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认真工作的伊尔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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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枯戮山的深夜，主宅大部分区域已陷入沉寂，唯有书房和与之相连的小型办公间还亮着灯。缇尔妲完成了一组基础的念力循环训练，感觉精神饱满，身体状态处于完美的峰值。她习惯于在这种时候在宅邸内无声地行走，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猛兽。
当她经过伊尔迷的办公间时，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往常的能量波动让她停下了脚步。门没有关严，留下一道缝隙。她透过缝隙看去，伊尔迷正坐在堆满文件的宽大书桌后，指尖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下方，透出一抹极淡的青灰色阴影。
他面前的终端屏幕上，正同时显示着数份不同的文件——一份是关于某个边境城市地下势力重新洗盘的评估报告，一份是友克鑫□□的势力分布图，还有一份是与猎人协会某位高层非正式会晤的纪要草案。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疲惫，不是□□上的，而是精神长时间高度紧绷后渗出的倦意。
缇尔妲偏了偏头。她识别出了这种状态，类似于精密仪器运转过度的凝滞。她并没有产生心疼或担忧这类复杂的情绪，只是基于一个简单的事实做出了判断：伊尔迷现在效率降低了，而这可能会影响他处理后续事务的速度，包括那些与她相关的部分。
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伊尔迷在她进入的瞬间就抬起了头，眼中的疲惫被瞬间敛去，重新变得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一瞬的脆弱只是光影造成的错觉。“姐姐，有事？”他的声音依旧平稳。
缇尔妲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他身后。在他略显诧异的目光中，她伸出双手，冰凉的手指精准地按上了他的太阳穴。她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一种解剖学般的精确，按压的力道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几个能缓解神经疲劳的穴位。这是她基于对人体结构的完美了解而采取的行动，高效，直接。
伊尔迷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放松下来，任由她动作。他闭上眼，感受着那带着凉意的指尖传来的不容拒绝的力量。
“伊尔迷，”缇尔妲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讨论今晚的宵夜，“你看起很累。是这些东西让你烦恼吗？”
她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表:“需要我把涉及到的所有目标，全都清除掉吗？这样最快。”
在她简单直接的逻辑里，伊尔迷的疲惫源于处理事务，事务的麻烦源于某些人或势力，那么，清除掉这些源头，问题就解决了。高效，便捷，符合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伊尔迷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因为疲惫而比平时更低哑一些，但逻辑依旧清晰冰冷：“不，姐姐。全杀了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引发更多更复杂的麻烦。”
缇尔妲的指尖没有停，只是眼神里透出些许疑惑，显然在等待他的解释。在她看来，死亡是最终的解决方案，能有什么麻烦？
伊尔迷终于睁开眼，却没有回头，目光落在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开始以一种近乎学术讨论般的冷静，条分缕析地陈述理由：“第一，目前感到麻烦的，并非单一的个体，而是多个势力交织形成的复杂网络。若进行无差别清除，我们需要投入的时间、精力，以及后续可能引发的报复和调查，其成本远超目前通过协商、威慑、利益交换所能解决的代价。杀戮是工具，不是目的，当工具的使用成本高于其收益时，它就是劣选。”
“第二，揍敌客家族生存在一个既定的规则体系内，与各方势力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大规模无差别的杀戮会打破这种平衡，被视为失控和不可预测。这会极大损害家族长期以来建立的收钱办事信誉卓著的商业形象。其他客户和合作方会因此产生恐惧和不信任，导致长期利益受损。我们需要的是可控的恐惧，而非全面的恐慌。”
“第三，这些麻烦背后，往往牵扯着现有的利益分配和权力结构。如果将其顶层人物全部清除，会导致权力真空，引发下层更激烈的不可预测的混乱和争夺。这个真空会被谁填补？会不会催生出更棘手更敌对的势力？我们是否做好了应对所有可能性的准备？与其面对未知的新敌人，不如驾驭已知的旧麻烦。”
“第四，目前，我正在推动的方案，是通过分化、拉拢、利益捆绑以及有限的威慑，逐步将这些麻烦转化为可控因素，甚至在未来转化为合作伙伴。这个过程虽然耗时，但一旦完成，收获的是更稳固的关系网和长期利益。相比之下，全杀了是一锤子买卖，只能得到一时的清净，却可能埋下更深的隐患。”
伊尔迷总结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所以，姐姐，你的提议虽然直接，但就目前的局势而言，并非最优解。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些问题。杀戮，应该留在收益最高或者别无选择的时候使用。所以，最优解不是清除，而是调控。通过施加压力，利益交换，分化瓦解，让他们回到听话的轨道上，或者至少，让他们在违背我的意愿时，清晰地预见到无法承受的损失。这需要时间和精细的操作，但长远来看，利益最大。”
伊尔迷一口气说完，逻辑严密，理由充分，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的利益算计。杀戮在他眼中，从来不是宣泄，而是一种需要谨慎评估成本和收益的工具。
缇尔妲安静地听完了他的长篇大论。那些“成本收益”、“权力结构”、“长期利益”的词汇，在她听来如同天书，但她捕捉到了核心意思：全杀了，不划算，而且后续更麻烦。
然后，一个与她自身相关的念头，突兀地跳了出来，带着一种庆幸的意味：
幸好伊尔迷会思考这些复杂的事情。如果他也像自己一样，觉得麻烦就只想着一杀了之，或者他根本没有能力处理这些……那自己岂不是不能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地把所有琐事都丢给他，安心地当个只需要维持力量的“巨婴”了？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种纯粹的愉悦。伊尔迷的野心，他的掌控欲，他对于权力和利益的精细算计，此刻在她眼中，不再是令人不适的复杂，而是保障她舒适生活的必需品。
她停下了按压的动作，双手搭在伊尔迷的椅背上，微微俯身，银色的发丝垂落，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她看着屏幕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图表和文字，用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赞许的语气说:“伊尔迷，你有这样的野心和算计，真是太好了。”
伊尔迷：“……”
他坐在椅子上，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能感觉到缇尔妲话语里那毫不作伪的开心。她不是在讽刺，也不是在评价，她是真的在为他的野心感到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她能继续清闲下去。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细微的电流，瞬间窜过伊尔迷的四肢百骸。他该感到被利用的愤怒吗？不，他早就接受了这种相互利用的关系。他该感到被认可的欣慰吗？似乎也谈不上，她的认可纯粹是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荒谬感，混合着一丝对自己竟然会因此产生情绪波动的自嘲。
他这位立于人类武力顶点的姐姐，在拥有了自我意志后，并没有变得更高深莫测，反而将自私表现得如此理直气壮，如此坦荡无辜。她就像一颗拥有毁灭性力量却偏偏认为自己应该被精心供奉起来的行星，理所当然地认为整个星系围绕她运转是天经地义，并且会真诚地感谢那些为了维持她轨道稳定而辛勤工作的小行星。
伊尔迷沉默了几秒，将所有翻涌的无用的情绪压下，最终只是用那恢复了一贯平稳的声线回应：“……嗯。我会处理好这些的，姐姐你不用操心。”
缇尔妲满意地直起身，拍了拍伊尔迷的肩膀。
“很好。那你继续。需要清理的时候再告诉我。”
她转身离开，脚步轻快，为自己解决了一个潜在的可能影响自己舒适度的隐患而感到满意。至于伊尔迷那瞬间的僵硬和复杂的眼神？那不在她的感知和理解范围之内。
伊尔迷独自坐在重新变得寂静的办公间里，屏幕的冷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他抬手，揉了揉刚才被缇尔妲按压过的太阳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触感。他看了一眼堆积如山的文件，又回想了一下缇尔妲那句“有野心真是太好了”的赞叹，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
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和专注。
无论如何，工作还要继续。毕竟，正如缇尔妲所说——他有野心。而这野心，需要在这些冰冷的数据，复杂的条款和无尽的算计中，一步步实现。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认真工作的伊尔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