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2、第62章 穰城紫来 ...

  •   严暮云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心中大恸,慌忙问道:“你可是哪里伤着了?莫怕,我在。”
      喻烟晚泣不成声,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衣襟,哽咽低语:“还好你没死……还好你没死……”
      严暮云怔住,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安慰这满心惊惶的女子。
      正待他欲开口之际,忽觉怀中人气息一滞,哭声戛然而止,昏了过去。
      他低头望着她苍白的脸,心中百感交集,唯恐她再有何闪失,只得将她更紧地揽入怀中,低声唤道:“晚儿……你且撑住,我定护你周全。”

      严暮云将喻烟晚轻轻抱上马背,让她端坐于自己身前,衣袂轻拂,马蹄缓缓踏下行行足迹,一路下得山来。
      瓦陇得知人找到了,跑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严暮云只淡淡摇头,不发一言,策马径自回返穰城。

      军中医师为喻烟晚诊过脉象,收回手指,抚须一笑:“少将军请宽心,此症非是重伤,不过是急火攻心,兼之饥疲交加,内热郁结、外寒侵体,以致元气耗损。与其说是昏迷,倒不如说是困极而眠。待姑娘醒来,好生进些饮食,自能调养复原。”
      言罢,大夫拱手离去。
      严暮云搬来木凳,静静坐于床畔,眉宇间沉思未语。
      脑海中却浮起方才那一幕——喻烟晚泪眼滂沱,哽咽难抑,口中喃喃:“还好你没死……还好你没死……”
      那般真情流露,竟让他心头一软,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

      瓦陇在一旁轻声问道:“小国公因何而笑?”
      严暮云闻言,面上故作沉静,却终究掩不住眼角的笑意,摇头叹道:“无事。只是心中忽有所感,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己尚在人世。”
      瓦陇一听,便已了然。
      忆起前番章家谋逆,喻家奋力抵御之时,自己身受重伤,喻烟晚亦是哭得不行。
      他心中顿悟,定是姑娘方才情急之下失了仪态,不由得也笑出声来,低声道:“姑娘素来如此。平日里总是一副沉稳模样,仿佛能护得我们周全,实则心中惶惶,最是心软。有时,她竟将我们的性命,看得比她自己还要紧。”
      严暮云微微颔首,目光柔和地望向床上安睡的喻烟晚,语气温和:“瓦陇,方才那些兵士已然尽数返回襄州。你也该回去了,莫教喻大人久候担忧。”
      瓦陇迟疑片刻,低声问道:“那……姑娘呢?”
      “放心。”严暮云神色坚定,“这里有我守着。你回去告诉喻大人,待晚儿休养妥当,我定亲自将她安然送回襄州。”
      瓦陇闻言,终是放下心来,恭敬行礼后辞别而去。
      待他离去后,严暮云仍静静守在房中,目光未曾离开喻烟晚半分。
      他不知她何时方能醒来,亦不愿离去半步。

      夜阑人静,喻烟晚轻翻身。
      严暮云正于案前展卷夜读,闻声抬眸,轻步踱至榻前,却见她玉面含春,睡颜如画。
      他唇角微扬,低语轻声道:“昔日你唤我暮云哥哥,后来竟渐渐疏离,唤作小国公。今日却是头一回听你唤我‘严暮云’三字。”

      酣睡将近一日,喻烟晚悠悠转醒,抬眼便见严暮云端坐于案前。
      她一见着他,脑海中便浮现出昨夜在山林中失态痛哭的模样,顿时羞赧难当,连动都不敢动,只得佯作沉睡,连睫毛都不敢轻颤一下。
      严暮云却已察觉她清醒,起身不语,径直推门而出。
      不过片刻,几名女侍鱼贯而入,端来数道精致吃食,依次摆于案上。
      喻烟晚腹中早已空空如也,便匆匆梳洗一番,随即坐回桌前,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在此期间,严暮云回了来。
      才吃了几口,忽又想起严暮云在屋内,却也须顾及身份体面,当即收了放肆,正襟危坐,恢复了端庄模样。
      她只浅尝辄止,每样略夹一筷,便不再动,举止温婉,仪态端方。

      喻烟晚轻抬眸,悄悄望了他一眼,问道:“小国公是如何脱险的?”
      “小国公……”严暮云心中微动,思忖她为何又换回这等疏离的称呼,眉宇间掠过一丝怅然,轻叹一声,道:“我等抵邓州后,察觉种种迹象皆非北地贼寇流窜所为,便设下一计。择穰城为局,将城中百姓分批悄然迁出,又命军中士卒扮作平民,一进一出,皆仿若寻常,以免引起北地人疑心。此间国公军和邓州都假装已对抓捕贼寇深感疲乏,令北地人掉以轻心,入了穰城。我们将抓捕的北地人审问后,利用他们引诱其他北地将士进城。国公军自始至终未曾被困,一切皆是虚张声势罢了。”
      烟晚听得目瞪口呆,手中碗筷悄然放下,惊疑道:“那邓州所传军报,竟是假的?”
      严暮云颔首,神色略显凝重:“的确是我等疏忽。原意是假戏真做,却不料邓州知州竟当真处置,将军报径直送往襄州。”
      “那我不是……白白赶来这一趟?”喻烟晚脸上既有惊愕,亦含委屈,声音微颤。
      “这便要怪你行事太过冲动。”严暮云目光沉静,正色望她,“哪家世家闺秀,敢似你这般胆大妄为?你可曾想过,若真有贼寇,其残暴之行,烧杀掳掠无所不为,穰城绝非你该涉足之地。你却一味逞强,贸然前来,全然不顾自身安危。”

      喻烟晚此番前来,原是为救严暮云于危难之中。
      如今方知一切皆是他们设下的计谋,自己白白受了一场惊吓与苦楚,反倒被严暮云一顿斥责,心中怒火难平,愤然道:“我贸然前来?若你们当真被围,看还有谁肯舍命来救你!”
      言罢,她便一拂衣袖,起身疾步冲出了房门。
      恰在此时,梁穆正巧前来,与喻烟晚迎面撞个正着。
      他见她面色不善,怒容满面,便已猜知屋内那两人又起了龃龉。
      梁穆轻叹一声,摇摇头,迈步入屋,“小国公,你何苦总与她过不去?”
      “我惹她?”严暮云语气中亦带着几分不悦,“你看看她一点说不得的样子。若是真的有北地贼寇怎么办?穰城是她该来的地方吗?”
      “是是是,您说得在理。”梁穆边劝边落座,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桌上的菜肴,心中暗叹,好一桌丰盛佳肴。
      “看什么?”严暮云蹙眉问道。
      梁穆笑嘻嘻地答道:“小国公,不让人吃,还不让人瞧上几眼么?”
      “还不快去寻人!再迟些,这饭菜都凉了,热过之后,便失了原味。”严暮云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随即命梁穆去寻喻烟晚。
      梁穆起身离座,刚踏出屋门,忽又似想起什么,转身回头,朝屋内高声喊了一句:“小国公,若您日后想认个错,最好亲自去找喻姑娘,态度诚恳些!”
      喊完他就赶快跑了,留下严暮云坐在桌前仔细回味着梁穆的话。

      宅内的兵士告诉梁穆喻姑娘跑出了宅子。
      喻烟晚没有跑远,穰城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梁穆出了大门便看到喻烟晚在门外石狮子前站着,她正看着大门上的牌匾。
      他缓步上前,并肩而立,亦望向那块匾额。
      喻烟晚察觉他靠近,轻声念道:“紫来堂。自来堂,不请自来……这匾额上的字,倒像是为我题的,满是讽刺。”
      梁穆轻笑,语带温润:“姑娘何出此言?姑娘并非不请自来,而是雪中送炭,救我军于危难之人。”
      她微微侧首,眉间轻蹙:“可偏偏有人,未曾念我半分恩情。”
      “姑娘此言,只怕委屈了我家小国公。”梁穆正色道,“为寻姑娘,小国公三伏天里,连铠甲都未及卸下,便坐于地牢之中,审了那北地将军整整一日,逼得其句句求饶。昨日一天,饭未入口,水未沾唇,又亲自入山搜寻姑娘下落。昨夜更是一夜未眠,守在姑娘榻前,寸步不离。”
      “小国公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喻烟晚听了梁穆的话,内心多了些歉疚。
      梁穆点头,语重心长:“正是。姑娘,再不回去,我们小国公怕是要饿倒了。”

      喻烟晚扭扭捏捏地回到屋中,严暮云仍坐在原处。
      他见她回来,原是想起身相迎,却迟疑了一下,终究又坐回原位,面上浮起一丝尴尬的笑意:“这天儿热,饭菜还没凉。”
      喻烟晚手中握着一副碗筷,轻步上前,将那副碗筷放在严暮云面前,“刚从厨房取来的,这么多菜,我一人也吃不完。”
      严暮云确是饿得紧了,见状也不推辞,伸手便去拿筷,正欲夹菜,忽又想起方才喻烟晚因他在此,不敢放肆吃饭的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决心,遂执筷夹了几筷菜,尽数夹入自己碗中,低头大口吃着,全然不复往日小国公那般有礼有节,倒显出几分率性来。

      喻烟晚一时怔住,未及反应。
      严暮云却已执筷大快朵颐,口中含糊笑道:“快些吃吧,再不动筷,我可要独吞了。腹中空空,也莫讲那些繁文缛节了。”
      喻烟晚闻言轻笑,低首敛眉,也拿起碗筷大口吃了起来。
      二人似皆饥肠辘辘,这一顿带着邓州风味的饭菜,竟吃得格外尽兴,满口生香。

      喻烟晚休养数日,身子已然大好,遂向严暮云请示,欲启程返回襄州。
      严暮云未允,只说要护送她回去,顺便感谢喻将军。
      然军中尚有数桩要务未决,须待这几日料理妥当,方可护她启程。
      她闻言,未再推辞,遂暂留在了穰城紫来堂。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