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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一幅秋胜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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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清楼
“侯爷,正堂有客。”冬雪这回到一楼喊了。
元青争还是不太想应声,反正至清楼上下早有令,她没醒,是没有人会直接到二楼来的。
落籽无话,只将平躺的元青争搂得更紧,脸颊蹭着她的肩顶,依依不舍,轻轻啃咬她的皮肉。
元青争抬起另一只手按压眉心。
她还有些头昏,轻咳两声,换了更粗粝的声音:“谁来造访?”
冬雪在一层扬声回应:“是左相公府的江郎君。”
元青争无力阖眸,心下不悦道,我不是让江问之下午来吗?
“什么时辰了?”
“再有半刻过巳时~”
这会儿还不到正午,那半幅画的借口现在还是白纸一张,母亲必定出门了,不过那狗江东应当不会非得把这事儿摆出来。
他若是想以此事埋汰我……那我就接了他的百年野山参呗……他又能怎样?
横竖,不要白不要。
“好茶招待,我这就去。”元青争想罢无奈道。
“好嘞!”冬雪应声走人。
落籽失了表情,十分低落,俯身抱住元青争:“恨郎君是郎君,恨宇内容万人。”
元青争一愣,随即笑道:“爱落籽是落籽,爱幔红你共我。”
……
落籽激动地把元青争压到枕间索吻。
良久,元青争才将落籽推开:“打水打水,洗漱。”
侯府正堂,江东如约把野山参带来了,但耐心却即将见底,他一直在跟侯府的侍女们搭话,套出元青争大概是还没起床。
皮笑肉不笑。
“问之兄?”
江东抬眼望向门口。
元青争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腿部肌肉,因为它们在发颤,道:“这个时辰来,还没有用饭吧,不如边吃边聊?”
两厢见礼。
江东今日打扮得很华丽,高冠还垂下来两根飘带,缃叶色常服穿得舒展又得体:
“我得了个消息,所以提前来叨扰,还望怀媚莫要见怪,对了,这是我昨日同你讲的野山参,但伯母并不在府上,怀媚代为转交罢。”
元青争想吃饭,抬手示意旁侧侍女接过山参,笑道:“多谢问之,先去膳厅吧?我家厨子香酱焖肉做得一绝,不尝一尝绝对可惜了,请。”
“好。”
吃饱喝足,元青争问江东新得了个什么消息。
“关于靖州。”江东正色道,“匈奴阿日昔单于知道了大梁要废皇后的事情,所以提出靖州十府的互市条例可以再派专人到靖州重新定制。”
元青争一下就明白了:“阿日昔是想让他们部落的女子来做大梁皇后,而靖州互市他们可以让利?”
江东点点头:“就目前所得到的消息,情况确实是这样,
这互市其实归户部管辖,条例刑部也有责任,再加上牵扯一个对外的问题,礼部应该也会出人,我的意思是,你与我,将这趟差事揽下来。”
元青争惊疑,她是真没想到如此大的消息,江东竟愿意分享给她:“问之,你这个消息可靠吗?从何而得?”
江东闻言笑了笑:“山人之艺,不足道也。礼部的文书已经送上去了,明日上朝,陛下就会提及此事。”
礼部文书写了什么,他江问之一个户部侍郎了如指掌……这厮不会真想造反?
元青争盯着江东,还是没忍住问道:“我有些好奇,问之你谋求的,究竟是什么?”
江东错开眼神去瞧庭院:“天下安,善恶报。”
元青争追问:“那这‘天下安’的缔造者,是当今陛下,还是当今太子?”
“怀媚为何总是要把我想成乱臣贼子?这谱华章的人没有那么重要,是谁我都可以接受。”江东没有明说。
元青争腹诽,好家伙,陛下你能接受,太子你也能接受,你爷你更能接受呗。
如今朝堂明面上是萧江对峙,但暗里其实还有复光这么一股势力。
我在太子处对付江相,复光在江相处对付太子,是想让他们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届时复光再亮出身份便有恃无恐,甚至一呼百应。
元青争准备继续与江东保持先不敌对、得过且过、面上友好的关系:
“此乃大事,倘若陛下指派我去的话,我自然十分乐意,但凭我的资历,很可能够不上这趟差事。”
江东起身:“我们出去散步消食吧,明日就知道,你能否够得上这份差事了。”
元青争依旧坐得稳当:“谁会为我接下这桩差事推波助澜?江侍郎准备做什么?”
“我只是找了几个人,让他们明日在太极殿上保举你而已。”
江东拉起元青争,温柔道,“就像太子能保举你去荆州,一样的,我就能让你跟我去靖州。”
元青争撇嘴,将小臂抽回来:“此事利万民,是好事,但成与不成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他若不想要一个匈奴女子做皇后,我们在这里费再多口舌,也是白瞎。”
“那如果他愿意的话,你跟我去靖州吗?”江东弯腰,平视元青争。
……有些近。
元青争垂下眸思量:“若能促成,跟。”
不论江问之是想耍什么把戏,“靖州互市”、“皇帝娶妻”,我也得先上了船再见招拆招,否则日后只能干着急。
江东张扬地笑了:“带我看看你没有完成的那半幅画吧,我在工笔方面其实略有造诣,很希望你我能共创一幅。”
……元青争心虚。
至清楼书房,桌上铺了一张白纸。
江东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半幅?画?”
元青争有些不好意思:“昨日是借口,我以为你下午才会来,想着总能有时间随意勾几笔出来,没承想我起得也晚,你来得也早。”
“哈哈,谢谢你的坦诚。”江东低头苦笑,“不过我今日的确是奔着这一幅画来的,既如此便从头起笔罢,怀媚想画一幅什么?”
元青争想了想:“时已深秋,不如作个寂寥图?”
江东侧眸:“怀媚,今年的秋,我觉得比以往的任何一春都要好,它一点儿都不寂寥。”
“……问之生得好,想得也好。”元青争略带惊喜,
“四时均有花开,怎能仅仅因为秋日落叶,就全然把秋日灌满萧索之情呢?是我困宥于过往诗文了。”
可江东忽然逼近一步:“怀媚,你也觉得我长得好吗?”
书房氛围一下变得不太妙,元青争视线不受控地落在了他有些微微敞开的领口。
里头那一片鼓鼓的,是胸肌。
元青争扶着桌沿,别开视线:“我觉得这应该是平京人的共识,你的确长得好。”
“我不在意他们,我只在乎你,只要你觉得好看,我就乐意打扮。”江东笑起来。
不对,这个走向不太对。
元青争蹙眉,将自己往后稍了一大步:“问之,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换位亦然。”
顿了顿,她又退后一步:“我元怀媚自问不是你的知己,而你也不用在乎其他所有人对你外貌的评价,你觉得自己怎样好看,你就怎样打扮即可。”
江东微眯双眸,觉得真有意趣:“哦,话是这样讲的吗?那为何怀媚你所有的衣裳都出自半里玉成?那个掌柜,好像是你的通房吧。”
通房一事不是秘密,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的出来。
只不过江东打听到的显然更多:“我还听闻她曾嫁过一个负心人,后来被扫地出门,贫困潦倒,是老夫人和你救了她,她这才又跟了你。”
元青争面色不虞:“江问之,那是我的通房,你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江东见她神色异常认真,立时想到了症结,赔罪道:
“我只是让下边人打听为何你的衣服都从那里买,没承想他们什么都敢跟我学来,是我冒犯,对不住,怀媚。”
元青争锁眉,厉声道:“别碰她,无论你想做什么,她就算是少了一根毫毛,我也会不惜一切的向你讨回来!”
她以为江东今日如此待她,是冲着妙龄去的。
妾算私人拥有物,通房地位当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只会更差,所以那些士族郎君之间,有时互相送个把人屡见不鲜。
元青争当然看不惯这种事,只不过这种事她也没真的遇上过,但就算今时今日的她,能保护到的也只有身边人而已。
更何况妙龄于她,意义重大。
江东见她如此,忽然神色古怪:“……我明白,我没那个意思。”
元青争不想继续跟他打嘴仗,只想快快将人送走:“画一幅秋胜图吧,画完我填色,回头装裱好,送到相府去。”
她往砚盘倾倒白水,捏起墨条研磨。
“不如我们的分工换一下?你来画,我带回府填色,也省得你再派人送一趟。”江东极力把自己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元青争余光瞥他一眼:“好,我来提笔。”
临近黄昏,江东终于拿着一卷画轴出了忠义侯府,钱良轻“哼”一声,舔舔毛笔尖。
没过一会儿,盛舒宇扶着醉醺醺的周慕回来了。
正巧元青争送走江东后思绪翻飞,连至清楼都还没回去,就在回廊下嘱咐落籽:
“你现在就去一趟镖局,雇几个有能耐的镖师送到半里玉成去,务必要让他们保护好妙龄的安全,要金给金,要银给银,不论多贵都使得。”
“唯。”落籽应声而走,准备把这个钱全赚了。
“来人呐——帮帮我,我扶不动了……”盛舒宇满头的汗。
元青争即刻上前去,眼神示意落籽走人。
盛舒宇愤恨周慕:“我真搞不懂你,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怀媚,快来搭把手……”
将人扶回峰远阁,周慕一着床便用被子裹紧了自己。
元青争不解,粗喘着问道:“复光,你们不是去官青享乐去了吗?这……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