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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我叫小娟(三十二) ...

  •   篝火在夜色中噼啪作响,映照着元以昼的面容。

      元以昼让奥菲莉娅把剪好的vlog发出去。

      她的目光穿过层层岩壁,望向那片被正统牢牢把持的天空。

      苏子惠卖灵契,赐护符,坐拥信仰......

      她们,总也得为自己,也为她们,争点东西。

      站出来,让所有感到窒息的同胞们看到,并非所有人都已跪下!

      再者,是为了更为现实的信仰之争。

      元以昼、孙云起、奥菲莉娅清晰地看见数据的变化。

      苏子惠凭借那套赐符的手段,正疯狂汲取海量信仰之力。

      即使之前文物造假的风波让其声望受损,但他累积的信仰基数依旧庞大到让人心惊。

      无数仰慕悬成整个龙州上方的巨大漩涡,源源不断吸收塑神的能量,持续巩固他的神坛。

      元以昼需要这些视频带来的信仰,不是为了成神,而是为了生存,更为了反击。

      她们想从苏子惠一手遮天的信仰铁幕中,艰难分引出一股属于她们自己、涓涓不绝的溪流。

      她们宁愿冒暴露行踪的风险,以自身为饵,也不愿放弃所求,绝不退让。

      不过是为所有被压抑的人,也为自己,争一口可以挺直脊梁、自由呼吸、独立存在于世的气。

      奥菲莉娅将加密后的视频文件发出去,轻声道:“又一个号准备好了。”

      孙云起难得压低声音,里面满是温柔:“她们在看。”

      元以昼点头。

      也想让所有人看见——黑夜并非不可撕裂。

      奥菲莉娅刚准备关手机,首页却自动刷新了一条视频。

      是新的爆款,叫《逃出东瀛博物馆》。

      画面里,一个头戴繁复饰物的女孩跌跌撞撞走在街上,一个男摄影师伸手将她扶住。

      两个大字在她和他的人物抠图后面:回家。

      屏幕上,光影交错。

      《逃出东瀛博物馆》的画面唯美,运镜娴熟。

      故事讲述了一件龙州流失东瀛的珍贵文物“负屃”,如何在一位英俊勇敢的男摄影师的帮助下,一路躲过重重追捕,又屡屡脱险,最终成功逃回龙州怀抱。

      奔跑、跌倒、再度爬起,是这片土地上演不完的哀歌。

      结局里,扮演负屃文物的女孩满面怆然,目含远愁,再度走入东瀛博物馆,立在历史的陈列里,泪光盈盈,凝望那些仍未归家的同伴。

      “文物归家,是民族最极致的浪漫。”标语铺满屏幕。

      最后的画面穿插她与男摄影师共处的点滴回忆。

      虽是开放式结局,但那些二人在奔逃途中拍摄的相片却被一一洗出,静静悬挂在镜头,折射到每一名观众的眼球。

      结尾滚落了字幕,是主演的名字,安可,苏沐乐。

      【啊啊啊太好哭了!】

      【文物妹妹别怕,哥哥带你回家!】

      【啊负屃不是公龙吗,为什么非要这样塑造形象啊
      回复1:那句话还给你们,喜欢偷,懂的都懂。
      回复2:文物二创和原本的性别有什么关系。那你看见一个杰出成就的女的不也叫先生吗?
      回复3:楼上,先生是尊称。】

      【文物回家就是家国情怀!】
      【这才是我们该看的正能量!】

      【文物:弱小可怜又无助】

      【???文物回家我支持,但为啥文物非得是个等男人救的弱鸡啊?】

      【光盯着男女之情的是疯了吧,没人比你们更在意爱情了,我们嗑的是家国情怀OK?】

      【天呢,天天打骂我们是性缘人,现在是谁眼睛里光看见性缘了我不说,反正我要安静看小负屃了】

      【负屃负屃妈妈爱你】

      荧幕上,泪水与奔逃被打磨成浪漫剪影。
      观众齐齐呼喊“文物回家”,仿佛只要喊得够响,负屃就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宿。

      弹幕刷屏,哭声,喊声,浪漫,家国。

      篝火前的三人心里却连涟漪都未泛起。

      外面的世界正上演着怎样精心编排的浪漫叙事,塑造着怎样符合期待的正确形象,都与她们此刻的境遇毫不相干。

      她们的真实,是身后随时迫近的天兵天将,是体内需要小心维系平衡的灵力和魂灵,是下一餐饭食、下一个庇护所在何方的现实顾虑。

      精心炮制、用于收割廉价感动和虚幻自豪感的浪漫,距离她们挣扎求存的真实战场太遥远了,远到,无法给任何一个眼神。

      “《逃出东瀛博物馆》太好看了!”

      “安可,这是你和苏沐乐一起拍的啊!画面好棒!”女生赞叹。

      安可笑道:“是的,他提供了很多想法,拍摄团队也是他家的。”

      正说着,长廊另一端,一个身影安静地走来。

      是玉城千春。

      “玉城!”同学们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接着又讨论起来。
      玉城千春微笑着一一回应。

      龙州大学的女生宿舍,兀自成了一方小天地,与外界沉甸甸的压抑阴沉遥遥隔开。

      玉城千春行走其间,最初与这是格格不入的。

      她原是一株被精心修剪、只合供于案头的抚子花,却骤然被移入了野蛮生长的热带雨林。

      可很快,她被这种陌生的生机裹挟了。甚至,沉溺其中。

      她不再独自面对山水屏风演练寂寥的茶道,反而被同寝的女生挽着胳膊,挤进人声鼎沸的学生食堂。

      她们会自然地分享爱吃的食物,“千春,尝尝这个!”或者下课回来顺手将带的饭菜放到她桌上,“千春,有品位!”

      “千春,我和你说,你是没赶上以前的食堂,”安娟边吃边说,“那个份量,哎,我都不想说,那叫一个少!”
      “后来因何而变了?”玉城千春问。
      “好像是中央博物院馆长承包了吧,”安娟不管周围投来的异样眼神,拨弄一块金灿灿的炒鸡蛋放进嘴,“太厉害了,不光份量足了,连菜式也全换了一轮。”
      就算被网暴、被人肉,成了龙州大学的“风云人物”,安娟也丝毫不在乎——在乎也没用,她总不能去死吧?

      修炼课后,她若有不解,就有人凑过来七嘴八舌纠正,“这里手势错了!”
      没有藏私,只有一种纯粹的、明澈的,“我们一起变得更好”的赤诚。

      这种紧密的、共生的联结,是玉城千春过去在东瀛从未体验过的。

      她不再是孤立个体,而成为了网中的一枚鲜活的节点,被需要着,也被稳稳地托举着。

      不知不觉,她苍白的脸颊透出健康的血色,原本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也渐有了力量。

      玉城千春默默收起那身象征她过往身份和审美的、如同茧房的和服,换上了与女生们无异的休闲装着。

      站在镜前,注视着里面面对面那个不再飘忽欲逝的女孩,她感到一种陌生的踏实。

      眼前的自己,比过去任何一个她都更有重量。

      原来,女人还可以这样活着!

      不是作为等待被献祭的祭品,不是浮世绘里被观赏、供人哀悼的悲情符号,不是俳句中转瞬即逝、徒留余哀的夜樱......

      而是如同山野间的藤蔓,彼此缠绕、相互支撑,朝风雨中共生出更坚韧的脉络。

      朝着更广阔天地一寸一寸争取阳光的生命本身!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里,都饱含了某种前所未有、值得期待的东西。

      但宿舍外的走廊,回荡着另一种声音:

      “千春同学真是大和抚子,温婉、贤淑。”

      “以后谁要是娶了千春同学,那可太有福气了,温柔又贤惠。”

      “东瀛的妻子是出了名的乖巧温顺。”

      龙州大学的男大学生们,对玉城千春表面上维持着另一种过度的“友好”。

      那“友好”并非真正的尊重,而是更像一件缝制粗糙的戏服——尺码不合、布料生硬,披在她的身上,处处摩擦,犄角硌痛。

      他们看到的不是玉城千春这个人,而是一个符合他们想象与欲望的东瀛符号,一个预设了以夫为纲的完美附属品。

      以前面对这些话,玉城千春会依照从小被教导的礼仪,微微颔首,用最标准的敬语回复:“您过誉了,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如今,她忽然抬起眼。

      那双总是顺从的眸子无声锋利,直刺得说话的人慌乱别开视线,仿佛被一面冰冷的镜子照见了自身浅薄,烫住了眼。

      他们称赞我的温顺,是想借此虏役我。

      他们夸耀我的乖巧,是想剥夺我叛逆的权利。

      他们喜欢的不是我,是一个能满足他们虚荣心的幻影。

      这份“友善”,与真正的尊重,毫无关系。

      这份认知像一盆冰水,浇醒了玉城千春最后一点残存的幻想,也点燃了新的火。

      她要修炼,要变强,撕下名为温顺的皮囊,不取悦任何人!

      就在玉城千春日复一日的清醒中,清水悠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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