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对家长得昳丽》制芰荷

19、攀关系

　　扶潇错愕，一瞬间忘了现在在哪里，满心里有个声音高呼着原来待在一起这么久的手下副观察使居然就是沈蕤。

　　震惊之余她还有一种受骗很深的恼怒感，其实这整场庸州之行看上去都处处透露着不对劲，蒙面的手下……怎么她完全就没有想到有这出？

　　那她对施青与的寒暄问好是不是崩人设了！

　　扶潇崩溃，简直想找系统问问有没有可以读档重开的按钮。

　　于是在接下来如何克服艰难险阻地从高台下去，然后再绕过狂风大作的甲板回到船舱之中，扶潇一个字也没有说。

　　她的思路已经彻底被搅乱了，现在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扶潇平日说话沈蕤都不见得怎么理她，现下出这档事，他当然更不会去招惹。

　　于是雨过天晴，海水力竭地宣布停战的时候，得胜归来的水手们忽地发现，那两个原本成双成对的大人好像闹矛盾了。

　　最具体的表现就是两个人不再一起出现了，一个这一个那，看起来好像都兴致缺缺的样子。

　　刀疤刚奔走到其余几艘船上去查看一番情况，又急急忙忙回来报告了崔大。他出了一身的汗，正要先去换件衣服，就远远看见失魂落魄的扶潇还在廊内徘徊。

　　他刚回来准备进去找老大时扶潇就在这了。

　　刀疤倒是不太担心崔大知道了要骂人，毕竟刚经历了那么危险的风暴，船上现在需要休养生息，是不会绷那么紧的弦的。

　　于是他上前打了个招呼:“大人，一个人在这干嘛呢？”

　　那神情动作就像是偶遇了邻居的白发老大爷一样，扶潇忍住笑:“随便走走，一会儿就回去。”

　　其实过了这么一会儿，她心中最初那种棋差一招的恼怒感已经早烟消云散了，现在还在这里乱逛只是单纯不想回去。

　　扶潇还在思考要不要请崔大多给她一个房间，毕竟沈蕤看上去应该不会太想像之前一样和她虚与委蛇。

　　但是若是她直接去要了，和沈蕤的关系必定再恶化，她又怕对任务有不好的影响。

　　左思右想没有结果，她就在这短短的长廊走了好几十个来回。

　　刀疤不明白在这里来回是什么随便走走的方式，不过看她孤身一个，很自然而然就想到施青与。

　　他顺口就问:“另外一个大人呢？叫什么来着……呃，听说你们刚刚一起去收船帆了？厉害啊！”

　　扶潇发现刀疤真的是一个很爱聊天的人。

　　“他可能在休息吧。”

　　刀疤嗅到不寻常的气息，但他直肠子惯了，想到什么就直接出了口:“你们吵架了吗？”

　　扶潇喉咙一卡，思考着要如何委婉隐晦地描述一下目前的难题:“……不算吧，就是……”

　　“不用不用，大人你不用说！”刀疤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见扶潇答不上来连忙摆摆手，“吵架嘛，我一天能和十个人吵，看不惯就是一巴掌。”

　　扶潇心中一暖，朝他道谢。

　　和刀疤这么说几句有的没的下来，她的思路倒是清明了几分:“他刚才在外面不小心让缭绳把手划了，有可以用的药吗？”

　　左右她们现在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脸皮厚一点直接去攀关系又如何？

　　这关系可是他沈蕤角色扮演时亲口说的！

　　刀疤哈哈一笑，从袖中变戏法一般掏出个瓷瓶:“你看看用不用得着。”

　　扶潇边向他道谢边把药接了过来。

　　从刚才风浪过去了之后沈蕤就一直待在屋里，像把自己关禁闭了一样足不出户，扶潇觉得他一定是没有这等好药的。

　　有了它，何愁攀不上关系！

　　见扶潇掂着瓷瓶欢快地转身离开，刀疤恍然想起什么，又叫住她:“你记得一会儿到最后面那去找我们老大！他要见你！”

　　关自己禁闭的沈蕤正倚在窗旁，密布的阴云散去不少，沿着油纸上被掀起的那角恰好可以看到一轮高高悬着的明月。

　　月光白得惨淡，轻盈地散在他伤痕累累的手心上，没有什么感觉。

　　他没有兴致缺缺，也不是郁郁寡欢。

　　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该是什么情绪，又湿又冷的衣服像米糊一样黏在他身上，每动一下都牵动手上没完全止住的伤口。

　　最为烦人的是粘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的记忆。他总是会想到刚才自己被虞歇救了的情景，还有在虞歇被海浪打下圆台时，自己伸手抓他回来的情景。

　　他不想被虞歇救，也根本不想救虞歇，但是这两件事居然同时发生了。

　　于是当扶潇蹑手蹑脚地摸进来的时候，他的眼刀飘过去，人也往角落挪了挪。

　　扶潇只听到他窸窸窣窣，然后就循着声源在窗外找到了他。

　　她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现在是该叫施大人还是沈大人？

　　扶潇在心中问自己，最后选择了一个无功无过的及格答案:“大人？”

　　沈蕤没应她。

　　扶潇自找了个没趣，又试探着上前几步:“你还好吗？”

　　喉咙还能发声吗？

　　沈蕤瞧她一眼:“什么事？”

　　这实在算不上是好语气，扶潇从第一个什字就听出了浓厚的不愿沟通之意。

　　她虽然还不大清楚原主虞歇到底与沈蕤有什么过节，听这话时也不由得一怵。

　　心中燃旺的攀关系火焰霎时被浇灭，扶潇握着手心中的小瓷瓶，不出意外这药由她来送注定也是废了。

　　她还是试着把瓷瓶递出去:“刀疤说这药可以治手。”

　　她说谎时已经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并且在心中为自己狡辩这是蒙太奇手法的真相了。

　　瓷瓶集了一点月光，在二人之间隐隐作亮，沈蕤觉得有些晃眼:“不用。”

　　匿在暗处的扶潇表情一僵，好在声调还是稳住了:“那我放这，一会再来拿。”

　　沈蕤闻言拧眉，张口想说什么，扶潇已经一溜烟出了屋门。

　　扬起的一阵微风吹到窗边。

　　崔大刚换下一身沉甸甸的浸了海水的葛衣，腰酸背痛地坐下来想歇一会儿，就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他料想是刀疤把那虞歇大人喊了过来，便深吸一口气，坐直了喊他进来。

　　缓过神的扶潇从容不迫地推门进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崔大单单要见她一个人，不过也正正好，等崔大说完之后她就能说她的事了。

　　崔大正色，抬手将对面的位置指给扶潇，声音恭敬:“大人你请坐。”

　　扶潇坐下，等候他表露深意。

　　片刻她便觉着不太对劲了，崔大虽然主动叫她过来，可却欲言又止，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这可和他白天时的状态大相径庭。

　　扶潇隐隐察觉到什么，有些等不住了想加快进程:“崔兄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崔大好像云游着突然被这声音拉回来，愣了愣。

　　也不怪崔大吞吞吐吐，扶潇面无表情时实在是有一种不动声色的盛气凌人之感，崔大第一眼见到她时就差点被这张脸唬住了。

　　说不好是英气，说不好是漂亮，只能说这张脸看上去就像是享尽权势的，连他这样常在外海上漂着的都看得出来。

　　几乎让崔大下意识就联想到那位与他交易的庸州刺史，虽然没有与这位大人一般的相貌，但是也是看得出的财气。

　　但是崔大有些拿不准两人是不是一波的，只好斟酌着试探:“大人……可认识庸州刺史？”

　　此言一出，二人直接便对上了阵营，一拍即合，扶潇也得以向他解释其中一些错综复杂的缘由。

　　崔大听后不禁心中感叹上面权力争斗的凶残，一面不忘了再向扶潇表忠心:“崔某有眼不识泰山，白天的时候敌友不明，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扶潇知道他的考虑，自然也不会为难他。摇头以示无事，她便进入正题，将一整天着急想要传出来的消息说出。

　　“那位与我同行的施大人已在望海角排兵布阵，届时只消我与他一下船，即刻便会有人接应护送……到时你们在那里处境恐怕不堪设想。”

　　崔大一直认真听着，脸色不由得越来越难看。

　　他的贼船已经在南仓海域横行十多年了，船上的水手都是他相处多年的兄弟，此刻听到有如此险境，自然担心不已。

　　“这……那我们……”

　　崔大张了张嘴，他不说自己擅长水道，至少也是经验丰富的老人了。

　　此时命他去截哪队商船，他一下能想出十个办法，但如果是让他去和战船正面对抗，且不说那各式各样威力巨大的武器，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崔大绞尽脑汁之后，目光求助一般地落在了扶潇身上。

　　现下扶潇算是他崔大半个顶头上司，那么他拿不出的主意，自然是可以交给这位来处理。

　　扶潇接收到崔大望穿秋水的目光，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这一天内没有虚度光阴，至少也是凭借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智商思考了个方法。

　　她清嗓:“既然他在望海角布下天罗地网想瓮中捉鳖，我们不入那个瓮就好了。”

　　庸州外海的地图总体上像一个漏斗，本就挺好记的，扶潇早上出海时还在雀室看了大半天。

　　她知道在望海角之前，还有一个标注得不胜醒目的怀海角，像是在漏斗口前分了一条小道出来，因为实在太过僻了，在不甚精细的图上几乎包在漏斗的边缘看不清，像是点缀的高光。

　　崔大其实并没有怎么听得懂什么天罗地网啊捉不捉鳖的，他就知道瓮是长什么样，鳖怎么做最好吃。所以他只一味地附和。

　　因为听起来这个计划很高深的样子。

　　他又找来白天用完被随手扔在一旁的那卷牛皮纸地图，和扶潇确认了一番怀海角是什么，要走哪条路。

　　最后他给这个有学名的角起了个新名字，叫小洞。

　　看上去就像漏斗上破了一个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