的。】

　　他知道，人只会为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后悔，对待“做了却做错”的事情反而有种愿赌服输的慷慨。
　　就像他似乎没有真情实感地后悔过选择音乐。

　　【管仕嘉：如果不得不去做自己不喜欢的，那一定要努力摸鱼。】
　　【陶垣：想不到嘉哥您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叛变了教师队伍！还教人摸鱼！】

　　他不由地笑出声来。
　　【管仕嘉：摸鱼，不是说刷视频、玩游戏消磨时间。而是说在摸鱼的时间里提升自己或者搞副业，不要无效内卷。再不济也能攒下一些额外的收入，不会浪费时间……】

　　……

　　两个聊天聊上头的人通常不太会注意时间的流逝和话题的发散，不知不觉间话题就到了午夜场那边。
　　许是因为这一晚上拉近了许多距离，陶垣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他见管仕嘉没有对他隐瞒或者遮掩什么，忍不住铺垫了好几句，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特别好奇的问题。

　　【陶垣：我再次重申，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奇，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迫你告诉我。就是……你为啥跟我爹是……那个位置。】

　　发出这条信息的时候，陶垣是实打实的忐忑了许久。
　　看着对面“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很久，本来就很紧张的陶垣觉得更紧张了。
　　最终，对面弹出来一个短短的对话框。

　　【管仕嘉：你有没有听过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岁，就……】

　　看到这句话的第一眼，陶垣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全然陌生的惊异当中。
　　他吓得从床上蹦起来，围着屋子里转圈，嘴里结结巴巴地念叨着“我我我爹他……痿了？”之类的话。

　　别说做梦了，做白日梦他也想不到，自家老爹竟然也会“养胃”了啊！
　　那可是四十五岁还依然坚持健身，有胸大肌、腹肌、臀大肌，跑步比年轻人还能跑的他家老爹呀！

　　这么自律的男人，都会“养胃”，都需要依靠蓝色小药丸了……
　　那别人得成啥样啊？

　　再想想遗传因素的影响，陶垣对自己十年以后的X生活满心担忧。

　　【管仕嘉：虽然你爹练得比许多小年轻都好，可是，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个人的努力只能延缓下滑的速度，但这终究是不可抗、不可逆转的发展趋势。】

　　他十分简洁明了地阐述清楚了他与陶巍的位置选择。
　　【管仕嘉：灌肠一小时，正事儿五分钟，那多划不来啊。】

　　“救命，救命，救命！”陶垣拼命压低声音，在屋子里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他为什么总是会抓心挠肝地好奇这些不得了的东西？还总是对自己的承受能力迷之自信，结果回回都是听完就崩溃，真是好奇害死猫！

　　【管仕嘉：这话我只跟你托底儿。你想想，一个有钱有颜有地位的男人愿意让你上……谁能拒绝啊！你懂艹翻他的时候，那种艹翻他的钱、他的权，很卑劣但真的很爽的感受吗？】

　　更可怕的是，对方这么一解释，陶垣竟然觉得好像有那么几分合理。
　　甚至换一个对象，他都能有点共鸣！

　　【陶垣：那……跟年轻的男孩子也是这样吗？】

　　对方不假思索地回答。
　　【管仕嘉：肯定不一样啊！如今我过二十五了啊，也已经步入下滑期了。所以如果以后交往了年龄比我小的恋人，我躺平让年轻人上才比较合理吧。】

　　合理，相当的合理！
　　高高升起的旗帜比陶垣的大脑先一步判定了这样选择的合理性。
　　年轻人，是铁是钢，是早晨的太阳。

　　想到这儿，陶垣突然发现房间内遮光窗帘的缝隙竟然透进来了些许光辉。
　　——早晨的太阳竟然真的来了。

　　他们竟然不知不觉地聊了一个通宵。

　　如此情况，陶垣也无从判断。
　　——今日的升旗手是太阳呢，还是管仕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