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兄》MARIA

4、四.

　　那天晚上我如约没有和妈妈说白天的事。可是你知道的，让我这样一个大嘴巴来保管一个秘密是多么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我越是告诉自己忘记它，一躺到床上，白天的情景就一遍遍不停地在我脑子里过画面，似有几万个问号在问“怎么啦？为什么？什么事？”
　　结果我就很晚很晚一直也睡不着，活了这么十好几年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失眠’。
　　半夜里我爬起来上厕所，突然看到阳台上什么红光一闪一闪。我吓了一跳，一脚踢到矮凳上，发生“空”的一声。那红光瞬时就灭了。我更害怕，所有的鬼怪故事一下涌上心头，忙抄起地上的凳子颤颤巍巍地问：“谁？”
　　阳台门一下被拉开，我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正要喊，听到他说：“我。”
　　是他。我拍下胸口，埋怨：“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半夜三更的没事儿跑阳台上干嘛？”
　　他这时已经走近，借着月光与外面的路灯微光我们都看清了对方。双方都是一愣，我先开口：“怎么一股烟味？你，你抽烟啦？！”
　　“嘘！小声点儿！你想吵醒大人吗？”
　　我一下激动了起来，努力压了嗓门道：“你抽烟！你竟然半夜里偷偷在阳台上抽烟！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你是不是偷爸的烟？好哇，优等生赵以凉竟然抽烟！”
　　他将眉头紧锁，眼光在我身上飘过，没理会我的聒噪，径直在我身边走过，只是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这么大了还穿个三角裤到处跑。”
　　我看着他的背景，撇撇嘴不服气地低声说：“一家人有什么啦？谁睡觉不是穿个三角裤，难道还穿个西装不成？真是的！你光屁股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哼！”说完我放下小凳，向厕所摸去。

　　或许是被我捏了把柄，又或许是有了共同的秘密的关系，我们之间明显友好了起来。就连我抢了他的冰淇淋他也不会生气，呃，还有，给他吃双人份的胡萝卜也不生气。最主要的是他现在基本不怎么辱骂我，就连帮我辅导功课也耐心了许多，极少骂我笨了。
　　哎，也骂过一次。那是我初潮，我那时候跟本不懂，穿一白裙子高高兴兴地去车棚推车回家，就这么带着个红屁股走了大半个校园。赵以凉看到我什么话也没说，把自己的书包取下挂到我身上，我一时大怒：“你自己的书包凭什么我给你背？”
　　他指指我裙子说了一个字：“笨！”把我车一夺，坐在上面等我。
　　我回头一看只觉头发一麻，急急把两个书包背在身上挡着，忙忙坐在车后座上，慌得跟做贼一般。
　　他一下子蹬出去，我身子“咚”一下撞在他身上，微微有点发育的胸部痛到眼泪都出来了。我身子一下弯下去。他不知怎么发现了，回头看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慢了下来。那天我坐的特别稳，竟然连一个小坑都没遇到，我突然觉得原来人在特别丟脸之后会变得运气还不错。
　　这快乐的日子过得那么飞快，一忽会儿就到了初三。

　　也是在那一年的夏天，我第一次去到了星巴克，也是第一次遇到了唐帅。
　　说起来也是蛮神奇的，那天在星巴克，我和赵以凉一边排队一边在讨论吃什么，突然有人拍我肩膀，我回头一看是一位陌生的阿姨。她笑眯眯地对我说：“小妹妹，你爸爸是不是钱建国？”
　　我一愣回答：“是啊，你怎么知道？”
　　“嗨，你跟你爸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一看就是他闺女。”那阿姨笑呵呵的说。她伸手拉了一把旁边的一个男孩子，对我说：“这是你唐帅哥哥，你不记得了？小时候一块玩的。”
　　我这人的忘性比记性大，最怕人考我这些，一时只能傻笑。那男孩子和我差不多高，或许还矮上一些，他正在玩掌上游戏机完全没注意我们的谈话，突然被他妈用力一拽，差点撞到我。等站稳了看清人，突然就红了脸。
　　“哟，还不好意思啦！小时候钱小妹看到我们唐帅老是叫‘糖’‘糖’的，小帅那时候也叫不清，老叫你‘齐齐’。哎，时间过得可真快，一下子你们都长这么大啦！”阿姨叹了口气，突然问道：“哎，你爸妈呢？在不在？好多年没见着啦。”
　　听说一会儿就来，阿姨就在我身后开始唠叨起当年如何如何，大约是兴奋的关系，嗓门有点大，搞得前后的人都侧目来看。我一下红了脸，嗯嗯应着，心里却急得不得了。最可恶的是赵以凉，他一副和我不认识的样子排在我前面，现在索性连话也不和我说一句了。为什么丢脸的时候总是我一个人？！

　　等我们拿到东西爸妈正好进来，一看到李阿姨他们也高兴得不得了，索性大家并在一桌子吃。
　　当时气氛有点奇怪，三个大人说得口沫横飞、兴高采烈，三个小孩坐在旁边面无表情，各吃各的，各玩各的。
　　我心不在蔫地吃着冰咖，却在苦恼自己的事儿。这马上要开学了，我的暑假作业还有好多没写完呢，这可怎么办？让赵以凉帮我写作业只怕有点困难，找别的同学互助一下吧，还得跑到别人家去，这大热的天，我在家还吹不够空调呢，骑个车到马路上晒我想想就害怕。哎！当初应该听他的话先把作业写完的，这还有不到二个星期了，还有那么多可怎么办呢！
　　“滋！”吸管吸不到水发出刺耳的的声音。到底了呢，我扁扁嘴有些意犹未尽。
　　“呲”赵以凉很是不屑地嘲笑一声，却将自己的杯子推了过来。
　　“我才不喝你喝过的。”我伸手将杯子推回去。
　　“爱喝不喝。”他眉头一皱，索性拿了杯子大口往嘴里倒。
　　“你！”我眉尖一挑正要说话，却听到旁边有人怯怯地说：“那个，我这杯还没喝过，要不你拿去吧。”我转头一看，竟是对面的‘糖’。他见我看过去，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脸倒又红了。
　　我很少见到一个男孩子那么爱脸红的，倒有些稀奇了。看看推到面前的饮料倒有些不好意思，忙给人推回去：“不用不用。”
　　他挠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答，见我不肯要一张脸红得更厉害了。真是有意思极了。不爱跟人搭讪的我试着跟他讲话，看他脸会不会再红一些：“你读哪个学校啊？也初三吗？”
　　他挠挠头，也不敢看我，低着眼答：“嗯，我一中的，马上就是初三一班了。”
　　“一中啊！又是一班！”我惊叹“听说能进那个班的都是非人类哎！”
　　赵以凉在旁边捧了书轻笑出声，我回过头白他一眼，明明在偷听，还要装做在看书。偷听就偷听，连这种时候都不忘记嘲笑我！讨厌！
　　“非人类？”唐帅抬起头迷惑地问。
　　我转回头笑嘻嘻地回答：“啊！非正常智商的人类。能进这个班的都是超人啊！听说你们班的老师自己出的参考资料是全市所有学校渴望的秘籍啊！号称一本在手笑傲江湖啊！”
　　他脸又红了一点点，这次连耳廓都粉了。啊！好神奇！他低头一笑，谦虚道：“也没有那么神啦，那个你要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几份，其实也都是书上的基本内容演化出来的题，没什么的。”
　　“真的吗？真的可以给我吗？”我双眼一亮，有了这个玩意，我还不是想考哪个学校考哪个学校啊？！喔厚厚！想不到我钱子默也有误入神仙洞的一天！
　　“可以啊，我回去整理几份抄给你就是。”他大约被我的眼神给灼得吃不住，摸摸额头也不看我。
　　赵以凉大约见不得我这副饿狼相，在边上一声冷哼。我收收口水，清咳一声，颇为淑女地微笑着问：“不会太麻烦了吗？”
　　“不会，不会。”他忙摆手，一抬眼看到我微笑的脸，他连额头都红了。我的妈呀！我还是第一次见人脸能红成这样，“扑哧！”一声笑出来。唐帅不知道我笑什么，只好挠挠头，不自在地屁股挪了挪位置。

　　两天之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在桌上万分痛苦的赶作业，突然唐帅来了。把我喜得一下跳起来，冲到门口恨不能抱住他。一眼看到他身后高高站立冷眼看我的以凉哥，我浑身一冷，站住了脚步。
　　“小默，你好。”他将手上的卷子递给我，中规中矩地说：“上次说给你的资料我整理出来了。把一些重复常用的题目标了出来。”
　　我喜形与色，双手接过圣书，心头一阵激动。人材啊！人材！这个宝贝人材我可一定要对他好点。我这还没想好怎么感谢，那边妈妈从屋里出来了，一看到唐帅就笑道：“哟，小帅来啦！快进屋坐，这么热的天，累坏了吧？”
　　唐帅忙叫了声：“阿姨好！”笑笑又说：“我给小默送资料，都是我们老师常出的一些题，看看小默用不用得到。”
　　妈妈一听忙道：“呀，你那资料可是秘不外传的，给小默合不合适啊？”
　　唐帅挠挠头道：“那个，只要小默不外传，应该，应该没事儿吧？”
　　妈妈忙盯了我一眼，道：“小默，听到没有？可别让你唐帅哥哥为难！喔，你们忙你们的吧，小默带唐帅到你屋里学习去吧，态度好点，好好跟你唐帅哥哥学啊！”

　　唐帅进了我屋没敢乱看，直接到我书屋那边站了，看一眼我的作业，向后一翻，有些惊讶地说：“还有这么多？”
　　“被你发现了，哎！还有这么多我可怎么办呐！估计这个星期晚上都不用睡觉了。”我哀怨地叹气。
　　他放下书包，坐在我的椅子上，顺手拿起笔，指着作业道：“不会，这很简单的，你看•#•这样再这样就做好了，很快的。”
　　“你说什么？”我问。
　　他顺手就写起答案，一边说：“呐，就这样就算完了。”
　　我伸手一指下面一题，道：“那这个呢？”
　　“啊，这个，这样就可以了。”他唰唰几笔又做完了。
　　他大约已经被训练成了答题机，习惯性地看到题目就做，后来也不用我指，一心一意帮我做起作业起来。我趴在他旁边，笑眯眯地看他认真做作业的侧脸，鼻子挺挺的，原来他不难为情的时候还蛮秀气好看的嘛，就是矮了一点，才和我差不多高。
　　他都这么厉害，那他们班的班长岂不是个超人？我不禁趁他翻页的时候问：“你们班的班长是谁？男的女的？”
　　他低了头又开始答题，顺口回答：“男的，是我。”
　　我一下张大了嘴，他这么爱脸红的人怎么做班长？！我真想不出他管别人的样子。这么腼腆的人也可以吗？还有，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这么厉害！是为了刺激我而生的吗？！给妈知道了指不定又是对我一阵好说。撇撇嘴，看他做得这么认真，我索性不再说话，坐到床上将他带来的秘籍拿出来看。不看还好，一看我才知道这哪是秘籍，简直就是天书！OMG！他写得这些题目我大眼一看好像没有一道是我能答得上来的。
　　我一脸挫折地躺倒在床上，开始反思，究竟是他们太聪明还是我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