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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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一杆子打得狠啊。”胡嵩看着眼前的江鹤阙，“可惜没打到人，年轻人，太急躁了。”
江鹤阙站在繁花楼的窗前，望向赵府的漆黑一片，冷笑：“反正没损失，扯着赵羌谪，裴党也能投鼠忌器，胡公，你得谢我。”
胡嵩淡淡笑道：“你这一杆子要老老实实打在踽北身上，还能有点用处，打赵羌谪就是有去无回，当心赔上自己的命。”
江鹤阙注视赵府，说：“赵羌谪在，对你也是威胁，你难道不想他死吗？我们联手，就能把赵羌谪弄死，裴党将不堪一击。”
胡嵩看着他，冷淡地说：“顾南庭就比你聪明，至少不会跟你一样天真。”
江鹤阙目光骤然冷冽，他看向胡嵩：“踽北让顾南庭入京……也是为了他？”
胡嵩不想跟他多说，这样愚蠢的人不配他浪费口水。
白宁梧开口：“踽北来的小子不简单呐。”
胡嵩在月牙凳上坐下，他端起一杯茶，语气轻淡：“因为他始终清楚自己的活路在哪，明白若是通敌一声不了了之，踽北天灾就只能咬死户部，接下来死的就是踽北，因为通敌一事随时会被翻出来，他们回到踽北，呈递的奏疏依旧会销声匿迹，他们见不到圣上，圣上也见不到他们，踽北的情况如何还不是兵部说了算？他别无他路，只能殊死一搏。”
他下结论：“高往以已经死了。”
白宁梧跪地，心急道：“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我跟高往以分不开，胡公，赵羌谪当真是在替圣上做事吗？”
“天下再大也是圣上的天下，赵氏再盛也是圣上的臣子。赵羌谪是这天底下少有的聪明人，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违逆圣上，否则就是在找死。”胡嵩搁下空茶杯，神色平和，“放心，我有法子保你。”
说完，他看向江鹤阙：“看在跟你爹多年的交情上，我提醒你一句，在没回东北之前谨慎些，这次的事情不简单，这里的人可不会因为你的单纯或是蠢笨而心慈手软。”
……
宋应言在得知三司让顾南庭审案后，当即判断出现在就是弹劾高往以的最佳时机，于是他召集了户部侍郎蒋林、监察御史宋恪、梅应先。
“这些年来，高氏党同伐异无恶不作，竟害踽北四十万百姓惨死，实为国之蠹虫！妄为人臣枉为人子！我等身为朝廷命官，理应为百姓请命，还这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他义正言辞，正义凛然，监察御史宋恪当场就被气氛感染：“我等职责便是监察百官，今我等当一同上书，高氏之恶，世间难有！我等此举必将名垂千古！”
本朝御史台下设三院，监察御史隶属其一的察院，不过是个八品芝麻官，但他们是言官，又有分察百官的权利，再加上这个位置是士林清选，选任的多是新进或京畿县尉，所以能在两党手中混到监察御史这个位置的人，背景必要相当强悍，可以说是想骂谁就骂谁，想让谁下马就让谁下马，所以多为朝臣所惮，没人敢惹。
几人二话不说，连夜就写了奏疏，然而他们的奏疏刚到中书省，就被送到了赵府。
赵羌谪拿着奏疏，轻轻在桌上磕着，他看向面前一大早就跑来求救的高往以，淡漠地说：“我好心帮你，你却叫陈灵垢害我，真叫人痛心。”
“那人不是我的！你眼观六路，不会不知道，江鹤阙此事办得就没想过遮挡。”高往以看向他。
赵羌谪淡漠地笑了笑，高往以说：“倒是你，你至今留着顾南庭，是何意？”
“相互利用，各取所需。”赵羌谪冷清的脸没有丝毫动容，“他能替我遮风挡雨。”
高往以笑了一声：“还是世子有先见之明，这些奏疏打算怎么处理？”
“我又不是奸臣，替君分忧才是本职，代君解难？那不就僭越了么。”赵羌谪一磕奏疏，冷漠地说，“这些东西圣上都是知道的。”
……
陈灵晕过去了，风吹雪打又连日惶惶，顾南庭还没问几句她就起烧倒下了，也不能泼水。
顾南庭让睡过一觉的云何在大理寺守着，自己先回了屋，他已经很累了。
北眠正被顾悠拉着，她说：“京里好东西就是多，这料子好，摸着软滑，我明天天亮离京，先去踽北，这料子送娘做身衣裳。”
北眠轻声说：“伯母想必很喜欢。”
见顾南庭进屋，顾悠就拉过顾南庭的手放在那卷丝绸上：“今日如何？来摸摸看，这料子是橙州产的，手感好吧？顺滑柔软。”
好？顾南庭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夜，手就像是被烫到般弹开。
他心里想的竟是，这哪有赵羌谪半分好？！
有这样的想法，顾南庭觉得自己可能是被阖阳这些人逼疯了。
“出了什么事？”北眠见他如此心不在焉，有些诧异。
顾南庭摇头，将赵羌谪甩出脑子：“没事。”
“陈灵咬上赵羌谪了，这一点胡党裴党都没料到，他们不敢查，把这烂摊子丢给我了。”顾南庭坐下，拿土碗倒了碗水喝。
北眠在他旁边坐下，说：“西南不好查。”
顾南庭说：“查陈灵估计没戏，这事本就是无中生有，只能试试能不能有意外收获。”
北眠犹豫着：“清早阮先生来过。”
“他出事了？”这句话脱口而出，顾南庭看向北眠。
北眠疑惑：“谁？阮先生来看我们，顺道还送来几贴药，过几日冬至，阮先生说让我们去府里吃饺子，人多热闹。”
见顾南庭有些失神，北眠犹豫着问：“是出了什么大事。”
顾南庭看向窗外，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我看着像有事儿？这案子就快结了。”
北眠松口气：“是，听说陈珏在地方强占民女无恶不作，只要能查，就不难查。”
……
夜里，阮玉秋照常送药，他单手拨开层层垂幔。
喝过药，赵羌谪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冷清道：“你今日不该去那。”
阮玉秋收拾着碗：“因为案子牵扯到了你，你们得避嫌？”
赵羌谪说：“不止是避嫌。”
“你近些月病得越发严重，夜里得有人守着。”阮玉秋说，“我日日熬药，不能兼顾。”
赵羌谪看着阮玉秋，等着他的后话。
“况且我怕死，还等着往后一身轻了，去踽北看看，担心你发病让人杀了我。”阮玉秋静默片刻，开口说，“最重要的一点，你也知道，他是最合适的，不是吗？把他留下，我再保你两年。”
“你选他的理由。”赵羌谪毫无感情地说。
阮玉秋说：“你有你要为的，我也有我要为的，我从没问你要过理由。”
这是事实，赵羌谪反驳不了，静默片刻，赵羌谪找出个借口：“他不一定愿意。”
阮玉秋笑了笑：“我今天问过，他特别乐意。”
赵羌谪蹙眉：“你早晨去的，根本碰不到他。”
阮玉秋撇撇嘴，起身说：“那我明日去问，你早些睡。”
阮玉秋刚走，裴静明就进屋，他边掀垂幔边说：“不能让踽北主查，顾南庭巴不得你死。”
“通敌本就是江氏拿来混淆视听的，仓促之间必定破绽百出，顾南庭若是个聪明人就不会现在对我动手。”赵羌谪神色淡漠道。
“你是干净的，但你能保证西南上下都一尘不染吗？”裴静明坐在床沿看着他，“陈灵可以拿出假的证据，她只不过是她背后之人的棋子，目的是查西南，只要西南有什么腌臜被查出来，胡党不会放过你。”
赵羌谪起身坐在床沿，轻轻笑了笑 ：“你忘了吗？我是为圣上平衡两方势力的，大梁惧怕我，百国因我而跪伏大魏，在阖阳，贪污受贿不一定会死，只有没用了，才会被权浪淹没。”
裴静明在昏暗中思忖着：“陈珏是江氏的人，目的就是要借高白胡三家一同杀你，不要忘记春闱。”
赵羌谪摇头：“你没胡嵩看得明白。”
裴静明移目看着赵羌谪的轮廓，目光沉沉。
“胡嵩之所以爬得高，就是因为他心黑手狠，又把局势看得明白，能把握时机，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与他无仇无怨，他不会为着个高往以与我鱼死网破的。”赵羌谪说，“江氏此举过于冒进，必不是江秉主谋，此事不难查。”
裴静明冷静看他：“此事本就与西南没有多大干系，顾南庭执意要查，若查出江氏，江氏诿罪高氏，则高往以必死无疑，因为还活着的陶锦平是高氏旁支，他赖不掉。圣上制衡，这是圣上想要看到的，可到时高往以为求生机必定扯上白氏，胡嵩左膀右臂压在那，未必不会殊死一搏。”
赵羌谪看向他：“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胡嵩是个惜命的人。”
裴静明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赵羌谪，便提醒：“踽北离朝廷太远了，怕就怕他被人利用。”
赵羌谪无情道：“一把利刀而已，他不明白朝中局势，就怕两眼一抹黑，到时谁都杀不死，我会找时间同他谈谈。”
……
翌日清晨，云何回到小屋，换北眠去天牢看守陈灵。
顾南庭坐在板凳上，把今日韩才俞差人送来的口供给云何看，顾南庭道：“朝中局势实在微妙，韩才俞要查高往以，可这么久了，他居然不能从陶锦平跟邵涛口中审出有用的东西。”
云何看着供词，不等说话，阮玉秋就到了，他看看顾南庭，搓了搓手说：“这屋怪潮的，也冷。”
顾南庭起身，先开口：“阮先生。”
阮玉秋摆摆手，说：“客气什么，昨天的药煎了吧？难喝是肯定的，但效果好。”
顾南庭说：“都喝了，再次谢过先生。”
阮玉秋看向顾南庭，笑说：“不是出来办案吗？怎么跑这里来了，答应的给我跑腿，你小子不仗义啊。”
顾南庭心下迷茫，阮玉秋笑了笑：“还一跑跑三个，这小破屋难道比赵府好？”
顾南庭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说：“云何 ，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