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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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顾站在办公室门口，就已经对上了那个女人狰狞的眼。
他还没进去，那女人就指着他走过来，一张脸上满是憎恨，“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你昨天刚去了家里，前脚刚走，后脚刚子就死了！”
她相当憔悴，头发一夜白了大半，脸也皱巴起来，呈现出明显的老态来。
姚明绕和其他几位老师赶忙上前来拦：“别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没有证据的话别乱说。”
“怎么会没证据，相当有证据！昨天你是不是去了家里，非要见刚子，你刚走，刚子就...就...”
林顾平静地看着她：“你应该知道，我没见到他。”
“哪里需要见到！肯定是你用了什么妖法！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嫉妒刚子？你是不是怕他超过你？”女人显然已经崩溃了，把他幻想成十恶不赦的人，因为害怕刚子的成绩超过他，而提前杀了人。
渑县就是个小地方，人都迷信，那道士三言两语，就深信不疑。
林顾冷淡地退后一步，躲过她要来捶他的手。
“是你们自己害...”
“林顾！”这次是姚明绕说的话，打断他的话。
她还拉着发疯的女人，给他使眼色，让他说话温和点。
她显然也不相信女人所说的话，乱七八糟的，估计是迷信，但是人孩子死了，激动点也正常，顺着点总比刺激点好。
林顾气笑了，盯着眼前的女人，说：“是你自己迷信，给刚子乱吃东西，害死他，你把事情推到我一个探望的人身上算什么？”
搞什么笑？都闹到学校来了，大庭广众的，向他泼脏水。
他还得受着？
眼看女人气得后仰就要晕倒，张老师赶忙给她舒气：“学生不懂事，说话直了点，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姚明绕赶忙去倒了杯水：“来来来，学生嘛，还没有经过社会毒打，不懂事，来来来喝口水，主要是你这说话也无凭无据的，我们学的都是马克思主义，要相信科学的嘞...”
说是安抚女人，其实话里话外都是偏向林顾的。
毕竟空口白牙的，也不拿出证据，这算什么。
探望，肯定是家长看着的。林顾一个高中生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刚子出事，我们也伤心，但也不能随便...”
“就是他！就是林顾！”女人嘶吼着，“就是林顾害了我家刚子！”
林顾：“证据。”
“你刚走，刚子就死了！这还不够吗？！动机就是你嫉妒他，你害怕他超过你！你们学校凭什么收这么恶毒的学生！？”
姚明绕脸色也黑下来，这是要让林顾下水的意思，林顾都高三了，但凡背个处分，一切就完蛋了，“孩子家长，在学校说话也是要讲理的，可不是在村里喊几句就有人信了，也不是说谁嗓门大谁就占理，你这么胡说可是诽谤。”
张老师给她递水：“来来来消消气消消气。”
女人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猛灌了一口水。
林顾的舌尖抵了抵牙后槽，说：“那就报警抓我啊。”
他们做这样的事，哪来的脸去报警。
姚明绕瞪他一眼。
林顾不说话了。
他转头就往外走，撞上了门外看热闹的同学。宋尤白为最先，推了推眼镜，后退一步，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扭头往班里走。邱幼看他的眼神也稍微变了，被撞上偷听，有点尴尬，没说话，扭头走了...其他同学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态度。而这些人，前几天都闹着要他讲题。
刚子死了这件事，让沉默在班里延续了好几天。
刚子父母总是来学校闹事，还在学校门口举红色横幅，说什么“一高最好的尖子班里有个杀人犯”。
林顾推着顾晓莲走在路上，平静地像是听不到背后尖锐到疯狂的嘶吼。
父母的爱，孩子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冰凉的手背覆上温软，顾晓莲扭头，说：“哥，别放在心上。我相信你。”
林顾：“嗯。”
班上还没传出什么林顾是杀人犯的流言，其他班级就率先传出来了。他依旧好好上课，角落的座位干净整洁，卷子和作业照发，老师依旧时不时拿他调侃。班级之外，光荣榜上他的头像被涂上红色的颜料，或者是狗血。每一次考试结束，都有人说他是抄的...这件莫须有的杀人事件就像是引火线，点燃之后，各种莫须有的事就传出来，一个比一个真，比如他有无数个女朋友，比如他的杀人过程，比如他与某个女老师有染，所以才能提前拿到考题...
人的语言比枪炮威力更大，似是生化武器中的毒气一般快速蔓延，无从阻止。
学校想保着他，保着唯一一个稳联考前三，每一次国旗下演讲都要多次警告这件事，努力挽回他的形象。
可是他在学生的心里已经成了有后台的臭泥，是毒瘤。
而现在，有后台的林顾慢吞吞地推着轮椅走在路上。
因为光荣榜的照片被取下，大部分人也只是在他的教室外围观他，对流言具有追随性的人只占了少半，但受流言影响的人确实有百分之九十。大部分的人只知道尖子班出了个杀人犯，却不会可以关注他的相貌、家庭...但凡稍微了解一些，那些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他走在街上，也只有几个人会指着他窃窃私语，班级里的氛围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
晏施还没回来。
他为了避嫌，也没再去过刚子的家里。
他到家，看了一眼时间。
今天是9月27日。
第二天，是他生活的转折点。
迫于舆论压力，他被调到了普通班。是的，越过了重点班，直接从尖子班掉到了普通班。
他原本是搬着书走的，却在搬完最后一沓书的时候听到一句“为什么不把桌子也搬走”。
他的目光转了转，看到说话的人，是班上一个中等生，对上他的眼睛，有点心虚要扭头，结果又觉得自己这样算是退缩，又巴巴地把头扭回来，害怕地与他对视。
林顾原本有点生气的，被他这一连串动作搞得气也起不来。还是个小孩，分辨真假的能力都没有，只会跟从。
他无趣地偏过头，不再看那人。
林顾把书搬走了。
事实证明，他应该把书桌搬来的。
普通班只有一个桌子，大概知道他要来，上面被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字。他盯着上面的字，半晌，把书放在了角落干净的地上，去办公室借了毛巾，湿水，慢吞吞把桌子擦干净。
“诶，他怎么跟传言里不一样，我以为他会发飙来着，不是说脾气很差，还有关系吗？”
“有关系会这样？”
“谁知道，有关系估计是假的吧，他复读的，成绩一直很好。我之前听说过。但是是个渣男估计是真的...人女朋友都有好几个...”
林顾平静地坐下，同桌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他整了书，摆好东西，默默开始做题。
“老班为啥让一个杀人犯来我们班啊？”
“重点班都不收，其他班也不收，就把人扔到咱们班上了，谁不知道，咱们班成绩最烂。”
“烦死了，我怕得病。”
“什么得病？”
“人女朋友那么多，谁知道得不得病？”
“我靠别搞，我真怕了，赶紧让老班把他弄走啊。”
放学，他上二楼去推顾晓莲，看到邱幼扭头与顾晓莲嬉笑说着什么，看到后门的他脸上的笑一滞，对着他微微点了头，然后扭过头去。
顾晓莲惊喜地扭过头，开开心心地挥手，然后抱着小书包，控制着轮椅向他的方向过来，“哥！你来接我啦！”
林顾嗯了一声，他正要走，就听到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林顾。”
他听出来是张老师的声音。
“来我办公室一趟。”
顾晓莲乖巧地笑：“你去吧，我趴桌子上写会作业。”
张老师：“学校也是没办法，闹得太大，上面嫌难看，施压让学校把这个事解决，刚子爸妈想让你处分，校长不愿意，最后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调到普通班。”
林顾其实不太在意这些事，他点点头：“好。”
张老师提前没有跟林顾解释过，还当人会失望，亦或是伤心，至少阿有点落差，现在看来，外界对林顾的影响微乎其微，反倒是她想多了。
“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学校就你一个独苗苗，你可不要懈怠，高考还是自己的事。”
她又多嘱咐了几句。
绝口不提这样的措施几乎佐证了传言中他有关系的事。
从尖子班掉到普通班，从某个角度来说，就认可了谣言里他成绩不实的事。
他不太在意。
他只是在这个学校找一个高考的平台，或者说是一个学习的空间，他的社交、生活与这个学校没有任何关系。
他也懒得花费精力和这些人玩。
顾晓莲抱着书包，坐在轮椅上，说：“哥，你放心吧，七班很多人都是相信你的！”
林顾在想晏施有没有找到负责人，根本没听顾晓莲在讲什么，“嗯。”
“估计晚点等事情下去些就把你调回来了。”
“嗯。”
“在新班级有没有人欺负你？”
“嗯。”
“啊，谁欺负你？告诉老师！他们一群蠢货，就知道相信那些空穴来风的事，哥，你别伤心...”
“嗯。”
林顾看见了路边的西瓜，说：“家里的西瓜吃完了，我去买一个。”
林顾安安分分在学校学习，不听其他的话，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他的态度几乎是在放纵谣言疯传。
9月30日晚9点，他抱着快递盒子，提着小蛋糕，上楼。
顾晓莲正坐在阳台吃西瓜，林顾把小蛋糕递给她，说：“生日快乐。”
顾晓莲愣住。
蛋糕款式很简单，很少女心的草莓蛋糕，最上面有两瓣草莓，他平静地拆了盒子，把义肢拿出来，说：“生日礼物。”
林顾不太懂这些，他对照着医生发的使用说明和教程看了好久。
抬头，看见顾晓莲仍然在发呆，手里的蛋糕漂亮润泽，她还穿着校服，脸颊上趴了一只蚊子，在她长久的愣神里，那只蚊子喝饱了血。
顾晓莲唇齿干涩，方才进嘴的西瓜在喉咙里哽了好久，咽不下去，眼热热的，却没有泪：“很贵吧。”
林顾：“三万块钱，比那块骨头靠谱。”
顾晓莲：“哥。”
林顾：“嗯。”
顾晓莲：“我...”
林顾打断她的话：“来试试。”
林顾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笨蛋，搞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是装上，他买的这种是仿真的，定制了高度和粗细，几乎和另一条腿对称，若是坐在轮椅上，看上去毫无违和感，副作用也很大，需要定时保养，热天容易散发难闻的味道。
他原本是想买纯机械的，但考虑到顾晓莲是个女孩，之后要穿裙子，高三高考还流行什么爆改，他就买了这种。
这是找了一家市里的私人医院定制的。
坏在价格高，好在若是尺寸不合适可以稍微修改。
林顾：“闷不闷？”
接受腔有一层膜，热天应该是闷的。
顾晓莲手里还拿着蛋糕，她默不作声晃晃头，原本还好好的，还笑着，慢慢地，嘴瘪下来，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短暂几秒，泪流满面。
手拿不稳蛋糕，在发抖，却一点哭声都没有，只是掉眼泪。
她吸吸鼻子，把最上面的草莓咬掉，蝉鸣模糊了周围的声音，她眼前是大团的色块，扬起一个含着泪的笑，含糊不清地说：
“不闷，一点也不闷。”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3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