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今年没下雪》以向北

40、折柳

　　成衍在简辞怀里哽咽着，简辞轻轻拍着他的背。
　　简辞让他哭的心疼。
　　简辞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成衍哭了，读书这么多年，经常打架打的头破血流，甚至打到住院，她和成旭升去看成衍，成衍脑袋上脸上都缠着纱带，还是攥着拳头：“等我住院，锤死他个鳖孙儿。”
　　从来没这么哭过。

　　成衍哭着说了句：“说好的要一起去黑龙江看雪的……”
　　“他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啊。”

　　那天晚上成衍趴在简辞怀里哭了半晚上，一直到了凌晨三点多，成衍才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简辞给他盖好被子回房间的时候，本来睡得就不太熟的成旭升睁开眼睛问她：“睡了？”
　　简辞摇头：“嗯，睡了。”
　　“怎么回事啊到底？”
　　简辞叹了口气：“闻屿转学了。”

　　简辞进了浴室，成旭升拿手机看了一眼。
　　简辞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概括了成衍所有的发疯、崩溃。
　　到底还是局外人。

　　成衍每天早上起来，就抱着个抱枕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不停的给闻屿发消息。
　　日复一日，闻屿一条也没回过。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因为明天就是期末考试了，成衍也不得不回去学校。
　　成衍准备睡觉的时候，成源突然进了他的房间。
　　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哥哥，我给闻屿哥哥的礼物准备好了。”成源神神秘秘的说：“我觉得你有提前知情权，你要不要看看？”
　　成衍低头看他，成源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当当当当！！”

　　是一个篮球包，上面绣着两个穿着篮球服的男孩子。
　　一个手里抱着球，另一个跳起来用胳膊勾着抱球的男孩子的脖子。
　　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成源指着抱球的男孩子说：“这个是闻屿哥哥。”
　　又指着另一个，说：“这个是你。”
　　“这是我自己绣的，好不好看？”
　　成衍伸手摸着篮球包上绣线的凸起，唇角突然勾了勾。
　　“好看。”

　　“哥哥晚安！”成源开心的拿着篮球包跑了。
　　成衍刚要喊他把门关了，简辞就进来了。
　　成衍：“妈。”
　　简辞点头，笑着问：“怎么样？”
　　成衍摇摇头：“没事了。”
　　“好了，回去好好考试。”简辞拍拍他肩膀，说：“考完试了，出去玩一段时间，散散心。”
　　“妈。”成衍抿唇：“我想要放下他，但是我做不到。”

　　高二开学，高一期末考试的时候搬出去的书都还在外面放着。
　　成衍搬了自己的书，又出去把他搬出去的闻屿的书搬了回来。
　　按照他搬出去的时候的样子，一本一本的放好。

　　“啪 — — ”
　　有本书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成衍低头看了一眼，一顿。
　　成衍放下手里的书去捡掉到地上的书。
　　是必修一的地理课本，第51页，世界洋流分布图。
　　在白边的地方写着一句话：
　　你是北大西洋暖流，我是摩尔曼斯克港，因为你的到来，我成了不冻港。

　　是成衍的字迹。
　　上学期期中考试之后，地理老师突然说期末考试要考必修一的洋流。
　　他们拿必修一的课本出来复习，成衍抢了闻屿的书写上的。

　　成衍突然想起来什么，去翻了自己的必修一的历史课本。
　　第8页的留白处写着闻屿的字：
　　我守护着千年前的率土之滨，至今日，唯你是君主、我为王臣。

　　那是同一时间，成衍耍赖：“我不管，我写了你也得写。”
　　闻屿：“我让你写的吗？”
　　“不是。”
　　“那不就得了。”
　　“不行，你不写你今天别想走了。”

　　闻屿无奈：“写什么？”
　　成衍：“我怎么知道，让你写你问我？”
　　闻屿顺手拿了他的历史课本，拿笔写了那句话。

　　高二开学，几乎所有人都发现成衍性子变了。
　　很少出教室，整日发呆就看着闻屿坐过的桌椅，摆放的整齐的书。
　　上课就拿着闻屿落在他这里的一支笔走神。
　　校报栏里他和闻屿贴在一起的照片，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根本放不下、也忘不掉闻屿。

　　只是这一年，成衍又重新回了属于他的年级第一的宝座。
　　再未被超越。

　　高三刚开始，学校发了高考志愿单让填志愿，高二期末考试省前一百的同学可以放在学校的“校报栏”里展示，成衍写的是：
　　志愿：哈尔滨工业大学
　　原因：想去黑龙江看看雪

　　简柠知道成衍这个志愿，劝他改，甚至让他回家和父母好好商量一下。
　　身边很多人都劝成衍改一下，毕竟以他的成绩，去清华北大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只是成衍态度坚定，说什么都不改。

　　杨旭让他气的，非让简柠给简辞打一个电话。
　　简辞听完了简柠说的话，沉默良久说了句：“他想去就让他去吧。”
　　简柠也就没再说什么。

　　高中最后半年的成衍真的是拼了命的在学习，为了去想去的地方，见想见的人。
　　有次项予墨因为没写完前一天的作业，早上五点半就爬起来来教室补作业。
　　结果他来的时候成衍已经在这里了。

　　清北给了保送资格，杨旭想也不想就说让成衍先选。
　　成衍不惜惹怒杨旭，亲自去办公室道歉，也一定要去哈尔滨工业大学。

　　尹航泽看着他一模二模都是730+的成绩，又看着他到了最后能一节课刷两套卷子还基本没有错题。
　　真的惊了：“成哥，现在哈工大要求都这么高了嘛？”
　　这可是拒绝了清北保送的人啊！
　　成衍写着题，头都没抬：“想去的地方，总要付出点什么，让老天爷觉得你够资格了，才能去的。”

　　高考前一周的周末拍毕业照，要求每个人都必须穿着夏季的校服，头发整理好。
　　但是拍毕业照那天成衍没去。
　　新班长周子琪联系到他的时候，他说：“我的毕业照上少一个人，定格了，就是一生的遗憾。”

　　高考结束的那个毕业典礼成衍也没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能看到成衍再弹钢琴。
　　负责毕业典礼的老师也是再三邀请，但是都被成衍婉拒了。
　　“钟期既别，高山流水以何奏？”

　　高考出成绩，成衍的成绩直接就是被隐藏起来的。
　　等他知道自己的成绩的时候，已经是在网上看到的了。
　　6月24日：《海南一中成衍同学疑似海南省状元》
　　6月25日：《2021年高考海南省状元：海南一中成衍同学723分》

　　很多人给他发了贺信，成衍一条都没回。
　　自始至终他也没等到他想要看的那条。

　　报志愿那天，海南省三十个平行志愿，成衍全都填的哈尔滨工业大学。
　　最后也是不出任何意外的被哈尔滨工业大学录取。

　　成衍在学校给的开学时间的前一天去的黑龙江，成旭升和简辞不放心，非要买票和他一起去。
　　成衍笑笑说：“总不能我以后的每一步路，都要你们陪着走吧？”
　　成旭升和简辞知道，他这已经是婉拒了。

　　成衍自己一个人，拉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登上了去往他乡的飞机。
　　虽是他乡，却让他无比向往，因为那里，有他的男孩。

　　到了黑龙江的第一天晚上，成衍并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在哈尔滨的一家酒店住下了。
　　晚上，站在窗前，看着这座陌生的城市，看着陌生的万家灯火。
　　外面的灯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进了房间，照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一支笔，和一张纸。
　　那张纸上写着：学霸，我来黑龙江看雪了。

　　成衍在窗前几乎站了一夜，想了很多事情。
　　有高一那一年和闻屿的点滴。
　　有高二高三这两年的没有留下任何记忆的青春。
　　有闻屿走后日日夜夜无休无尽的思念。
　　有如果偶遇闻屿要说些什么。
　　还有他一个南方人来了东北，会不会也像闻屿在海南那样被针对排挤。
　　总之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