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蜉蝣》江清凌

8、渺听

　　日近傍晚，苏蜉将白日里头砍的柴火拖出去卖，得了钱后去接两兄弟，拉着两个人去镇上买了些好菜，苏添有些惊奇，“阿姐，我们真的要买这些好东西吗？”

　　“对啊，今天是个好日子，娘亲去过好生活了，我们也要去过好生活。”虽然这好生活说的平淡，但苏鸢抬头，从阿姐的眼睛里看出了许多凝杂的情绪。

　　“阿姐，夫子说我的课业做的很好，这次的乡试我想去试试。”苏鸢抿唇，他从夫子那里得知寒门出贵子很难，但古往今来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出现。他或许如今并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为生民立命，他只想站的高高的，又护住他家人的能力。

　　夫子说以他的能力还可以再等个两年再去，但在这一辈中他已足够出挑，此时他应当磨炼心性，若真是考中，他将面对的并不是这落寞小镇中的简单。

　　“很好啊，不愧是鸢儿。”苏蜉拉着板车，对身旁的苏鸢笑道。

　　苏添紧了紧肩上的木头架，偏头骄傲道，“夫子也夸我了，他说我的字写得相当不错，颇有簪花小楷的感觉！”

　　“哈哈哈。”苏蜉看向兄弟二人一边咬牙拉车，一边分享的样子，觉得这般的日落甚是舒朗，傍晚的霞若朝阳，在见到一家子人的时候，她的心彻底落了实处，希望的蒲公英从烛火处飞跃峻岭，杀死了猛虎后的恶人，“好啦好啦，我们一家子怎么这么优秀啊，阿姐这会回去得给你们做一顿好的。”

　　“嗯嗯。”苏添点头。

　　几个人就这样踩着月光到了家。

　　苏蜉走之前，秦籽就来把苏擎兄弟二人接去他那里吃饭了，赵温一家子去兄长那头吃饭，那顿饭自然是极好，苏擎回来却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不高兴呀？”苏蜉抬眸见苏擎推开院子门，身后跟着另一个小孩，怀里还抱着小五。

　　这小孩眉目清朗，周身清冷如涧水，应当是柳絮的儿子，赵涧玉。

　　“阿姐！”苏擎一进院子就注意到兄长和阿姐都回来了，连忙扑了过去，“阿姐，我在秦姨家吃饭，但是好多人，我不好意思，就先回来了。”

　　苏蜉倒是眉头一挑，“这样啊，可以啊。”

　　看苏擎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轻易害羞的，肯定不是因为这件事儿。

　　但苏擎现在不好意思说，她也就不问，等私下里头她再问。

　　苏擎从苏蜉身前出来，苏蜉起身从赵涧玉怀里头接过小五，轻声笑道，“你便是小玉吧，常听鸢儿说起你呢。”

　　苏鸢这下捏紧了筷子，倒是像苏擎所说的，羞恼住了，但倒不是因为阿姐，毕竟自己的确时常提起赵涧玉，一个万分优秀的弟弟。

　　他也放下筷子，拍拍自己的衣服，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涧玉，我是苏鸢。”

　　赵涧玉并非没听过苏鸢，先前他便同柳絮提过，想要和苏鸢上同一个学堂，他也识得苏鸢的字，那时夫子从另一个学堂与好友相谈归来时，带来一书文章，便是苏鸢所写。

　　他见过那字，狂冷孤傲，一笔一划是从骨子里刻出般，笔尖在末尾出勾出锋利，整片文章洋洋洒洒所观却看来大气。

　　而文章所写，也超脱了他的所见，却与他的见解在大方向上不谋而合，他眸光冷锋处瞥见，落尾处的——苏渺听。

　　抬头问，“夫子，这篇文章是谁所做啊？其中道理这般深刻。”

　　“哈哈哈。”夫子摸摸胡子，“也有让你陷进去的时候，这文章是鲸落学堂的苏鸢所做，落书是字渺听。”

　　可如今，在烛火燃烧的小屋子里头，苏渺听放下筷子，整了整衣冠，略微有些羞的样子同他想象中的并不相同，许是没反应过来，他的眸子里一瞬间带了一些疑惑，可瞬间从对方笔直的身形中明白，有些东西，当是骨子里的。

　　于是他伸出手，七岁孩童的眼中再次露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稳重，“兄长好，我是赵栖，赵涧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