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剑鸣魇暗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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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过几日的准备后，很快便到了宗门大比这日。
临缘宗试剑台，人声鼎沸。各峰弟子云集于此，剑气纵横，灵韵辉光此起彼伏。
高台之上，一位身着墨绿长袍，神色肃穆的中年修士缓步走出，正是此次宗门大比的负责人暨裁判——闫鹊长老。他的目光缓缓扫视全场，原本喧闹的试剑台顿时安静了不少。
“肃静。”闫鹊长老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位弟子耳中，“宗门大比，旨在切磋技艺，印证所学，须谨记同门之谊，不可逾矩。”
他略一停顿，继续宣布规则，声如洪钟，回荡在试剑台上空：
“一、不得故意伤及同门性命，点到为止，违者严惩不贷！”
“二、禁止使用任何违规丹药、符箓或具有作弊之能的灵器，一经发现，立即剥夺资格，逐出宗门！”
“三、此次大比共分三轮，采用晋级制。首轮为单人比试，自由挑选对手，胜者晋级，并获得十分；败者止步，晋级率为五成。”
“次轮为团体试炼，须五人一队，自由组队，于一炷香内共同对抗试炼傀儡。每击败一具傀儡，全队各计十分。成绩统计后，总排名前百分之三十的队伍晋级。”
“末轮为团队实战，由晋级队伍两两交锋，每队须恰为五人。胜者队伍全员各获一百分，最终依三轮总积分评定魁首。”
宣布完毕，台下弟子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听到了吗？这次居然可以自由组队首轮？”
“闫长老还是那么严厉……”
“不知道今年谁能夺魁？”
“我看好烁金峰的赵师兄，他去年可就差一点……”
“倾竹峰的谢师姐也不弱啊，人家师门一脉传承下来可都是怪物……据说剑意又有精进……”
谢道尘一袭青蓝弟子服，静立台下候场，仿佛周遭的议论与她无关。
她深蓝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台上激烈的交锋，如同一泓不起波澜的深潭。只有站在她身侧的林青泽能感觉到，她周身萦绕的灵韵比平日更加沉凝冰冷几分。
此时，台上执事弟子高声道：“下一场，绘卷峰凌鹤，对，惊鸿峰许游！”
一名身着素白淡粉弟子服，发簪银笔的少女轻盈跃上台，正是凌鹤。
她对面的许游则是惊鸿峰一名以剑法迅疾闻名的弟子，手持长剑，神色冷峻。
二人见礼后，许游率先出手，剑光如电，直刺凌鹤面门。
凌鹤却不慌不忙，手腕一翻，发间银簪化作乾坤笔落入手中，凌空疾点，笔下灵韵流转，竟在空中凝出数道墨色符印，挡住了许游的攻势。
“凌师姐的画技又精进了！”台下有时莫雨的赞叹声。
谢道尘静静注视着凌鹤的身法。凌鹤以笔代剑，招式灵动飘逸，墨迹所至，时而为盾，时而为牢，将许游的剑势一一化解。
然而，就在凌鹤一笔点出，墨韵化作飞鸟扑向许游的瞬间，谢道尘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她感受到了一缕几乎难以察觉的妖气，自凌鹤笔尖流转的墨韵中逸散而出，转瞬即逝。
谢道尘目光微凝，再度仔细感知时，那缕妖气却已消失无踪，仿佛只是她的错觉。台上凌鹤招式依旧行云流水，不见丝毫异样。
最终，凌鹤一笔点中许游手腕，墨韵缠绕间缴了他的长剑，胜局已定。
“胜者，绘卷峰凌鹤！”
凌鹤收笔而立，对许游浅浅一礼，笑容温婉如常，台下掌声雷动。
谢道尘却仍望着凌鹤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思。方才那缕妖气虽短暂，却绝非寻常。凌鹤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下一场，倾竹峰谢道尘，对，烁金峰王罡！”执事弟子的唱名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谢道尘收敛心神，微一颔首，足尖轻点，如一片青羽般飘然落于台上。
她的对手王罡，是个身材壮硕，性情急躁的体修弟子，一身横练功夫已至筑基中期，拳风刚猛，在前一轮中以绝对力量碾压了对手。
“谢师姐，得罪了！”王罡抱拳一礼，随即大吼一声，周身土黄色灵韵爆开，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来，一拳直捣谢道尘面门，势大力沉，带起呼啸风声。
台下响起一阵惊呼。许多弟子仿佛已看到谢道尘那清冷身影被刚猛拳风击飞的场景。
然而谢道尘并未硬接。她身形微微一晃，便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星回剑甚至未曾出鞘，她只是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些许灵韵，轻点在王罡手腕关节处。
“嗤！”
王罡只觉整条手臂的灵韵运行猛地一滞，酸麻难当，前冲的势头顿时散乱。
他心中骇然，另一拳紧接着挥出，却见谢道尘步法轻旋，已如鬼魅般绕至他侧后方，指尖再次点出，这次落在他膝后。
王罡下盘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他空有一身磅礴力量，却如同巨锤砸棉花，处处受制，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到。
谢道尘的每一次点指都精准地打断他的灵韵流转，让他有力无处使，憋屈得满脸通红。
台下，林青泽抱着手臂，嘴角噙着一丝懒散的笑，对身旁的时莫雨低声道：“看见没？道尘姐这是把《御水诀》的势和意化入了身法指法里。那莽夫输定了。”
时莫雨看得眼花缭乱，还是奇怪道：“道尘姐干嘛不直接一剑把他扫下去？看得急死我了！”
“你懂什么，”虞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她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台下，琥珀色的眼眸紧紧跟着谢道尘的身影，“她在节省灵韵。后续强手更多，不值得在此人身上浪费。而且…”
虞晓的话语微微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看到谢道尘的眼神，那是一种过于冰冷的平静，仿佛不是在切磋，而是在解一道复杂的算术题，精准，高效，没有丝毫情绪。这不是她平日论道或教导师弟师妹时的眼神。
台上，王罡已是气喘吁吁，破绽百出。谢道尘似乎厌倦了这场追逐，在他又一次奋力扑来时，她终于动了。
星回剑依然未出鞘。
她只是左手并指，他胸腹间连点三下。
王罡前冲的身形骤然僵住，如同被无形的水绳捆缚，脸上涨红的血色迅速褪去，变得苍白。他发现自己体内的灵韵被彻底锁死，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承让。”谢道尘淡淡开口，声音清越，却听不出喜怒。
执事弟子愣了一下，才高声宣布：“胜者，倾竹峰谢道尘！”
台下寂静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声。许多弟子甚至没看明白王罡是怎么输的。
谢道尘收回手指，看也没看僵立原地的对手，转身向台下走去。在经过林青泽几人身边时，她脚步未停，只轻轻颔首，便径直向休息区走去。
林青泽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看着谢道尘的背影，敏锐地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左手，指尖正极其轻微地颤抖着，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道尘姐怎么了？赢了还不高兴？”时莫雨疑惑道。
虞晓收回目光，低头快速在记录簿上写了几个字，语气平淡无波：“没什么。或许只是累了。”
但她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缓缓扩散开来。她方才似乎看到，在谢道尘指尖点中王罡的瞬间，她眼底深处，掠过了一抹极淡的近乎愉悦的神色。
那不是谢道尘该有的表情。
虞晓合上记录簿，抬眼望向人声鼎沸的试剑场。阳光正好，映照着临缘宗的千年盛景，一片欣欣向荣，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谢道尘回到休息区，刚寻了个僻静角落坐下，一道带着忧色的橙色身影便快步迎了上来。
是曲依棠。
她眉头紧锁，语气是罕见的急切，压低了声音道：“乱来什么！那药吃了吗？”
谢道尘抬眼，对上曲依棠担忧的目光，微微颔首，声音有些低哑：“嗯，上场前服过了。”
“拿出来，我再看看。”
谢道尘沉默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瓶，递了过去。
曲依棠接过，拔开瓶塞，仔细嗅了嗅瓶中药丸的气息，又倒出一粒在掌心，指尖凝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翠绿灵韵探查了片刻。
她的脸色愈发凝重。
“快服下。”她将药丸递回，又从一旁的茶壶内倒了一杯灵茶塞给谢道尘，“这次的感觉是不是比上次更……难以控制？”
谢道尘依言将药丸含入口中，接过温热的茶水送服。
一股清凉苦涩的药力迅速化开，顺着喉管滑下，如同甘霖渗入干涸的土地，将她灵台深处那股蠢蠢欲动的躁动缓缓压了下去。她指尖那细微的颤抖终于彻底平息。
她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那抹令人心悸的冰冷已消散大半。
“还好。”她轻声道，但微微抿紧的唇线却透露了实情并非如此轻描淡写。
曲依棠看着她这副模样，心疼又无奈，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日子又短了一些。”
她伸出手指，无声地比划着，每说一个词，脸色就白上一分：“从一年缩短到三季，三季到半年，半年到三月，三月到一月……”
她的目光紧紧锁着谢道尘，一字一句道：“这次，怕是连一个月都撑不住了。道尘，你的心魔……成长的速度远超我和师尊最初的预料。这药的效力正在变得越来越弱。”
谢道尘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她沉默地看着杯中倒映着休息区光影的褐色药液，没有说话。
广场上传来又一阵欢呼声，似乎是某位热门弟子取得了胜利。外面的世界阳光明媚，喧嚣鼎沸，充满了年轻修士的朝气与希望。
而在这小小的休息区角落，空气却仿佛凝固了，沉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会想办法。”良久，谢道尘才低声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大比期间，我会更注意控制情绪，尽量不再动手。”
“这岂是你说控制就能完全控制的？”曲依棠语气焦急，伸手按到了她的肩膀上，“你还要命吗！一旦上场，灵韵激荡，心魔最易被引动！除非你……”
除非你放弃大比。
但这句话，曲依棠没有说出口。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宗门大比关乎倾竹峰的声誉，更关乎不久后的群英会名额，谢道尘绝不会在此刻退缩。
谢道尘抬起眼，望向窗外喧闹的试剑台，深蓝色的眼眸中情绪难辨。
“无妨。”她轻轻道，像是在安慰曲依棠，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能压制住。”
曲依棠看着她清冷的侧脸，还想再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默默收起药瓶，低声道：“我今晚回去就翻看师尊留下的所有古籍，再看看有没有更强的方子……你千万小心，若有任何不适，立刻传讯给我，莫要强撑。”
“嗯。”谢道尘轻轻应了一声，“多谢。”
曲依棠摇摇头，转身离开，背影带着沉甸甸的忧虑。
谢道尘独自坐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
一个月……
她能感觉到，心底那头被药物和意志力强行囚禁的凶兽，变得越来越焦躁，越来越难以驯服。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剑鸣魇暗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