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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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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丹阳侯看着一分为四的电脑屏幕，余光还能瞄到坐在摄像头死角里的苍苍正在啃一块雪饼，紫灰色的地毯上掉满了白色的饼渣，看得丹阳侯头疼指数不断飙升，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过头疼不能全怪苍苍。
电脑屏幕上正在进行的是每季一次的四宗会议，要商议下个季度道域协防的问题，比如桃园渡口需要派驻多少人马，各宗应该拿出多少经费预算。
各家在这种时候都能表现出难得的默契，一概秉持着“能扒对方一层皮，绝不拔自己一根毛”的和谐理念，经过一通唇枪舌剑、硝烟四起之后，协议总算底定，剩下的时间，就可以用来交流四宗友好且深厚的感情了。
友好不友好可以另说，但是深厚还是挺深厚的，属于如果能绊对方一脚，那一定顺带挖个坑就地掩埋的那一层深厚。
但让丹阳侯头疼的另一个原因，是剑宗这次派出的代表居然换成了霁寒霄，全道域出了名的晒子狂魔，在朋友圈里塞满霁云照片的除了这位亲爹，就只有另一位护徒狂魔莫离骚了。
丹阳侯皱着眉想，剑宗这俩位奇葩虽然都不是会说人话的主儿，但论气人的程度，霁寒霄还是差得远，吵到最后也就只会扔一句，“我有儿子，你有么？”
仿佛广场攀比的大妈。
杀伤力和侮辱性都不大，丹阳侯连眉毛都不带挑一下的不为所动，但四五岁的孩子大概终于听不下去了，张开口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呕——！”
“喂？！丹阳侯你那边是什么动静？！你几个意思？”
管他什么意思，丹阳侯更在意自己办公室的地毯还能不能要了，下一秒一个箭步冲过去，抱起苍苍从镜头前一闪而过，末了还不忘记随手拔了电脑网线，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网安意识极强。
“哦——？”四分屏幕黑了一角，泰玥皇锦第一个反应过来，意味深长，“丹阳侯收了新徒弟？”
霁寒霄嗤之以鼻，“哼，那个人收徒也只会收生活能自理的，不会有耐性从娃娃养起，最多，那是颢天玄宿的徒弟。”
千金少用小手指掏着耳朵，“喂喂，你们无聊不？怎么不猜是丹阳侯儿子啊？不是更劲爆，更符合你们的心理变——呃咳、心态？”
“……”
“……”
线上会议室有史以来头一次没有吵架，没有掀桌，反而安静如鸡。
良久，泰玥皇锦才用看傻子的怜悯眼神看向千金少，“给你一句衷心的建议——不要学丹阳侯，或许将来你会有儿子。”
千金少纯洁又无辜，“啊？什么意思。”
霁寒霄摇摇头，“意思就是，颢天玄宿是个好师兄，虽然屁事不管。”
“啊？刀宗的事儿我也不怎么管啊，所以你们是在夸赞我是个好师兄吗？”
“……滚！”
“哎呀，脾气不要这么坏嘛，有话好好说，你们接下来是打算就那小娃儿身份的问题探讨到吃晚饭吗？也是可以啦，就是别耽误我吃徒弟仔做的鱼肉粥就行。”
视频画面纷纷黑屏，连个礼貌的再见都没人肯留。
02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丹阳侯自己也很想知道。
可他现在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抱着苍苍的手臂已经发麻，比一团浆糊好不了多少的脑子正在警告他，他非常需要抽空补个觉。
但缺觉好像也不能全怪苍苍。
至少在苍苍到来之前，他已经连续三天只睡四个小时了。
说起来，这种极限且不健康的睡眠状态还要归功于他的床伴，起始于从学校毕业前的一个夜晚。
彼时，丹阳侯一脚踩在栏杆底部，支在栏杆上沿的胳膊肘滴答着从手腕滑落的冷凝水，白背心和紫裤衩被阳台上的穿楼风扯得绷在身上，空掉的易拉罐在脚边哗啦啦刷存在感兼配乐，他一仰首，喉结沉浮，半罐的冰镇啤酒就下了肚。
胃里凉得抽筋，眼眶酸得发烫，眼角终究还是又忍不住去偷瞄正在屋里打包行李的颢天玄宿。
属于师兄的那半空空荡荡，尽管是已经收拾了好几个小时才有此规模，但还是太快了。
丹阳侯皱着眉想，然后又抬眼看向宿舍的另一半：阖上的笔记本摆放在桌面正中，尺子量过似的与四周等距；倚墙堆码的书由高到矮，顺滑得能让仓鼠一屁股滑到底；扔在垃圾桶里的空茶袋整齐排列，齐刷刷张开的嘴都被挤成了风琴格也不会乱了队形。
一切井井有条，仿佛强迫症发作，但又生活气息十足，物品的主人偏执地认为只要保持原样，自己就还没毕业，眼前这人也还是自己唯一的舍友兼师兄，朝夕相伴，睁眼可见，不用去想毕业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直到丹阳侯拉开第六个易拉罐拉环，噗呲一声的开罐声与唤他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丹阳啊……”颢天玄宿直起腰，把擦了第六遍的精装书放回瓦楞纸箱，转过身来微笑地看他，“毕业后要不要也一起住？”
丹阳侯抖了一下，直愣愣僵在原地，只剩下眼睛还能眨动两下，表示自己是活的，还有在听。
颢天玄宿抬手指了指自己左胸口的位置，笑眯眯地给了他一个绝对无法拒绝的理由，“以防哪天我心疾突发，倒地不起，等被发现，恐怕都要劳烦师弟收尸了。不如防范于未然，如何？”
绵密的啤酒白沫淋了一手，爆裂的啤酒气泡酥酥痒痒一路徜徉到了心尖儿，它们炸开了花儿，随着这夏夜撩人发梢的凉风一起雀跃着四散，到处都是啤酒花甘冽香甜的味道，就连楼下吵闹的青春气息都显得如此美妙。
“好！师兄放心！以后我会看好师兄的！”
然后一晃十数年，丹阳侯果然言出必行看得极好——
字面意义上的看好，睁着眼睛不眠不休，守一整夜的那种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