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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尸鬼（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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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淡，秋月阁点起了一盏盏明灯，热闹繁华的阁楼里映照出了几分纸醉金迷。
秋月阁并非存粹的赌坊，地面上的五层是酒楼，地下一层是最寻常的赌桌玩法，而地下二层才是斗场。
这里的斗场原本用于斗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由斗兽变成了斗人，玩法更加刺激残忍，赌注也更高，因此吸引了不少纨绔世家子弟。
原本周国朝堂中还有人对这种毫无人性的赌法进行抨击，但秋月阁背后的势力复杂，禁令难以推行，而且在高额的金钱诱惑下，下场的赌徒都是自愿签订生死状的，官府就算想干涉也没办法。
李月楚坐在窗边，从高处看酒楼中间的高台，高台上裸露着细腰的舞姬施施然退场，覆着面纱的绯衣姑娘慢慢走进众人的视野。
绯衣姑娘身段曼妙，眼波盈盈，温柔地行礼：“诸位郎君和娘子，红淑今日要讲前朝一位公主和探花郎的故事。”
人声鼎沸的酒楼安静一瞬，然后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和口哨声。
旁边的窗户探出一个脑袋，李月楚听见有个少女在喧嚣中骂人：“这些个臭男人，只知道吵吵吵，我都听不见红淑娘子的声音了。”
李月楚颇为惊奇，道：“我印象中的说书先生都是笑眯眯的白胡子老头，还是第一次见到说书娘子。”
沈翎也很感叹地说：“我倒是见过女子说书，但她们都会装扮成男子模样，不会这样直接以女子的相貌示人。”
“属下听说，这位红淑娘子原本是青楼的花魁，后来因为楼里有了新的花魁，东家就把她卖给了秋月阁。之后红淑就以说书娘子的新身份出现在了秋月阁，平日里讲些风月故事，吸引来了不少的姑娘。她以前的那些爱慕者和恩客，也时不时地来捧她的场。”
青玄走进屋内，听见她们谈话后解释道。
李月楚听完后对秋月阁幕后的老板佩服得五体投地，用红淑的美貌吸引男客，缠绵悱恻的故事吸引女客，还有一个说书娘子的噱头在外，可真是会经营赚钱啊！
青玄抱拳行礼道：“小姐，地下斗场马上开场了。”
三人闻言，起身下楼。
他们身处二楼雅间，如今去地下二层，要经过红淑娘子的高台。
李月楚跟在后面，盯着洛观屿的背影，觉得有些纳闷。
这厮自出门以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还时不时地看她几眼，弄得她心中七上八下的，要不是好感度没变，她都要以为自己又得罪他了。
青玄走在最前面带路，他的视线无意地扫过红淑，只看见她覆着面纱的侧脸。
红淑正说着公主和探花郎的相遇，她偏头，黑衣侍卫的身影远去，映在她眸中的是一位少年的脸。
红淑的眼瞳骤然扩大，故事卡顿，口中一直重复地说：“公主……公主……”
下面的人急了，大声催促道：“公主到底怎么了？”
红淑骤然回神，赔了一个笑，美人笑颜如花，“公主少女怀春，以为有情便能克服世间一切，殊不知人心浑浊，爱意中也掺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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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斗场的管事在门口相迎，他快速扫了一眼来人的装扮，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几位客人莫不是走错了地方，要吃酒听书，合该去楼上才对。”
管事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他们不是会进地下斗场的人。
沈翎正要说话，就听见一声吊儿郎当的男声喊道：“胡老三，赶紧把册子拿给我，小爷瞧瞧有没有什么新货。”
迎面走来几个姿态傲慢的华衣公子哥。
等他们走到面前，李月楚才看清那领头之人竟然是在顾婉清记忆里出现过的崔垚！
她看崔垚的同时，崔垚也正眯着眼睛打量着两个姑娘，他的眼神上下扫视，让人直犯恶心。
和李月楚对上眼神的瞬间，崔垚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叶楚楚！你怎么敢出现在这里？”
这女人多管闲事，把他告到了大理寺，虽然没有吃官府的苦头，却让他回家挨了一顿揍，还跪了好几天的祠堂，他的膝盖都现在都还在疼。
“你都敢，我为什么不敢？” 李月楚嘴上说得硬气，人却缩到了洛观屿的身后，只露出了个脑袋。
少年身体一僵，闻到了淡淡的茉莉花香，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崔垚直面洛观屿，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对上少年充满冷漠杀意的眸子，感觉后劲一凉。
崔垚忍住心中蔓延而出的那丝恐惧，对少年身后的李月楚恨恨道：“那笔账，我迟早要和你算。”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就让李月楚想到那个被轻拿轻放的案子，和被他害死的暮冬和顾婉清。
李月楚冷笑道：“算账，算什么账？你大街上强抢民女，没把你关进大牢里，你就该烧高香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大好人不成？” 崔垚反唇相讥，恶言恶语道：“你真那么善良，怎么会撞邪，被鬼缠身？”
“崔公子，慎言！”沈翎难得翻脸，语气多了几分凌冽。
青玄也忍不住黑了脸，提剑怒瞪着崔垚。
身为叶家三小姐的贴身侍卫，他的职责就是维护三小姐的一切利益。
见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崔垚自觉胜利，正洋洋得意想再讥讽两句时，抬头却发现对面的少年唇角弯出一个弧度，黑眸死盯着他，神情诡异，开口阴□□：“崔公子在人间倒是活得潇洒快活，可还记得惨死的顾婉清？”
崔垚丝毫不在意，“什么顾婉清……” 他突然顿住，深色惊恐。
地下通道的两侧挂着壁灯，昏黄的灯光打在少女苍白的脸上，恨意浓浓的双眼下淌出两道蜿蜒的血痕，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啊啊啊啊！有鬼！有鬼！”
崔垚吓得脸色发白，踉跄着后退，差点摔在地上。几个狐朋狗友连忙扶住他，也跟着惊慌起来，“什么？什么？”
崔垚颤颤巍巍地指向洛观屿身后，李月楚从洛观屿背后绕出来，一脸天真地说：“崔垚，说什么胡话呢，哪里有鬼。”
崔垚结结巴巴：“在……在他后面……”
洛观屿默默地移开位置，那里挂着几盏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怎么大家都没有看见，就你看见了？”
李月楚靠近他，找了一个只有崔垚能看见的角度，露出个阴恻恻的怪笑，“莫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被鬼找上了门。”
崔垚又是一阵凄厉惨叫，可待其他人看过来时，李月楚又若无其事地往后退去，没有一点异常。
崔垚的脸肉眼可见地更白了，他抓着兄弟们的手，左右求证，“……你们没看见吗？”
“什么都没有啊，你到底怎么了？”
崔垚心中一阵恐惧，他用余光害怕地去偷看叶楚楚，又看见一张阴森森的脸，他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有动作。
叶楚楚前段时间撞了邪，钦天监的人去了以后无功而返，听说是两个道士救了她，可钦天监都办不到的事情，那两个道士就能办到吗？
叶楚楚如今，到底是人是鬼？他们说的顾婉清又是谁？
顾婉清……崔垚脑海中猛地闪过那个曾经在斗场上哭着求他放过一个男人的小美人。
那小美人长得好看不说，性格还带劲儿，他记得他放过她一次，但是两三天后他就反悔了，他带人想把她重新抓回来，但是去了以后，只看见两具尸体：男人一身血死在床上，女人穿着红色嫁衣吊死在横梁上。
饶是他作恶无数，也被吓得回去做了两天噩梦。
会不会是……顾婉清来找他报仇了？
此念头一出，崔垚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骇意，他推开扶着他的人，踉踉跄跄地逃了出去。几个狐朋狗友面面相觑，也跟着追了出去。
李月楚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大好，被咬破的指尖又冒出了血珠，疼痛沿着神经传来。
沈翎瞬间明白一切，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但却也觉得快意。
李月楚感觉有点神奇，她看向洛观屿，“洛公子，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若不是他的配合，效果可能没那么好。
“巧合而已。”
少年偏过头，声音淡淡的，他那时没有听到她继续反击的声音，却闻到了血的味道。
那么娇气，咬起手指来倒是一声不吭。
胡老三听见崔垚的话，才恍然明白这姑娘是闻名金都的叶三小姐，和那位崔公子在家世和跋扈上不相上下的又一个祖宗。
他态度骤变，声音谄媚：“原来是叶三小姐，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无妨，我们有事情问你。”
有个身份的确好办事得多，李月楚看向沈翎，“沈姑娘，你问。”
沈翎原本没有头绪，这会儿却有了点方向，她问道：“方才他们说的册子，是什么？”
胡老三赔笑道：“是我们的勇士名册。”
胡老三说着，让人递给他们每人一本书册。
书册的每一页都用笔墨勾勒出简单的人相，下面标注着编号和上场的次数和胜率，他笑着解释道：“客人们都会根据这些记录，来决定要在哪位勇士身上下注。”
李月楚快速翻了翻，发现胜率比较高的人，右上角都画着一个小圆圈。
洛观屿翻页的手指一顿，指着画着红叉的页面，似笑非笑问胡老三：“胡管事，这些人如今在何处？”
胡老三强颜欢笑道：“地下斗场的规矩，勇士们生死自负，他们都是搏杀中的败者，都已经……死了。”
洛观屿抬眼看他，笑盈盈道：“在下的意思是，他们的尸体在何处？”
胡老三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他抬起袖子抹了抹， “有家人的被家人认领走了，没有家人的，会全部运到城外断魂崖，丢进乱葬岗。”
斗场内的欢呼声和搏杀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沈翎心情沉重，问：“胡管事，三年前的记录可还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