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好好说》好字唯之

25、收下

　　“啊啊啊啊！哥哥！哥哥们啊！”徐郎整个人都扑到栏杆上，吼地惊天动地，看台上的女生都怕他一会儿一个激动掉下去。
　　“得了你！”陈樱一个用力把他拉回来。
　　不怪他们刚刚喊得起劲，操场上局势的确叫人热血沸腾。
　　程遇一上场就是猛攻，过人飞快，大佬光环在那儿，对面的人一开始不怎么敢拦他，等反应过来，程遇几个三分都投进去了。
　　偏偏大佬面无表情，落地也只是粗粗喘两口气，长裤还整整齐齐。
　　“同桌，准头很好啊。”淮期借着带球的机会跑到程遇身边。
　　程遇还没回应，对面的一个队员估计是想上场贴着淮期防，对着他们就冲过来。
　　“这技术……没谁了。”
　　淮期叹了口气，弯腰带着球，等人到跟前了才猛地往旁边一闪，腰腹发力转了一百八十度，正贴着程遇。
　　那人扑了空，转头想回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淮期几步冲上去，转身躲开两个人，直冲篮板，很炫技地扣了篮。
　　这轮他们班对的是四楼的一个班，有几个打球还不错的，但会打球的人太少了，连队员都是凑起来的，整场只能靠那几个人跑来跑去，局势当然好不了。
　　上半场没打完，分数牌差距已经很大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对面的队长跑过来，拿着两瓶水递给淮期，“大佬，你真厉害啊，今年会参加篮球赛的吧？”
　　淮期接过来，说：“你也不错。”
　　那人又转向程遇，却迟迟没敢开口。
　　淮期弯了弯眼角，把那瓶水也接过来，“行啦，程大佬也会参加的。”那人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说：“加油啊大佬！”

　　他说话的时候程遇抬头看了一眼，但很快又把头偏过去朝着阴凉处，鸭舌帽扣在脸上刚好挡住眼睛。
　　等人走远了，淮期抬手碰了碰他的帽子，手指挑动了一下头发，又很快收回去。
　　“这么高冷呢，别人都不敢给你递水了。”
　　程遇没动，声音有点闷闷的，“你怎么知道是给我的？”
　　“他看你半天，犹犹豫豫的。”淮期也跟他一样偏过头，刚好能看见程遇因为运动而泛红的耳廓。“你这么帅，难道没有女生给你送过水吗？”淮期笑了一声。
　　“没。”
　　程遇藏在帽子底下的眼睫不自然地扇动几下，刚刚淮期笑声里带出来的滚烫气流贴着他的耳朵过去，他忍不住想躲。
　　“这样啊，好可怜，”淮期又笑，拿着水的手去碰了碰程遇的手，“我给你送吧。”
　　水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瓶子很冰，一摸一手水，程遇躲了一下，才抬手把帽子拿下来，露出一双颜色淡淡的、好看极了的眼睛。
　　“根本不是你送的吧。”程遇看着他说。
　　“是我送的，”淮期勾起唇角，“他送的两瓶在旁边。”
　　少年本来长的就张扬好看，勾起唇角的样子更是痞里痞气的，眼神直白，却有点儿勾人。
　　程遇别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接了吧。”淮期催他。
　　明明就是一瓶水的事儿，自从应知珩告诉他要尝试拉近距离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慢慢熟悉别人的示好，也在慢慢试着与别人相处。但淮期总是能找到他适应的边界，时不时越过一点，逗猫似的浅浅探一下又很快收回来。
　　就像这一瓶水，淮期用这样专注低沉的声音说出这几个字，它就好像变成了一份很重要的承诺。
　　程遇不能看他的眼睛，因为看过太多次，那么专注的眼神他受不了。
　　“谢谢。”
　　程遇尽量自然地接过，拧开喝了一口。
　　“这么客气，那同桌下次也请我喝啊。”淮期又笑了，他一开口，那种有些咄咄逼人的态度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程遇缓慢地眨了眨眼。
　　中场休息被对面的班申请延长了，两人坐在操场角落一小片树荫底下，地上铺了仰卧起坐用的软垫，脚边放着刚刚对面队长送过来的水。
　　淮期给的那一瓶程遇喝过一口了，不能再放地上，但是放在垫子上行，瓶子表面还在冒水汽。程遇顿了顿，最后还是把水握在了手上。
　　“你说的那个，现在讲讲呗。”淮期突然转头看向他，嘴角还挂着笑。
　　他话题跳转太快，程遇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嗯，穿长袖是因为我不喜欢晒太阳，不是……不能晒。”程遇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明显感觉到淮期的目光充满疑惑，顿了顿又补充道：“小的时候不能，现在可以了。”
　　这个回答让淮期很意外，据他所知，紫外线过敏应该不会因为年龄增长而自动脱敏。但是程遇说完这一句后就一直偏着头没跟他对视，淮期就没接着问了。
　　“所以，上次不是不想来看你打球。”
　　过了好一会儿，程遇闷闷的声音才从耳边传来，淮期一愣，旋即笑开了，扭头看见树荫晃动着，碎碎的光斑洒了程遇一头。
　　“好认真，”淮期评价道，“真的，我很感动。”
　　这话显然没什么可信度，程遇更是闷住了，瞥一眼他嘴角的笑，就转过头向着球场没再看他。

　　休息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了，对面终于叫了开球，看台那边徐郎堪堪跑下来，一听吹哨又噔噔噔地跑了上去，生怕别人抢他位置，向一航哈哈地指着他笑了半天。

　　下半场也毫无悬念，对面的确阵容太惨，淮期明显感觉到程遇没发力，就是围着跑了几圈，有人过的时候拦一下，势头又标准又有范儿，手上到是松松垮垮地放水。
　　高岭之花大少爷能想到这一点，淮期其实挺意外，毕竟程遇看起来像是一个要么不出手，出手了就肯本不会顾忌的人。
　　不是说他不给谁面子，只是他看起来根本不是个懂人情世故的，可能连“要给别人点面子”这个概念都没有。
　　但就是这样，这场比赛还是很快就打完了，对面的队长脸色惨淡，淮期看了几秒，本来想去说两句话，但是作为战胜队，这样反而不好看。
　　程遇没带什么东西，下场拿了手机就准备往回走。从教练手里接过手机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他：“程遇！”
　　程遇转头，看见阮沫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小脸红扑扑地看着他，额角还有汗。
　　“吃一个吧！”阮沫伸手递过袋子，里面躺着十几支雪糕。
　　程遇愣了一下，阮沫又说：“刚刚运动完吃着有点急，你拿一个在手上，回队集合就可以吃了。”
　　陈樱在旁边吭哧吭哧喘气，连声附和：“这个口味超级好吃的！我们跑去都差点抢不到！”
　　程遇垂下眼，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伸手拿了一个出来。雪糕袋子冰冰凉凉的，程遇突然想起来那瓶淮期给的水，忘在操场上了。
　　“谢谢。”他说。
　　阮沫一下子很高兴，叠声说“不客气啦不客气啦”就拉上陈樱往回走。
　　看她们跑出几步去了，程遇捏着食指指节，还是说了一句，“等等，我……我跟你们一起吧。”
　　说完这话，两个女生都瞪着眼睛看他，又很快收敛了表情。
　　阮沫说：“不用的不用的！我们可以拿！你快回教室休息吧！”
　　程遇沉默了一阵，这一大袋子雪糕，一看就知道阮沫是要去分给队员们吃，他们现在都围在篮球架下收拾东西，打打闹闹。

　　阮沫也知道自己反应太大了，皱着眉有点无措，程遇收回手，侧了侧身：“好……”
　　话音未落，旁边就嘻嘻哈哈来了一大群人。程遇感觉手臂一凉，转头看见淮期挑着眉看他：“怎么连我送的水都能忘，这么重要的东西。”
　　一群男生围着阮沫喊天喊地：“姐姐怎么这么好！”
　　“我的天哪课代表！”
　　“给我给我！”
　　阮沫也喊：“都安静啦！一人一个别抢！丢不丢人！”
　　淮期回头看了一眼，笑着碰了碰程遇的肩，带着他往回走：“走啦，回到我们的基地。”
　　程遇被他勾着脖子走了好几步，忍不住要一把推开他的时候，淮期就收回了手，同时也往旁边让了几公分，风刚好擦着他俩的衣袖从缝隙穿过。
　　空气里陡然传来淡淡的、丝丝若有若无的绵软腥甜。
　　程遇一怔，猛地转头看向淮期。
　　“怎么了？”淮期一脸茫然，抬手摸了摸脸。
　　他一动，那股味道更强烈了，牙尖似乎又冒出一点点的酸痒。太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程遇几乎一瞬间就感到脑袋发胀，他一把推开淮期，转身大步离开，脚步几乎是慌乱无措。
　　“啊？哎！程遇！”淮期愣了一下，随即也大步跟上去。
　　程遇没顾得上理他，只回头说了一句“别跟过来”，但淮期怎么可能听他的，跑了两步拉住他的衣袖。
　　程遇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慌乱，和说不清的、一点点的恐惧。
　　淮期愣了愣，也没说话，拉着他突然开始跑，穿过了人还没散完的操场。
　　快到中午了，太阳很大，跑起来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冒出来的一阵阵热气被风吹散。但淮期一直牵着程遇的衣袖没松手，一开始是拉住一点边角，后来就一整个攥在手里，一直跑着，嘴角上扬起来。
　　操场下边的路是一条林荫道，快跑到尽头的时候淮期终于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淮期转过头问。
　　刚刚他拉着程遇，如果程遇挣扎他就会松手，或者是程遇跟不上了他也不跑了，但程遇没有，就一直让他拉着，跟他脚步一致地跑在他右后方半步的位置。
　　现在再转头看程遇，也见他没喘大气，只是小口小口有些急促地呼吸，额前的碎发乱了。
　　“我……要去找老师。”程遇说。
　　“是身体不舒服吗？”淮期想起来之前看过的表白墙，程遇高一参加的那次篮球赛。
　　“不是。”程遇说完，又抬眼看着他的眼睛，加了一句，“有别的事，我上课前会回教室的。”
　　淮期愣了愣才笑出来，说，“没事，我不会把你拦在外面的。”
　　程遇没说话，转身往他们跑来的方向走，看样子是去行政楼，找应知珩吧。
　　淮期看他走了几步，突然喊他：“程遇！”
　　程遇回头，淮期哼笑了一声，“你的雪糕要化了。”随即转身，挥了挥手，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边走边说，“你的水还在我这里呢，记得赶紧回来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