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准后妈变成恋人的方法》清水浅舱

40、淘金工

　　充实且劳逸结合的学习生活总是过得飞快。
　　陶垣努力的学习生活由上课、考试、作业还有补课塞满，愉快的短暂休息则是打球、吃鸡、搏击还有跟管仕嘉聊天这些活动在学习之余的零碎时间内溜缝。

　　就这样，炎热的六月如期而至。
　　陶垣的学校按惯例被征用为高考的考场。他们这些高一高二的学生将在高三学长学姐为人生奋斗的时刻，忙里偷闲获得几天的假期。

　　这一周正好是轮到陶垣所在的值日组当班，在打扫教室的时候学生们总是会怀着对学长学姐的祝福和对自己未来的期待，将心比心把教室打扫得格外干净。
　　明年的这个时候，上战场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陶垣。”班主任叫住他，“你字好，过来写一下考场注意事项，具体的科目和时间后面都不用写，留给在考场的监考老师填就可以。”

　　正闷头拖地的陶垣把墩布交给旁边的同学，长腿几步就迈到了讲台前。他拿起粉笔的时候满心都是虔诚的祝福，一笔一画写的特别认真，生怕稍微写得不好看会影响考生心情。

　　写完他甚至双手合十许了个愿，希望明天在他们教室考试的学长学姐可以“考的全会，蒙的全对”。
　　班主任看他这样都被逗乐了。

　　整座城市似乎因为即将到来的大事件变得严肃起来。

　　噪音扰民一投诉一个准儿，这样难得的安静几乎是全天候的。
　　许多出租车私家车也都贴上了高考爱心车辆的小牌牌，道路车辆的鸣笛声几乎消失了。
　　考场学校周围的道路在考试前的深夜拉上警戒线，周边的酒店也被考生和家长订满。

　　虽然并不是每一个参加这场考试的人都能够借此鲤鱼跃龙门，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许多迈入考场的考生也不全然清楚这场考试对于自己将来人生的意义如何。
　　但在深刻之外，人们朴素的善意和情感似乎都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

　　……

　　得来不易的假期不能好好玩耍岂不是太浪费了。
　　陶垣很快搞定了游玩的项目，从老爹那里要来了某知名酒店里的泳池会员券。

　　闲人少、环境好、服务到位、水还干净，简直是夏日消暑必备！
　　最重要的是，泳池这种环境给了陶垣合适的理由展示他漂亮的肌肉线条，还能在合情合理地观赏服装覆盖面积最小的管仕嘉。

　　游完泳还可以一起享受会员券的附带服务，洗澡、按摩、蒸桑拿、自助餐什么的，想想即将发生的情景就能让陶垣在床上扭成蛆的模样，激动得半宿没睡着。

　　等他真到了泳池，更是撒了欢儿，游了好几个来回才冷静下来。
　　他泡在水里，看着岸上披着浴巾、坐在太阳椅上观看“桃子戏水”的管仕嘉。

　　“嘉哥你怎么不下水啊？”陶垣两只手扒在岸边，一颗脑袋浮出水面。
　　管仕嘉扯了扯身上的浴巾，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因为我不会游泳啊。”

　　这不就尴尬了吗？
　　千算万算，陶垣没有算到管仕嘉是个旱鸭子。

　　“那我邀请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啊？”陶垣委委屈屈，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会游泳还约你来泳池玩儿。”

　　管仕嘉连连摇手，“没有的事，泳池边上这么凉快，夏天来挺舒服的。我属于‘人菜瘾还大’，不会游泳还特别喜欢泳池、海滩之类的景色，我就是喜欢看别人游泳，自己也跟着凉快。”

　　无论管仕嘉怎么说陶垣都觉着像是对方在安慰他、体谅他、照顾他、迁就他，这么一想陶垣心里更难受了。

　　他也没了游泳的心情，两手一撑泳池边缘跳上了岸。
　　心情是灰溜溜的，但上岸动作还是要帅的。

　　泳池里呀都是水，陶垣心里都是泪。
　　打蔫儿的陶垣并没有注意到，管仕嘉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才将干净的浴袍递给他。

　　“这里的风景还是很好的嘛！”管仕嘉安慰着，扭头看向窗外，“楼层高什么都能看得清……陶垣你看，那边有个学校。”

　　陶垣披上浴袍，顺着管仕嘉的手指向窗外望去。
　　那里果然是个学校，看样子也是被征用为高考的考场，校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在烈日下等待考生的家长，还有教育机构和志愿填报指导的宣传人员穿梭在人群中给家长们发海报。

　　“明年就轮到你了。”管仕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时间过得可是很快的，一转眼就到你该上大学的时候了。”

　　提到大学，陶垣自然会生出一些向往和好奇。
　　“嘉哥，大学是什么样的？”他问。

　　说实话，陶垣天天都在听班主任和各科课任老师画饼，人都听麻了。好像考上了一个好大学，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巅峰。

　　管仕嘉说：“按理来说，我确实应该跟你的老师们站在同一战线上，只是为你描述大学生活的美好，哄骗你没有任何顾虑且满怀希望地努力学习。但我觉得你需要的更多是真话。”

　　他转过头看着陶垣，似乎能够看透这个少年的心底。
　　陶垣“嘿嘿”笑了两声，挠挠头说：“是啊，比起天花乱坠的假象，我更想明明白白地看一看真实。”

　　“所以我才敢跟你说真话。”管仕嘉一字一句地说，“在我看来，大学的生活更多是在‘屎里淘金’。”

　　得到如此有味道的回答，完全是陶垣意料之外的。
　　陶垣捏住鼻子，“真的假的？大学不至于这么烂吧！会不会……有没有可能是学校和学校之间的差异？”
　　毕竟好的大学和野鸡大学的校园体验肯定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料管仕嘉却依然坚定他的说法。
　　“好的学校还能称得上是‘屎里淘金’，越好的学校，粪坑里能掏到的金子越多，但屎该臭还是臭，属于为了金子勉强可以忍。不好的大学……就是个纯粹的大型化粪池了。”

　　或许是早早染上官僚主义的学生会，也可能是势利眼、没能力又向学生索贿的辅导员，或许是不考虑学生权益的压榨型管理，也可能是靠着走后门获得保研资格的同学、不学无术的老师……

　　“现实是，无论多好的大学都难免会有行政上腐化的地方、学生工作做得不好的地方、校园管理极度不合理的地方。越是对校园怀有滤镜、向往和憧憬就越容易幻灭。”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藏污纳垢的角落。

　　“除了这些，还可能出现很多意料之外的麻烦。最典型的就是选择的专业与自己的预期完全不符。填志愿的时候看着专业名称的‘包装’，以为那是一盒‘蛋糕’，拆开发现是‘鸡蛋羹’。”

　　陶垣点点头：“这个我是知道，很多人都说在大学期间学到的专业知识和就业脱节，学了四年的东西完全用不上。也可能专业和未来的就业关系远得八竿子打不着。”

　　“那你还是有心理准备，做过功课的。”管仕嘉也认同他的观点，“我当初就是。古典钢琴和流行键盘的差别是很大的。我大学里学的是古典，在乐队里的那些东西基本都是课外自学。”

　　管仕嘉无比认真地注视陶垣的眼睛。
　　“总之，生活会以各种方式向你丢来一团污秽之物，糊住口鼻呼吸、挡住你的视线，而你要试图在其中找寻自己的出路。”

　　接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你要接受大学的‘坏’，然后拼尽全力、珍惜所有能搜罗到的好。”
　　“不过……”他浅浅地笑了，“即使没有我来跟你说这些，你也能做到的。”

　　话语中包含的认可让陶垣心里美滋滋的。
　　陶垣忍不住想要稍稍“卖弄”一下，想要展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认知和成熟。
　　他问：“有一个好的导师是很重要的吧？能学到的东西、行业里的人脉、好的工作机会……这些都是导师能给的。”

　　“是啊，那可不是一般的重要。”管仕嘉一面赞同他，一面又意外他的早慧和见识，“你现在就知道这个道理，以后绝对不会稀里糊涂地跟了一个坏导师。好老师也肯定会喜欢你。”

　　管仕嘉又说：“不过说起老师，你还得做些心理准备。个别大学混子老师的水平可能还不如你们兢兢业业的高中老师水平高呢，尤其你的高中这么好。”

　　“这样的混子也能在大学里当老师？”陶垣十分意外。
　　管仕嘉的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他“啧啧”咂嘴，无奈道：“那可真是大千世界，什么样的关系户都有。”

　　这些话虽然不是那么的“积极”，却没有打消陶垣对未来的向往，反而是让他心里有底儿、更加清楚了。

　　“嘉哥说的我都明白了。”
　　陶垣一点点理清自己的思路，“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大学，或许现阶段高中老师为了让我们好好努力、对未来多一份憧憬，才这样美化那样一个地方。”

　　“不过，大学中很多的美好是真的，有很多的不好也是真的。”
　　他是彻头彻尾的乐观主义者，永远保持向往、永远保持冲劲儿。

　　“就算周围的环境不干净，不也出了嘉哥这样很好很好的人么！”他歪着头说，“我希望自己不要被‘屎’的部分同化，要一直做淘金的人，去结交值得的人、做有意义的事，总会有收获的。”

　　“你怎么说什么事儿都想夸我两句？”管仕嘉忍不住笑了。
　　他也回想到了一点点过去的事情，略带了些怀念的语气，“很多学术大牛、教学很用心的老师给人带来的启发和帮助是受益一辈子的。关键在于，你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陶垣。”管仕嘉叫了他的名字，“你以后想学什么、想做什么呢？”

　　——你以后想学什么、想做什么呢？
　　还没等陶垣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管仕嘉的身体突然从躺椅上窜了出去，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陶垣还在岸上不明所以。他在雪白的水花气泡纷飞中愣了好几秒才发现，原来管仕嘉冲出去是为了比救生员快一步，从水里捞出来一个呛水的小孩。

　　救生员很快反应过来，将红白条纹的游泳圈扔向泳池中央。
　　整个救援过程丝滑得不可思议，险些惊掉陶垣的下巴。

　　在小孩的家长摇着管仕嘉的手千恩万谢的时候，待在一边的陶垣突然回想起了一个被自己遗忘的细节。

　　很久之前，他视奸管仕嘉全部动态的时候看过对方在大学时写的一段长文字，主要内容是回忆和童年伙伴在水库游一个下午的美妙暑假时光。
　　某位管姓男子不仅会游泳，而且水性好得不得了，能下水库摸鱼的那种！

　　等到这位管姓男子好不容易从家长那儿脱身，又碰上了一只满脸怨念的桃子。
　　陶垣微微低着头，向前方看的两只眼睛大得瘆人，露出了下方的眼白，“嘉哥，你骗我！”

　　“不是……”管仕嘉凑到陶垣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有的时候，就是明明没有发生什么、脑子里也没有想奇怪的内容……但是不自觉的就起来了，升个半旗……你明白吧？”
　　粉嘟嘟的桃子“腾”的一下熟成了娇艳欲滴的红。

　　陶垣想到了很多。
　　想到了对方裹得严严实实的浴巾，想到了对方反常翘起来的二郎腿，想到了对方藏在泳裤下的……
　　不能再想了！再想他也要……

　　陶垣偷偷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浴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