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力学第二定律》豌杂面

1、1

　　那年刚入秋，学校还没统一校服。

　　树叶落得慢，风一阵一阵地扫过教学楼后的水泥操场，有一点南方潮湿的腥味，也带着泥土的钝。新水泥刷过的楼道还带点石灰味，配着风，一起挤进教室窗户缝里。

　　谢苗安第一次见温落，是在高一换班的那个早晨。

　　新教室靠近东边，光照得太狠，她坐在第三排，背心都被晒出湿印。桌上摊着一袋葡萄糖软糖，还有一支没削的铅笔，卷子压着，皱巴巴的，风一吹，角落微微翻起。

　　“同学，你前面没人吧？”

　　她正低头想事，听见声音抬头。
　　那个声音不高，但清，像雨落进干净池塘，没有回音，也不泛起波纹。

　　然后她就看见了温落。

　　白衬衫、长发扎得不紧不松，手里拿着一叠书。她不是特别好看的类型，但身上那种安静的气质让人一下子分心。像刚从清水里拎起来的人，干净、冷静、不多话，脸色平实得像是和谁都没什么事。

　　“没人。”谢苗安下意识回答。

　　温落点了点头，把书放下，动作特别轻，没有一点撞响。

　　她坐下的那一瞬间，谢苗安突然注意到一件事：对方的课本没有贴封面，没有便利贴，没有一丁点图案装饰——整张桌子干干净净。只有笔，一支黑水笔和一支蓝铅芯。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堆乱糟糟的贴纸，什么“草莓闪闪”、“暴躁文学人”、“不想上早读”……

　　突然有点多余。

　　她嘴里咬着软糖没嚼完，忽然有点不想咽下去了。

　　下午化学课。

　　分组讨论题，老师随口点人：“谢苗安，你和前面这位新同学一起。”

　　谢苗安“哎”了一声，正想坐好，就听见温落轻声念了一句公式：“放热反应，焓变是负的。”

　　“是吗？”谢苗安靠过去看，“我记得书上写的是正啊？”

　　温落转头看她，语气依然平静：“那是吸热。”

　　“哦……”

　　谢苗安一时间没接上，手指捏着笔杆，忽然感觉这个组合像一场临时考试，自己从头到尾都不及格。

　　下课后，她回到座位，咬了口糖。

　　不知怎么的，嘴里这颗原本最爱吃的青提味，今天像没化开的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