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叶之冬

2、碘伏与创可贴

　　孙萌现在的成绩要比徐莹兰好很多，等徐莹兰进去选座位的时候，她先是看了一眼，姚之远已经趴在她的课桌上睡觉了，好像还压着她的数学试卷，他的同桌还是周柠。

　　能看到窗外的座位已经没有了，她微微叹气。

　　孙萌坐在了第三组第四排的位置，与原先的座位只隔着一个过道。孙萌的旁边的座位已经坐了人，她示意徐莹兰坐在她右后方位置。

　　那个位置，不好，太容易被从后门进来的老师盯上。

　　徐莹兰径直走到了第四组第五排的位置坐下，姚之远身后的位置，她的左边是白墙，白墙上面名言匾上写着诸葛亮《诫子书》中的一句话。

　　“静以修生，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非宁静无以致远。

　　此刻不管不顾，趴在徐莹兰数学试卷的姚之远，的确做到了无视外界干扰。

　　徐莹兰的新同桌马嘉，原先就是坐在她身后，不爱说话，不爱学习，班级倒数，是老师口中的差生。

　　孙萌常说，虽然马嘉成绩差，但好歹人家安安分分，不打扰别人啊！马嘉之前的同桌，陈鹏才是，一天到晚，净惹事。好在孙萌能治他，四个人相处，也算和平。

　　徐莹兰看向孙萌，陈鹏依旧坐在她的身后位置。

　　座位选完，开始互换各自的课桌，桌椅之间的拉扯声，歇斯底里的在教室里叫唤着，有兴奋的，有低落的，也有安安静静的。

　　陈鹏高高兴兴的将孙萌的课桌椅给换好，又将自己的课桌椅给搬走，马嘉嫌吵，戴上耳机出去了。徐莹兰面前空空荡荡的，而姚之远依旧趴在她的数学试卷上。

　　孙萌还在收拾，扭着身子就看到自家兰兰被欺负，她气冲冲的走到周柠的桌子前，伸着手，拍打着姚之远趴着的桌子。

　　“啪，啪，啪，同学醒醒”重重的三声，引起班里的其他学生注意。

　　周柠也是反应过来，错愕的回道：“你干嘛。”

　　孙萌毫不客气道：“在叫猪醒，你有意见。”

　　周柠知道孙萌吵架厉害，也不想和她争论，低声道：“泼妇。”
　　“你骂谁呢。”
　　徐莹兰走到周柠身后位置，拉开了一些孙萌，避免两个人吵架，又轻轻道：“我没事。”

　　姚之远已经醒了，这才注意到手底下压着的数学试卷，不自在的用手擦了擦。此刻也是注意到了试卷上的成绩，错了许多，只有69分。

　　孙萌又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他也明白了怎么回事。站起身来，接近1米8的个子，在高一新生里面，显得异常高大，他的身子与徐莹兰靠的很近，徐莹兰只能堪堪到了他肩膀位置。二人对视，徐莹兰看了他猩红的双眼，炙热的气息让她不自在的低下头，往右边移了移，避开了他些。

　　姚之远回过身，将徐莹兰的椅子用脚推到后面，然后将徐莹兰的课桌一只手拉到她现在的位置，弄好后，走到第一排那里，将自己的课桌椅给搬了过来。

　　姚之远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黑了，对着周柠道：“下次记得喊醒我，走，回家。”

　　周柠“嗯”了一声，收拾好书包，两个人携伴而行的离开了教室。
　　留下孙萌尴尬的站在原地，她愤愤不平道：“什么人啊！成绩好了不起啊！一句道歉都没有。”
　　徐莹兰则是安抚着孙萌，让她不必为这点小事动怒。

　　马嘉快上晚自习才回来，依旧戴着耳机。徐莹兰看着69分的数学试卷，上面的口水已经干了，她嘴角轻笑，想着他刚醒时，尴尬的抹掉口水，脑海里回忆着姚之远那双猩红深邃的眼眸，她想应该是真的困了吧！

　　华龙一中的晚自习是自由的，你可以安静的自己复习，也可以几个人小声的谈论题目，亦会安排老师坐堂，方便询问题目。

　　徐莹兰将期中试卷上的错题，选择性的摘抄在错题本上，以前的她，总是会将所有的错题全部摘抄，后来温良学长教她，只需要将没有记住的错题或者具有代表性的题型摘抄上去便可。

　　两节晚自习过去，她才全部整理完毕，将错题本合上，扭了扭酸楚的脖子，下意识的看向左边，只有一堵白墙。

　　她扭头看向前面空荡荡的座位，目光看向姚之远的课桌。

　　课桌上很简单，桌面左上角摆着几本教科书，抽屉里分两摞，一摞是教科书，一摞是试卷和习题册，最右侧放着一个黑色笔袋。

　　倒也整齐，就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她视线右移，看向周柠的课桌。

　　教科书和参考书高高的摞在右前侧的课桌上，只留下小小的空间写字，抽屉里也是满满当当，这些课外的工具书，都是十分重要。

　　原来姚之远的课桌上没有厚大的英语字典，没有习题册，没有知识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桌子，还真是差生文具多啊！

　　徐莹兰看完，注意到右侧的目光，扭头看向右侧，马嘉正看着她，徐莹兰问：“有事？”

　　马嘉不明所以的轻笑一声，似有嘲讽的意味。徐莹兰对于中二少年的嘲讽，并没有太在意。

　　分班在即，刘谦佑变得更加严厉，不时在教室里，宣传着“不好好学，都给我滚到普通班去。”
　　“一个个的，还当自己是初中生啊。”
　　“这么简单的试卷，都考不到80分，你们啊！211.985，想都不要想，普通一本都难。”
　　在这样强压力之下，很多学生，利用周日时间，去上辅导班。仅存的一点点休息时间，也被学习给占领。
　　孙萌写不出来题目，烦躁的抓着头发，目光看向了徐莹兰那边。
　　徐莹兰依旧安安静静的窝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急不躁。
　　她眼里露出一丝羡慕，平定心思后，继续写着辅导班老师留下来的作业。
　　教室里沉闷着，各个都不想被分配到其他班，暗自较着劲。
　　可是，又有多少人，会因此搅乱了学习节奏，在题海里迷失了方向，烦闷不已。

　　徐莹兰这边倒是显得十分宁静，姚之远与周柠成绩好，自然不会畏惧会被分配到普通班，而徐莹兰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复习着知识点，题目也不是堆砌式的反复书写，而是选择性的查缺补漏。
　　起初累了就抬起头看看~姚之远头上一点点天空。
　　她在几次被姚之远抓包之后，就不敢在看了。
　　而马嘉，似是习惯了倒数，反而自在了些。
　　马嘉喜欢画画，徐莹兰看见过很多次，他在上课的时候，经常将书本上原来的人物改编成武侠人物，倒也形象生动。

　　他有一本专门用来画画的册子，似是在画一本漫画。徐莹兰看到了，也没有说什么，就这样，四人各自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挺好。

　　华龙县教育局针对部分高校学生，因学习压力过大而酿成一件十分惋惜的事件，向各个高校，下发整改通知。不允许各校安排周末上课，不允许学生在外上辅导班，要大力发展素质教育，德智体美劳均衡发展。

　　其它的一时半会体现不了，但“体”还是可以的。

　　体育课老师终于可以正儿八经的上好一节课，再也不必拿好了口哨刚出门又讪讪退回椅子上玩着游戏。

　　五月的天，四点的天空，蓝天白云下孙萌喘着气，掐着腰道：“我不知道会不会身心健康，但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会猝死在这操场上。”

　　徐莹兰从小帮家里人干活，跑了两圈，脸色依旧，气息平稳。

　　规定是三圈，还有一圈，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已在。

　　“你可以换成快走，会舒服很多。”

　　孙萌白了她一眼，重点是这里吗？重点是她不想运动。

　　徐莹兰指了指不远处的终点道：“如果你还撑得住，不如我们一鼓作气，冲刺一把如何，老师刚才说了，这次的成绩会影响分班。”

　　体育课成绩，以前都是满分。因为通知，这次体育老师也不敢继续糊弄，之后的文理选科看的是总成绩，成绩会影响分班，即使选了文科，重点班也是多数人希望进去的地方。

　　孙萌不敢怠慢，还有一百米那样，她决定一鼓作气跑完。

　　徐莹兰看她已经加快了速度，也跟了上去。

　　临近终点，孙萌脸上绽开了花，一点点的向徐莹兰靠近。

　　而在此刻，身后一个人影撞了过来，连同徐莹兰也被撞到在地上。

　　手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孙萌歪着脚，龇牙咧嘴的看向一旁，倒是想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的，这么宽的跑道，非要往她和徐莹兰两人之间的跑道挤。

　　“啊！流血了。”

　　一些同学已将她们围住。

　　“有病啊，突然靠在一起，后面的人怎么让开。”

　　嗨，这话摆明着说她们两人的，孙萌一下子来了气，怎么着了，往两个跑道中间跑还有理了，她看向曹鑫，破口大骂道：“你才有病，这么宽的跑道，跑哪不好，非要往我们中间挤。”

　　徐莹兰也看向右侧摔倒的人，是周柠。看着周柠的鼻子留着血，意识到应是方才自己的右手肘磕到了她的鼻子。

　　徐莹兰立刻道歉：“对不起。”迅速从校服口袋掏出纸巾，放在她的手上，抬起她的右手，让她握住自己的鼻子，又抬起她的另一只手，捏住鼻翼两侧，“用嘴呼吸”。

　　沉着冷静，不说废话。

　　曹鑫蹲下身，推开徐莹兰，指责着：“不会就别瞎弄，流鼻血要仰着头。”

　　周柠微微侧开曹鑫的手，冷静片刻后，看了一眼徐莹兰，倒也没有说什么，站起身来。

　　徐莹兰站在她身侧柔声道：“若是等几分钟还流血，我可以陪你去校医院。”
　　曹鑫鲁莽的继续说道：“不用你陪，周柠我现在陪你去医院。”

　　周柠烦躁的摇了摇头，松开了手，餐巾纸上沾染了不少血渍。

　　“继续捏着。”

　　徐莹兰抬头，姚之远已经站在不远处，用些许命令的口吻和周柠说话，周柠瞧了他一眼，乖乖的继续捏着鼻翼两侧，用餐巾纸捂住鼻子。

　　姚之远先是看了一眼曹鑫，曹鑫有些不自在的扭转了头。他又看向徐莹兰，孙萌担心徐莹兰被骂，站在她的一侧，半护着她。
　　姚之远没有说什么，对着周柠温声道：“走，去校医院。”
　　周柠没有拒绝，而是跟在他的身后。
　　徐莹兰走上前，将手里的餐巾纸全部递到周柠的手上，又再次说了一句对不起。

　　周柠看向徐莹兰，温声道：“是我自己没注意，不关你的事。”

　　体育老师走过来询问缘由，见没出什么大事，就让各自散去。

　　剩下的体育课时间，孙萌心中的怒火一直没有消下去，说了很多关于姚之远，周柠，还有曹鑫三人之间的事情。

　　他们三个人都是华龙一中附小的学生，周柠的父亲跟着姚之远父亲做生意，两家人从小就比较熟络。

　　孙萌小声的说：“我听说，周柠的父亲在给姚之远父亲送货的路上出了车祸死了，之后，周柠母女俩的生活就由着姚家帮衬着。”

　　徐莹兰哦了一声，微微抬眸看着日路西山。

　　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孙萌继续说：“曹鑫与姚之远的关系就犹如周瑜与诸葛亮，曹鑫不管怎么努力都超不了姚之远，当了多年的千年老二。”

　　孙萌又小声道：“而且我听说，曹鑫喜欢周柠。”

　　徐莹兰又哦了一声。

　　孙萌觉得没意思，“莹兰，你还是不是个人啊！怎么对别人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徐莹兰想着，也不是，她其实挺好奇，上课从未认真听课的姚之远，到底用了什么好的法子学习的。

　　体育课结束，徐莹兰回到了教室，准备等人少些再去食堂吃饭。回到座位上，她看见自己的课桌上，摆放着碘伏还有几张创可贴。

　　徐莹兰抬手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磨蹭了几块皮，一开始还有些疼，现在到也没觉得什么。

　　这药肯定不是孙萌给的，那会是谁呢？

　　马嘉在晚自习的时候，冷冰冰的告诉她，是姚之远给她的。

　　徐莹兰“哦”了一声，马嘉愣是没有看到什么欣喜或者娇羞的表情。

　　徐莹兰看他又是直愣愣的看着自己，问道：“有事？”

　　马嘉立刻转过头，戴上耳机，随便翻看几页语文书，他最讨厌的科目。

　　徐莹兰挑了挑眉，看向他面前的语文书，这人性子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