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生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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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并没有随着高白江三人的死去而平息。这日，寒门陈姚见胡党式微，当即就想投机，于是伙同朋友上疏弹劾礼部侍郎胡展安，厉数其收受贿赂，以权谋私等数条罪行，随后又弹劾工部侍郎宋应言。
胡嵩看到这些奏疏时，笑了笑，对身旁的胡展安说：“为官五十余载，还没见过这般天真的蠢货。真是蠢得新奇。”
胡展安也笑起来，笑过后，他说：“父亲，裴静明必定指示人上疏弹劾。”
胡嵩笑道：“当笑话看看就行了，在阖阳很少能看到这样的笑话。”
然而事情朝着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按理来说，赵羌谪在咸和二十七年十月死了爹，就算大赦天下不用流放，那也是要即刻回禅州守制二十七个月的，但皇帝李知行夺情，将重病的赵羌谪留了下来，光盛五年柳云容去世圣上同样夺情。
朝上朝下无有异议，因为不敢，也没必要，毕竟当时的赵羌谪重病不起，说不定回禅州的路上就一命呜呼了，那可怎么得了！
再说，朝中大臣早已习惯皇帝对那个人法外开恩，毕竟谋逆的罪都能减成流放，再小事化了直接接回来了，该怎么还怎么，连责怪都没有一句，这谁还能上疏反对？
但寒士敢，这个人叫做魏成泽。
胡嵩露出抹嘲笑，忍不住笑说：“报应这就来了。”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弹劾赵羌谪的奏疏被尽数留中，魏成泽被刑部活活打死，倒霉的还有陈姚。陈姚等人焦急得不行，他们明白胡嵩的势力，当然知道如果打不死胡嵩，他们就得完蛋，于是每日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一日，他们等到了，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等到的是御史夏正以及方所有的弹劾。这两人都是被裴党放进御史台的，按理说，裴党与胡党应该是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的，然而让陈姚惊悚的是，这个与胡党纠缠多年的党派，居然把自己以及自己的朋友全部弹劾了，并勒令他们返回老家，可谓是毫不留情。
陈姚懵了，在他看来，胡党大肆敛财，无恶不作，是合该天打雷劈的恶人，而与胡党为敌的裴党自然就是该千古流芳的好人，是忠臣！
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
裴静明一大早就来了，他在良善居等人，赵羌谪见他还穿着官服，就知道这人生气了。
“刑部、户部的上任官员我们已经改过，我们都对外称是有你点头，这几日一直没腾出时间来看你，好些了？”
赵羌谪低头，因为知道裴静明要开始训人了，果然，裴静明见赵羌谪不吭声，就继续说:“我看了你拟的春榜名单。进士一共两百人，甲第五十人，乙第一百五十人，而这两百人中，竟没有一个中原世家高官子弟，你这样做就是没给他们留情面，我且不跟你说其他，单国子监那群人就不是那么好惹的。”
裴静明面色不愉:“事情已经压住了，春榜我酌情改过，你不要再生事端了。”
赵羌谪没有说话，裴静明看向他，却忽然愣了，目光骤然冰冷下来:“他对你做了什么？”
裴静明盯着赵羌谪的颈脖，赵羌谪只是静默，他身上的伤已经恢复了大半，顾南庭夜夜与他睡在一起，赵羌谪在裴静明的目光下想到了顾南庭总是埋首在他颈间。
“他轻薄你了是不是？！”裴静明倏然起身，盯着赵羌谪颈脖的眼睛通红。
明白他在问什么的赵羌谪对此毫不在乎，淡定地答：“是。”
“这个畜生，这个畜生！”裴静明气得脸黑，呼吸都不顺了，“我早该看出来的，那野人言行轻浮孟浪，这个畜生，他欺负你了？！”
赵羌谪冷冷道：“没有。”
“他亲你了是不是。”裴静明急得来回踱步。
“没亲。”
“那他脱你衣裳了？”
“没有。”
气急败坏到想提刀杀人的裴静明这才冷静一点，他坐回去，握着赵羌谪的手努力保持理智说：“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懂，你不要叫他三言哄了，我去给你讨回来。”
他说完就杀气腾腾地要走，赵羌谪看着他的背影，问：“你想怎么讨？”
裴静明背对着良善居，厉声：“我去把他的手砍了！”
赵羌谪说：“不必。”
“他觊觎你！我能眼睁睁看着？”裴静明转身，已经快气疯了。
“觊觎？”赵羌谪低头，喃喃道，“我有什么值得觊觎的？”
“这条命吗？他杀不了我。”
裴静明走回去看着赵羌谪，眼中汲了水光：“总之你不能再留他了！”
赵羌谪缓缓摇头，只说：“原本的名单必须递上去，成与不成此事我都做了，寒门的口诛笔伐也能躲过。”
……
顾南庭从大理寺回屋时，赵羌谪正躺在院内的雪地上，顾南庭把他抱回屋。
寒士并没有因为魏成泽的死而静心细想，反而愈发嚣张，他们连弹赵羌谪不理事务，空居高位。
“寒士在成文坊，因为有我的关系，他们又加入两党，所以可以上疏，陈姚伙同朋友弹劾胡党，此举会让圣上认为寒门，就是裴党，而陈姚弹劾胡党是受裴党指示，一旦坐实这个，裴党就会面临裁撤调任，而胡党以退为进，就能把人安排进中书省，所以裴党弹劾陈姚，既是向圣上表忠，并且保存实力，也是想给寒门上一课，告诉他们在官场意气用事是不行的。”
“这都是小把戏。”赵羌谪看向顾南庭。
“你一早就知道？裴老会及时弹劾陈姚，以保其性命。”顾南庭看向他。
赵羌谪露出点淡笑。
顾南庭拍拍手，说：“借刀杀人，滴血不沾，世子手段了得。”
赵羌谪似是叹息地说：“我要连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哪能活到现在。”
……
三月中旬，阖阳梨花初开，赵羌谪脸好之后，李知行开办庆功宴，顾南庭目光最先就看到了高处的空位。
宴席设在永定河旁的空旷场上，由重兵层层把守。
周遭官员文士谈及诗词歌赋，顾南庭无暇参与，北眠看着准备马球的侍卫，跃跃欲试道：“一会儿有打马球？这个我在行。”
顾南庭看着那些紫袍红袍谈笑，说：“在阖阳打球跟踽北不一样，你不懂人情世故，下马就得回踽北啃沙子。”
北眠撑着头，有些丧气：“好吧。”
赵羌谪到时，席间的散谈顷刻就全变成了对他的寒暄，顾南庭啧一声。
赵羌谪的伤都让衣裳挡着，外表没有任何异样，他往高处走，立于风中，恍若登仙 。
北眠还有些害怕赵羌谪，他低声说：“六部新任官员中，除了尚书跟侍郎，都算是受了赵羌谪的恩惠，此后必定以他为首，科考进士又都是他的门生，外边也都传今年的状元非宋辞盈莫属。”
顾南庭收回视线：“西南的文官之前也不少，他们不会愚蠢到拉帮结派，赵羌谪一人就能给他们遮风挡雨。”
顾南庭重新看向赵羌谪，开口：“风雨欲来，胡嵩在准备跟赵羌谪拼命。”
“怎么说？”北眠问。
“经过高白江三人的死，胡嵩已经明白了赵羌谪要做什么。胡嵩不动，必死，他动，才有一线生机。”顾南庭说。
“可他们还有说有笑。”北眠悄悄朝高处看了一眼。
胡嵩的笑容和蔼慈祥：“你此番大功，我与圣上已经议了半月，论赏你什么合适，圣上还跟我说，你在，我们皆可高枕无忧。”
赵羌谪微微颔首，温和无比地说：“三两乱臣，谈不上功。”
胡嵩坐得靠近一些：“那顾南庭能伤你 ，也是好汉，只是忘恩负义。”
赵羌谪冷厌道：“乘人之危，算不得英雄。”
胡嵩撇着他的刀：“将才还有翰林学士闲聊，说想给你行礼，让你这刀吓了。”
“杀人的刀，不吓人怎么行？”赵羌谪抬手拍了拍春去，含笑道。
胡嵩笑着，赵羌谪看着桌面，说：“胡公，嘘寒问暖有个度，若叫人会错了意，这可怎么解释？”
胡嵩便挪回去，不再跟他说话。
席间，李安贵宣旨，赵羌谪的权势早已无法更进一步，所以圣旨只是赏他些稀有物件 。
李知行离席，去到赵羌谪旁边，他伸出手去：“你我互为知己，不谈赏赐，今日好些？一起打马球去，送你匹良驹。”
赵羌谪伸手去，声音虚浮地问：“赢了圣上有什么赏？”
李知行抓住他的手腕，笑得爽朗：“要什么赏什么！”
赵羌谪闻言一咳，虚弱到连声音都轻飘飘的：“臣恐要扰圣上雅兴，臣尚在守孝，伤也还没恢复。”
李知行带他走到马场边上：“那我赢，就算你的！”
“你府上无聊，我送两个人给你解闷。”
赵羌谪低眉道：“臣喜静。”
世家少年纷纷加入打马球的行列，韩才俞已经从里间换过衣裳，边走边绑袖子，他走到顾南庭席前时，顿了一步，开口：“不露一手？听说你们踽北都是跑马的好儿郎。”
顾南庭不想凑这个热闹，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不准自己就得在哪挨上一刀。
“不会打球，还是不去班门弄斧了，免得让人笑话。”
说着，顾南庭起身朝赵羌谪走去，他有几句话想问赵羌谪，可赵羌谪连看都没看他，就走去了另一边。
北眠沉默片刻，说：“做什么非讨这嫌？”
周遭世家公子瞧着，都笑起来，眼中满是嫌弃与倨傲。
顾南庭倒是毫不在意，他说：“想见世子的人多了去了，真能见着的人有几个？”
嫌吵，赵羌谪就到人少的地方，静默坐那。
顾南庭往赵羌谪的方向望去，恰好捕捉到赵羌谪晃过他的余光，顾南庭偏开脸，压下了上扬的嘴角。
下场休息的时候，李知行跑去高兴地抓赵羌谪的手腕，不过很快又松开，他笑得丝毫没有身为皇帝的样子，而是出自内心的，二十三岁的人该有的笑：“身上有汗。”
赵羌谪含笑道：“臣站累了，来这里躲懒。”
李知行一点他额头：“你啊。”
赵羌谪温和地说：“圣上，天子威仪。”
李知行说：“在你面前，我只是我。”
就在这时，马蹄声起，有一人自马场边飞奔而来，赵羌谪起身走到李知行身前，面色冷淡地看着那人跪地。
来了。
“臣刑部向屏，要告发踽北顾南庭欲行大逆不道之事！”
闻言，世家公子纷纷离远顾南庭，顾南庭沉默下来。
赵羌谪目光扫过去，他没看胡嵩，而是看向了裴静明，顾南庭跪地道：“臣……”
李知行摆摆手，说：“朕并非不辨是非，且听他说。”
胡嵩可比高白江三人厉害，他若要杀自己，必定是要一击制胜，顾南庭飞快地思量着对策。
向屏字字掷地有声：“江氏逆贼伏诛后，臣奉命搜索叛贼所住驿站，竟发现一封顾南庭与逆贼江鹤阙的往来信件，其中字字句句证明顾南庭与江鹤阙私相授受，参与逆举！”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生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