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橘》丘一

69、六月橘

　　兴奋是什么样的？

　　大概是心里藏了个跳跳球，在胸腔横冲直撞。

　　这股兴奋感压制不住，自然而然跑到了脸上，嘴角会在无意识的时候往上勾起。

　　任北手上写着字，头像失了重，慢慢滑倒在桌子上，他笑得身子发着抖，最后实在忍不住乐出了声。

　　喜欢一个人是件很骄傲的事情，恨不得告知全世界，但也害怕别人知道。

　　他克制了点只是摸出手机，点开三人群。

　　以前三人的聊天群里还能断断续续聊点日常，一根手指往下滑，最近几个月全是发的千篇一律的学习资料。

　　任北几张跳跃转圈的表情包发进去倒还显得格格不入。

　　那边很快来了回复

　　阿期：[你终于还是学疯了]

　　孟迟：[不要太拼命，还是要适当放松点]

　　阿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们说？]

　　看着这条消息，任北莫名开始心慌。

　　他顿了会才打字回复。

　　[还没想好怎么说]

　　孟迟：[那就想，我们等你]

　　下一秒消息又弹了出来

　　孟迟：[想好了吗]

　　“……”

　　[没有]

　　孟迟：[这不给你时间了吗？怎么还没想好？]

　　[你那叫给了我时间吗]

　　“难得啊，玩起手机了？”

　　季冬的声音从头顶冒了出来。

　　听着声响，任北手臂肌肉瞬间一缩，他仿佛是条件反射一般将手机藏进书中，手里握起了笔。

　　等一系列动作做完他才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是季冬他才松了口气。

　　对啊，这里临川县，他不在他妈的监视下。

　　“啧啧啧，”季冬靠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演技拙劣 经常被姑姑逮到玩手机吧”。

　　任北只是看着他，没回话。

　　事实正跟他说的相反，他私自玩手机的动作不少，但从来没被她妈发现过。

　　或许是来这的时间长了他的警惕性有所下降。

　　“你朋友又给你发什么题了，你乐呵成这样，”季冬走了几步，探头去看他的手机。

　　任北立马把手机死死按在书下，宛如泰山地坐在位置上。

　　“藏的什么？”

　　他越不让人看就越引得人心痒痒，季冬想动手去抢。

　　任北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在他有下动作时，他连着手机带着书抓起，开始往后退。

　　见他一副警惕的模样，季冬好奇心彻底散不开了，站稳后盯着他：“到底藏的什么？我俩谁跟谁，秘密这东西可不能有。”

　　“我不想刺激你。”

　　任北将手机揣进衣兜后才慢条斯理整理着刚刚因为动作太大弄皱巴的衣袖。

　　季冬听着对他的话不屑一顾，他冷哼一声：“经历了昨晚，还有什么能刺激到我的，”

　　他拍着桌子：“你就说，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尽管说出来，”他演技上来得快，手捂住胸口，满脸的悲壮：“我这颗心早已千疮百孔，你说出来刺激刺激我，以毒攻毒。”

　　任北掀眼，实在看不下去他这神经样，摆正椅子坐上去，轻飘飘道：“我在跟莫楠谈恋爱，从昨天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开始的。”

　　他语气刻意压得冷淡，可就是压不住上翘的嘴角。

　　他最后不忍了，笑容彻底暴露在脸上。

　　他的话像闪电直击季冬头顶，他呆滞许久，大脑中闪过一场又一场狂风暴雨，愕然转头看到了笑容沾了满脸的任北。

　　过度的震惊感使他词穷，季冬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俩是真狗啊。”

　　“不许这么说。”

　　“怎么了？”季冬皱眉仰头：“有什么不能说的？”

　　任北：“不许这么说她。”

　　“怎么滴，我就说了，”季冬胸口的气散不开：“才在一起多久啊，还护上了。”

　　“她是我女朋友，护着是天经地义，不护才是禽兽不如。”

　　任北看了他一眼，摇头：“你不懂。”

　　季冬忍无可忍，直接在他背上拍了掌。

　　他使劲，拍下的声音又闷又沉，听着就疼，可任北跟失去知觉一般，现在的他身轻如燕，面对他的攻击只觉得不疼不痒。

　　季冬看不惯他这傻样，斜了嘴，白了眼：“小北，爱情使人降智。”

　　任北坐直身子，握住笔，淡然道：“你是嫉妒。”

　　“我嫉妒？”季冬笑了：“这有什么好嫉妒的？”

　　任北默了会，掀起眼皮：“我不想刺激你。”

　　“你死！”季冬抓起他床上的枕头直接给他打过去。

　　被打中的任北身子歪了歪，没怒返笑：“说了会刺激到你，非问，好奇害死猫。”

　　季冬实在看不惯他这得意样，没有接他的话，把枕头往床上一扔。

　　“可以啊，莫南瓜也藏得挺深，既然这样，那我也没法了，”他转身，手用力放在任北肩膀上：“要对莫南瓜好点。”

　　任北没拍开他的手，抬头看着他：“你总喜欢说废话。”

　　“啧，”季冬：“你就说你应不应吧。”

　　任北收了笑，一脸凝重，语气笃定地回复：“必须。”

　　得到满意答案的季冬松了手，偏头叹了口气。

　　“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自己，这光听着就是件让人兴奋的事 ，莫南瓜今晚上估计也兴奋得睡不着吧。”

　　“真的？”任北有些不自信：“莫楠真的会因为我兴奋得连觉都睡不着？”

　　“肯定啊，”季冬仰头看着天花板，仿佛已经看到了辗转反侧的莫楠，他自信开口：“我了解她。”

　　莫楠倒在床上，翻了个身，不过十秒就睡沉了过去。

　　困扰几月的疑问在今夜随着夏风消散。

　　得到答案的莫楠不再胡思乱想，放空了脑子也安了心。

　　脑子和心一放松，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这一夜她睡得安稳，一夜无梦，一觉到天亮。

　　她再次在闹钟响前睁开了眼睛，比起以前，她去学校的心变得迫切。

　　因为那有了她想见的人。

　　可到了校门口，太阳只露了点光，周围没多亮堂。

　　莫楠站在门边，看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兴奋，来早了。

　　她不确定任北的时间，但她知道季冬的，每天也是卡点来的，任北与他同行，说不定来的时间差不多。

　　她正想得入神，肩膀被拍了一下。

　　莫楠没回头，只是轻叹了口气：“希希。”

　　“你怎么知道是我？”

　　程今希跳了出来：“冬冬也爱这么拍你的 ，你怎么不猜是他？”

　　“力道不一样。”

　　季冬是拍，她是蜻蜓点水地碰。

　　莫楠说着话，偏头看到了站在程今希身后的简寻阳。

　　他嘴角带笑，目光落在程今希身上，始终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从很早以前莫楠就已经注意到了他的这种习惯，以前还觉得不至于，等落到了自己头上，她才觉得感同身受。

　　她的视线好像也总不受控制地寻找任北的痕迹。

　　简寻阳：“你是一天比一天来得早了”。

　　“你俩怎么一起来的？”

　　简寻阳摸了下脖子：“昨天把二冬的车骑回去了。”

　　“寻阳早上来接的我。”程今希说。

　　简寻阳看向她，笑着应合：“对。”

　　莫楠跟着笑了笑：“看来昨天你和季冬瓜的决战是他败了。”

　　“他个垃圾，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赢过我？”

　　这句话也没毛病，莫楠反驳不了。

　　“楠楠，”程今希整个人都挂在了她身上，被她推着走：“我们聊点其他的。”

　　“聊什么？”

　　莫楠跟着她的力往前走，简寻阳背起她的书包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

　　“聊小北，”

　　她话说一半莫楠就已经猜出她想说什么了，不出所料，她一下句就问：“聊你是什么时候对他有意思的？”

　　莫楠也没想瞒着，如实道：“我也说不清。”

　　程今希觉得这回答扫兴，松开她：“你们很突然。”

　　莫楠点头：“是有点。”

　　想来了会，她反应过来不对劲：“你怎么知道的？”

　　“冬冬告诉我的。”程今希说。

　　莫楠回头，看向简寻阳：“你也知道了？”

　　简寻阳摇头，眼里装上了无奈：“半夜给我打了三个电话，我不接，他就一直打。”

　　莫楠：“……”

　　嗯，破案了。

　　程今希：“他发消息的时候我还没睡，看到消息后我就彻底睡不着了。”

　　莫楠不解：“为什么？”

　　“兴奋吧，”程今希继续道：“还有就是意想不到。”

　　“我开始就说小北看你的眼神不简单吧，你非不信，”她感叹了一声：“我那可怜的弟弟啊，就是吃了先来后到的亏。”

　　“话也不能这么说。”莫楠下意识反驳。

　　“我知道，我知道”，程今希将她打断：“你是想说你喜欢任北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管谁先来你都不可能在他身上有相同的感觉对不对？”

　　莫楠笑了：“我就说你很了解我。”

　　程今希拉住她的手臂晃了晃：“只要你高兴就好，不管喜欢谁。”

　　莫楠：“我很高兴。”

　　我很喜欢任北。

　　高三后课程肉眼可见开始紧张，下课的时间不多，就算有时间也不长，通常就够个上厕所的时间。

　　一天下来试连着考了不少，杨牧年提前打好了招呼，到了最后阶段几乎就是天天考试。

　　争取让她们觉得考试就和吃饭一样习以为常。

　　考习惯了，麻木了，到了考场上才不会因为紧张而胆怯。

　　照这样考下去，不用等最后阶段，她连着做了一个星期的卷子，已经提前有了麻木感。

　　手机即使一直藏在书包下边，但都没有时间摸出。

　　是等放学的时候她才得空摸出来。

　　开机，手机电量显示还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电。

　　看来今天晚上不用充了。

　　莫楠刚想收起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

　　[晚上一起回去吗]

　　莫楠立马打字

　　[你们班放学了？]

　　[在收拾了]

　　[那我先去东门等你]

　　[好，我马上到]

　　莫楠看着回复，没有犹豫，麻利收拾好书包，都没往肩膀上挂，提着就跑。

　　到了东门，气还没喘匀就开始左右张望。

　　夜间降了点温，冷风四起，吹在脸上把莫楠吹得迷糊。

　　她开始觉得真实，心有些空。

　　可抬头看着朝着自己奋力奔跑的任北她空荡的心满了 ，也稳了。

　　“嗨。”

　　在要靠近时任北停了脚。

　　莫楠看着他，跟着抬了下手：“嗨。”

　　话音一落，周遭突然安静下来，耳边除了风就只剩下操场处篮球拍在地上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像极了两人此时的心跳。

　　两人面对面站着，沉默不语地看着对方。

　　弥漫出的气氛跟以往比变了，好像又没变。

　　莫楠终于忍不住，弯腰笑了。

　　任北不懂她的笑点，下意识跟着笑：“你笑什么？”

　　莫楠的笑止不住：“你笑什么？”

　　“我看到你笑我才笑的。”

　　“我觉得你会笑。”

　　任北点头：“嗯，我笑了。”

　　莫楠倾尽全力憋住了笑意，望向他：“为什么？”

　　“因为高兴。”

　　莫楠不厌其烦地问着：“又为什么高兴？”

　　任北耐心十足地回答：“因为见到你就很高兴。”

　　“可你以前每天都能看到我。”

　　任北继续点头：“所以我每天都很高兴，只是刚才发现了牵引我这种情绪的源头。”

　　莫楠往前走了两步离他近了点：“巧了，我刚刚也找到了源头。”

　　说完就立刻抬头目光定在他的耳朵上。

　　他的耳廓以肉眼可的速度迅速窜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