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世游戏里当心理医生》时旋

5、你有闻到薄荷香吗？

　　“要是以前，我肯定想象不到我会这里当一个犯罪分析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在末日里抽空和你一起吃晚饭。”

　　林音点头表示赞同，“那时候我经常和同门出去唱歌喝酒，像这么晚的时候，我以前应该还在图书馆里。”

　　“肯定很怀念吧？你很喜欢你专业的样子。”苏瑾的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不算吧，再喜欢和热爱总是抵不过现实压力，我一点也不喜欢写论文。”林音耸耸肩，做出一个扭曲的表情以便表示她的恶心，“你呢？你学的什么？”

　　“我吗？我学的数学，但读大学的确不算很愉快的记忆。”苏瑾抿了抿唇，眼里带着些苦涩。

　　林音苦笑，“那时候我和我的同门抱头痛哭，觉得自己毕不了业了，后来才发现这只是人生中的一件小事，毕竟迈过难关以后，未来还有更难的时候，还不如先躺下来。”

　　“所以阿y……，你觉得现在是很难的时候吗？”

　　“你叫我阿音就好，你不是已经叫过了吗？”林音不打算再逗她，直接说道。

　　苏瑾并没有就此转变话题，她很擅长察言观色，敏锐到能够在短时间内判断出对方的心理状态。

　　在她看来，林音的情绪一直以来都很低沉，没有活力，像一个泥塑的人。她们见面这么多次，只有在今天对方的情绪才有了明显起伏。

　　心理医生不会知道，她的病人也在偷偷担心她的心理状态。

　　“我以前很难过的时候就会拉小提琴，当我专注于一样事情的时候，我就感受不到难过。医生，希望你以后难过的时候可以想起我为你拉的这首曲子。”

　　她起身从房间里拿出一把小提琴，站在灯下，尽管周围的环境非常地随意，既不温馨也不严肃，但她像一个演奏家一样，拉起了曲子。

　　这是一首即兴的曲子，漂亮的音色在弦上炸开，先是紧促然后颤抖着，如同人类刚刚点燃历史上第一束火焰，紧张而神圣的。接着是一段华丽婉转的音乐，像是用铁剑流畅地划过冰面，铁马冰河、长枪大炮、朝阳燃烧，花开花落，历史上种种激动人心的画面涌到林音脑海中去。

　　此刻，林音的思绪只能被苏瑾的琴声所掌控。

　　这琴声带她穿透了时代，也穿透了人心，以至于她能暂时忽视身边的一切，产生出一种不真实感，一种虚空的永恒。

　　她苏瑾的琴音是烈酒。

　　林音是品酒人，琴音戛然而止，她却久久不能抽离，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怪不得苏瑾说她专注于拉琴时就能忘却烦恼，毫无疑问，她是一个极具天赋的琴手。

　　而结束时，苏瑾把小提琴放下，有些腼腆地看了看林音，让人无法联想到方才的曲子竟然是她的即兴。

　　“听我的曲子，你有想到什么？”苏瑾的眼中闪着光芒，眸子像是碎掉的啤酒瓶碎片，或者说是翡翠宝石——不过这两者实在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像是一瓶在战火中碎掉的酒，不断地燃烧着。”林音抿着唇，试图从太久没有读过书的脑子里掏出些什么不错的形容词。

　　林音喜欢艺术，在这个不可能和艺术搭上边的、时时为活着而焦虑的时代里，苏瑾像是一场梦不太真实的。

　　苏瑾欣喜地说，“是的，我想到了战争。”

　　“你从哪里来的小提琴？”

　　这里没有小提琴，人无法满足基本需求时，像乐器画材这种东西和垃圾无异。

　　“之前有一次任务不是可以兑换一次珍贵物品吗？我兑换的是，如果我想要，我身边永远有一把无法损坏的小提琴。”

　　那次兑换，很多人都兑换的攻击性武器用于自保，林音手上也有一个。

　　拥有太过充沛的艺术天赋是一种诅咒，因为她们这种人常常会陷入于一种虚无之中，执着于无用的东西。

　　林音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内心却蹦出来一个念头，苏瑾擅长乐器、绘画，专业是数学，看起来苏瑾应该是在一个条件还不错的家庭长大，那么是什么造成了她这样内敛甚至孤僻的性格？

　　正在林音思索时，苏瑾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才用平时一样的语气道，“其实我很少做即兴，今天，和你在一起，我很高兴。”——对于苏瑾来说，要对重要的人正常地表达爱意，需要做很久的心理预演。

　　林音有一张冷清甚至称得上充满神性的脸，她的银色镜框闪烁着光芒，她认真看着苏瑾道，“这一首曲子是我听过最好的，我会记住的，这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其实也有人这样说过我，不过她们的语气和你不一样，如果是你说，就让人不得不相信。”说罢，苏瑾笑起来，像是那天林音在墙角见过的一朵野花。

　　林音心中升腾起一种感情，她从不信一见钟情，也不信有人能在一天之内深爱一个人，大都是多巴胺的一时作祟，见色起意罢了。

　　她，会在一天之内就深爱一个人吗？会，但只有一瞬间，情绪是一种转瞬即逝的东西，这种一见钟情的感觉也是情绪的一种。
　　林音牵起苏瑾的手，道，“现在该我教你，我的解压方式。”

　　“什么？”
　　“蹦迪。”

　　来到这个游戏之前，林音平时并不能接触到什么阳春白雪的东西，所以她只有最简单最原始的娱乐方式，发泄，情绪发泄和享受的方式从来不分高低贵贱。

　　把对方带入自己的节奏，也是林音接纳她人的一种方式。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拉拉扯扯之后苏瑾，又拿出了鸡尾酒，又炸了土豆条，林音觉得自己都像活了过来，地上洒着酒，看起来要收拾很久。

　　“我都要觉得明天副本都结束了，这么浪费食材你不要命了。”林音脸上带着红晕，笑着问对方。

　　苏瑾摇摇头，“活一天算一天吧，就算明天我们被淘汰了，回想起今天也会觉得值得的。”

　　林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带着醉意的眼神看过来，由于看得不太分明，于是她凑得很近。苏瑾的脸很白，没有什么血色，那双桃花眼里盛着冷清的翡翠色，此刻定定地看着她，她想伸手抚摸一下对方的脸，她觉得应该是冰冷的瓷器触觉，坚硬的冰冷的易碎的，不像常人。

　　林音好像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薄荷香气，抹在铁器上，混着铁腥味道，莫名熟悉。

　　是苏瑾的味道吗？她晃了晃头。

　　苏瑾的手搭上她的肩膀，“你都有点醉了。”

　　林音的眼神移到对方光洁的颈项，移到对方手上清晰可见的血管上，她们靠得那样近，近得她能轻易把握对方的要害，甚至她还是苏瑾的心理医生，她甚至拿得到苏瑾的精神上的要害。

　　她轻轻笑了出来，心中升起奇异的感觉，心中某种秩序崩塌，她爱上苏瑾了，一个念头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就像之前说的，爱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是个例外，就像末日里只有这一天她出格地放松着享受着。

　　她又定定地看着苏瑾，苏瑾此刻也定定地看着她，“阿音，我从没有想过我能遇见你这样的人，我觉得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苏瑾看了看窗外的雪，接着说，“我上一次产生类似的感情，还是在我边听音乐边看论文的时候。”

　　林音心中腹诽，我有论文这么恶心吗？却觉得做出这个比喻的苏瑾十分真诚可爱。林音觉得氛围极好，她几乎要趁着这暧昧偷偷吻一吻苏瑾的额头。

　　反正，苏瑾也不会在意吧。

　　此刻一阵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种氛围，是苏瑾的联络器。

　　苏瑾只看了一眼，眼神瞬间严肃起来，到一边接了电话，她们在谈案子，苏瑾的声音不疾不徐，沉稳有力，说的似乎是今天发生的事。

　　林音怔怔地看着对方的背影，头脑清明过来，对了，我们在末日游戏里，对了，苏瑾是警局的人。

　　对了，我甚至在被人下毒，我是来找苏瑾查案子的。

　　秩序重新建立，方才的旖旎荡然无存，汹涌的爱意平复，却仍不妨碍她以后无数次回味方才的感觉，在那一瞬间活着的感觉。

　　苏瑾打完电话，歉意地表示自己可能要加班，然后往一边工作室去，打开了电脑。

　　林音也跟着过去，说自己可以陪着她。

　　苏瑾走在前面打开了电脑，开屏就是一串文字，苏瑾的脸上变了变，被林音捕捉。

　　“怎么了。”

　　“没事。”

　　苏瑾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她紧张时的表现。

　　“没事的，你可以去沙发上等我。”

　　“我在这里会困扰到你？”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工作的过程会很无聊。”

　　“我明白了，我坐在这里你就没法认真工作了。”林音狡黠地笑，于是她凑近了对方，“你身上有一种薄荷香，好香，我在你身边很安心。”

　　林音何时对别人说过这种话，说罢便飞速起身，往沙发去，面上早已经泛起了可疑的红晕，心跳，是久违的剧烈的心跳，刺激的，用力跳动的心跳。

　　如果她没有被一时的汹涌的爱情冲昏了头脑，她就会看见苏瑾脸上精彩的表情，先是紧张和不好意思，然后听林音说出这句话后，脸上的红晕褪去，惨白取而代之。

　　苏瑾的心跳也很剧烈，是紧张和恐惧。

　　薄荷香……她从没有接触过，她没有闻到，她确信她家里没有任何于此有关的东西，也不能怪她太过神经质，毕竟电脑上出现的那串字是——“你有闻到薄荷香吗？”。

　　她远远看着林音坐在沙发上，起身找东西，四处查看，甚至是那个保险措施最好的箱子，什么异常都没有。

　　她又坐回桌子面前，眼神游移到抽屉面前，神使鬼差的，她打开了。

　　林音坐在客厅听见一声用力的撞击，往苏瑾那边看，苏瑾的手抵在桌子抽屉把手上，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

　　“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你好像……不太对劲。”林音皱起了眉头，她很了解她的病人。

　　苏瑾平复了下心情，走出卧室门对林音说，她的声线很稳，掩饰得极好，“我得去警局一趟。”

　　林音看看时间，已经太晚了，“一定要去吗？很晚了，而且你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

　　林音心下担忧，却又觉得可能是什么要紧事。

　　“要去。，一定得去。”苏瑾斩钉截铁道。

　　“我这里有车，我先把你送回去，再去警局。”

　　一路上两人很少说话，车是全自动的，苏瑾的惨白的手指掐着手掌，都勒出了红痕，但苏瑾什么也没有说。

　　林音觉得苏瑾很紧张，但对方没有主动提起那就说明对方并不想让自己知道，但她实在想宽慰一下苏瑾，于是下车时她让苏瑾也下车，并给了她一个拥抱。

　　林音的声音紧紧贴在苏瑾耳边，“没关系的，别紧张。”

　　林音把她抱在怀里，很想吻一吻她的额头，却没有这么做，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对方，用自己的脸贴了一下对方。

　　她不会知道，这个行为并不会让苏瑾放松。

　　苏瑾身上有很多秘密，所以才会让林音觉得不真实。

　　林音是个心理医生，她早该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