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戏蝶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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錐斗(1)在炉上很尖锐的叫着，水有些溢出，屋里的炭火快熄了，她醒来，衣料贴着汗漉的肌肤，便是更冷的。
昨夜睡的急，她的头发沒好好理，都有些梳不开，她强压住心头由梦生出的无端邪火，长吁口气，才又再拿起骨梳，有一下没一下的弄着。
空气里很凉，还有股若有若无的腥味，随着第一颗水珠从荷叶上滑下，这长安城的第一场雨就这样下来了。
亳无章法，凄凄惨惨，偏偏又交织缠绵。
这天也才刚亮，外头却忙上好一会。
今年正是要碰上皇室子弟的嫁娶，自寿王行嫁娶事宜后，由着宫里的贵主子大多都小，如今再有这头等的好事，礼部自是极重视的，这事是从年前便开始忙的，宫里的人手用不过来，便朝外从来庭坊去调人，贵子这边好不容易做坐下喘会气，待手还没热乎全，就听着外边一名管事的喊。
“哎，那小子！”
“说的便是你，主子的东西，就容不得你这混帐玩意这般折腾。”
贵子听到这声砸吧嘴，用棍子将火弄熄，才紧赶慢赶的从内间出来。
“哎，来庭坊的，闹什么呢
”为首的老人见他从屋里出来，手还掐着拧着一个小的
这年岁，连这做奴的都分作三六九等。
“ 哎，请大老爷的安，您吉祥”
“拿什么安？小心惊着刘干爹。”
“就当着是自己的屋，小的小子没脸色，还不去拿椅伺候贵客”刘顺才一斥，便有茶水等被搬上。
“骂孩子做什么，大清早的，端着什么”
“ 哎，干爹说的是，是做儿子的糊涂”贵子见状忙抽自己的嘴巴，又忙将小孩和老人推到前头
“还不谢谢干爹。”
“谢什么，看着是外边的，这都撒种了吧。”
“可不，都过立春，往年都瞧着他们在梗上撒种了”贵子有一句没一句的搭
“贵子，那单子可叫内舍人掌眼。”
“哎，这先前报上，内舍人说是对此事不精，叫自个度，觉着不欠时候了，便里到上面去。”
还是得叫舍人看看，舍人平日里便伺候着贵主子们，她看过的才算妥，将单子在拿来，我这做下等货色的亲走一趟。”
刘顺财在宫里久活，早成人精，这沈玉手在先前便成了陛下面前的红人，结交好，他晚年里还可以少受些罪。
刘顺财想，要说那个丫头在通宝元年，原先就成他们掖庭的人了，无奈不长久，他瞧着那个孩子，一身柔骨，皮子下的风流肉眼可见：青绾朱唇玉手。也不愧沈主母是那样的出身，这可真是沈家的姐儿，比他在宫里宫外见的世家人女要好出不少。
不说这一人落难，万人破户的，这做官平日里积下的报应全都报在这一个姐儿身上
当初在掖庭那，沈家的女眷半数没熬下来，谁说呢，那沈家姐儿偏偏是个不该绝的，是上天早定好的。
风水轮流转，他们留下的这个丫头，如今也是有了了不得的大神通他都得恭恭敬敬的唤上句
“内舍人”
这般的差使要比尚宫大，但女人都可以登基了，再出些什么花样倒也不稀奇，这两日他还听说陛下要倒弄什么“控鹤监”。
真是叫狗开了眼。
京都的春呐，今年来的特别晚，这都三月了，那护城河的冰还没化开，冻的呀，直叫他哆嗦。这几日再一忙活，没来得及护理，便连手都裂开来。
“好姑娘，帮着传你们舍人呗。”
“刘教坊，这咱可帮不着。”
刘顺财摩擦着衣袖，过了半晌，才依依不舍的掏出他的宝贝银子。
“好姑娘，通融通融。”
“您今儿这招啊，不管用。”
那姑娘见了银子，眼睛蹭一下，便发出光来。
“说的什么话呀？这平日里见着就好使。”
那银子少不了十两，那姑娘咽了咽口水往里面瞄着。
“教坊主不是咱今儿不给你通融。”
“小主子在里边同舍人说话呢。”
“您晓得，咱也只是内侍娘子底下的蝼虫，说不上话的。”
得嘞，原来是小祖宗在里头。
今日就算他刘顺才撞“枪口”上了。
您问那小祖宗是谁？那小祖宗啊，是女帝同先帝所诞下龙凤胎中的女孩，叫李令月。
在这宫里呀，谁都能得罪，那得罪了李令月公主，不管是长了多少颗脑袋都不好使。
“您瞧啊，收了您的好处，咱不也得表示表示？”
那姑娘有些世故的笑道
“这天怪冷的，我瞧教坊主这手都裂开了，咱那有些上好的膏子。”
“顺便请咱教坊主啊来喝杯茶。”
刘顺财哈了哈腰，笑道
“哎，好姑娘”
“干爹平日里没白疼。”
那姑娘在前头领着他，不免在他目不所及处给他个白眼，这都什么年景，也不是太祖那会，女官哪惜得他这种宦人的疼。
但例行公事，她安顿好刘顺财后，还是往里报上
“内舍人，教坊的刘主管在厅内候上。”
沈玉手起身好一会，已在处理女君给派下的事。
“掩玉，你昨儿去哪猫？今儿这蔫样。”
“梦着些不好的事，才没睡好。”
“梦着不好的事？是叫贺阳那蠢货的事惊到？”
沈玉手从前为奴的时候，受过几处露骨的伤，虽现在在皮肉上已全看不出来，但极怕寒，到化雪的时候旧时的伤痛上来便不大好，这下再叫其它的什么事惊到，大抵都会病一场的
李令月正要将鍑(2)拿下，去重新给她热茶，便听到这外头的动静。
“他找你作甚？你们平日有什么事，都交不到一块去。”
“我想着是东宫的事，他遣人来找我几次，我虽忙，也是稍瞄下，没瞧见什么大过错，只叫他自个儿度好，便向上递。”
“他倒是个会倒贴脸的。”
“本宫瞧他不顺眼很久了”
李应月大抵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没过脑的话一说出，反应过来，怕她伤心，只是小心翼翼的拽拽她的袖子。
“玉娘……”
沈玉手瞧出她的意思，她本就没气恼的意思，便去说其他的事。
“瞧着今儿，你怎么没去找你们家萧三郎呢？”
“嘿，你个沈玉手，我在这帮着你说话，你现在倒也会笑话我。”
婢女将准备好的糯米糕烤好拿上来，暖哄哄的，李令月叫人先行退下，自己用罟(3)把糕割好。
“你多分我些。”
“你脾胃一直养不好，这糕你吃多，又得顶上半天，少吃些是好的。”
刚烤好的糕里边很烫，她只好插起一块米糕小口小口吃，便又听着李令月问
“听着昨儿母亲差人去拿贺阳那厮。”
“是去了，人现在正问。”
见沈玉手又要去插一块吃，李令月只好用罟再将那块分的小些。
“今儿舅舅在朝上闹的厉害，一副哭天抢地的势头。还联着一群朝臣往上递折子，才被驳下来。”
“是，昨儿去拿人时，便不大好说了，差点将老夫人请出来，好说一番，怕吵着老夫人休养才作罢。”
李令月叹气道
“才是呢，若去请了老夫人，这还得再闹上番。”
漏刻的水又要上新一轮，那女官才又进来提醒二人。
“得叫刘教坊进来了。”
李令月敝了眼那女官，悠悠道
“叫他这么早进来做甚？”
李令月说着，随手翻开了桌上的一本书看。
“但人既然来了，便不能叫人干等着。”
“让他等。”
沈玉手瞧着她这般任性的样子，无奈说道
“殿下，您瞧在奴的面子上，叫他进来吧。”
“奴跟他们以后还得好相与着呢。”
李令月撇了撇嘴
“这不是有我吗？”
她小声嘀咕着
这真是从小浸在蜜里的孩子才会说这般话，这年头，谁不是为了活着才左右逢源。
“我去瞧瞧，再来陪殿下好不好。”
她没有对着李令月将她话里的那层意思点破。毕竟这些底下的人来讨好敬的不是沈玉手，而是沈内舍人。
“我也一起。”
李令月牵起她的手。
刘顺财远远瞧着人来，忙放下被吹的温热的茶盏，作揖道
“奴才见过寿康公主，见过内侍娘子。”
李令月哼了声，明显不高兴，绕过他，径直坐上主座
“坊主客气。”
“这几日化雪，冷的厉害，还辛苦坊主特地跑这趟。”
“不辛苦，不辛苦。”
“都是为主子干活，说不上。”
沈玉手接过刘顺财手里的单子翻看
“我瞧着都好。”
“没什么要增删。”
她笑着将东西递回去
“这…”
刘顺财有些为难道，瞧见李令月黑着脸
“那殿下可有要添的。”
沈玉手转头去问李令月
李令月努了努嘴，从一旁的罐中插起块梅肉放入口中，颐指气使
“那再增《鸟歌万岁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戏蝶姝（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