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清荷江江

7、姜左使

　　秘境穹顶传来玻璃碎裂般的声响，一道道黑色裂纹在天空中蔓延。

　　秦云和林轩阳刚冲出后殿，就看到结界彻底崩塌的景象——如墨的夜色倾泻而下，取代了秘境原本的明亮天光。

　　"快回正殿！"秦云拽住林轩阳的手腕，两人在剧烈震动的地面上飞奔。

　　正殿内一片混乱。

　　"师兄！"陌颜看到秦云回来，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秦云刚要开口，整个秘境突然剧烈摇晃，白玉宫殿的一角轰然崩塌。

　　烟尘中，四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殿前广场上。

　　为首的正是赵无极，一袭黑袍无风自动，周身环绕着血色雾气。

　　他身后站着三名蒙面人，清一色灰袍加身，胸口绣着诡异的骷髅图案——幽冥殿的标志。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赵无极身旁的那个白衣男子。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长发如墨，发尾染着银白，眉心一道黑色火焰纹路格外刺目。

　　与其他人的杀气腾腾不同，他负手而立，神情淡漠，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姜夜！"酒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你...竟然亲自来了..."

　　白衣男子——姜夜——微微抬眼，目光落在酒尘染血的青衣上："许久不见，阿酒，你变弱了。"

　　秦云从未见过酒尘这样的表情——愤怒、痛苦、怀念，种种情绪在那张总是带着醉意的脸上交织。

　　她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声音却冷了下来："幽冥殿左使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姜夜轻轻叹息："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倔强。"他目光扫过秦云等人，"把太虚佩和那个女孩交出来，我可以放其他人离开。"

　　"休想！"酒尘厉喝一声，长剑直指姜夜，"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你摆布的傻狐狸吗？"

　　秦云心头一震，酒尘和姜夜...认识？

　　赵无极不耐烦地打断："姜左使，何必跟这些将死之人废话！"他狞笑着看向秦云，"小子，在秘境里躲了这么久，该出来受死了！"

　　话音未落，赵无极突然出手，一道血箭直射秦云面门。

　　酒尘剑光一闪，将血箭斩落，自己却踉跄着后退几步，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

　　"酒前辈！"陌颜想冲过去扶她，被陈伯一把拉住。

　　姜夜眉头微皱："你中了噬魂钉？"他转向赵无极，声音骤冷，"我说过要活捉酒尘。"

　　赵无极不以为然："姜左使，大局为重，太虚佩和玄阴灵体才是首要目标。"

　　"玄阴灵体？"秦云看向陌颜，只见她小脸煞白，显然也被这个称呼惊到了。

　　林轩阳压低声音解释："纯阴之体的进阶版，千年难遇，这种体质修炼到极致，可以沟通阴阳两界。"

　　姜夜的目光落在陌颜身上，如同打量一件物品："不错，正是幽冥殿需要的容器。"

　　"容器？"陌颜声音发抖。

　　"用来承载幽冥殿主的元神。"姜夜淡淡道，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你的身体，将帮助殿主突破化神瓶颈。"

　　秦云将陌颜护在身后，太虚佩在胸前微微发烫："你们休想碰她一根汗毛！"

　　姜夜终于正眼看向秦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太虚血脉？秦无涯的儿子居然还活着..."他突然笑了，"有意思，今日可以一网打尽了。"

　　酒尘强提一口气，站到秦云身旁："姜夜，你我的恩怨今日做个了断，但他们是无辜的，放他们走。"

　　"阿酒，"姜夜摇头，"你知道这不可能，太虚传人和玄阴灵体，都是殿主点名要的人。"

　　赵无极早已按捺不住："跟他们废什么话！"他猛地挥手，"动手！"

　　三名幽冥殿金丹修士同时出手，黑气化作无数骷髅头扑向众人。

　　酒尘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上，青色剑芒大盛，将大部分攻击挡下，但她伤势过重，仍有几道黑气突破防线。

　　"结阵！"陈伯抛出三张金符，化作光幕挡在众人面前，黑气与金光相撞，发出刺耳的腐蚀声。

　　寄北长枪如龙，挑开一道袭向陌颜的黑气；林轩阳则双手结印，道道青光从指间射出，精准拦截漏网之鱼。

　　秦云运转《太虚凝元诀》，体内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

　　他双手合十，再猛然分开，一道凝实的青色光盾出现在众人前方。

　　"凝元化盾！"

　　光盾上云纹流转，竟将剩余的黑气全部挡下，赵无极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太虚正统功法果然名不虚传..."

　　姜夜却依旧淡然："垂死挣扎。"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朵黑色火焰凭空出现。

　　酒尘脸色大变："幽冥火！大家快退！"

　　黑色火焰轻飘飘地飞向光盾，接触的瞬间，号称能挡金丹一击的光盾竟如纸糊般被烧出一个大洞，火焰去势不减，直扑秦云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酒尘一把推开秦云，自己却被黑火击中右肩。

　　她闷哼一声，整条右臂瞬间变得漆黑如墨。

　　"酒！"秦云目眦欲裂。

　　姜夜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冷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太虚佩和玄阴灵体。"

　　"做...梦..."酒尘单膝跪地，左手持剑撑住身体，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秦云看着重伤的酒尘、苦苦支撑的陈伯、面色苍白的陌颜，还有已经挂彩的寄北和林轩阳，心中做出决定。

　　他取下太虚佩，高高举起："想要？自己来拿！"

　　玉佩在黑暗中散发出耀眼的青光，秦云全力运转《太虚凝元诀》第五层心法——凝神化虚！一道无形的神识冲击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啊！"赵无极抱头惨叫，三名幽冥殿金丹也身形摇晃。

　　这是直接针对神魂的攻击，无视□□防御！

　　只有姜夜纹丝不动，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小小年纪竟能掌握神识攻击，不愧是秦无涯的儿子，可惜..."他衣袖一挥，一道黑光射出"你还太嫩！"

　　黑光如电，秦云根本来不及躲避，就在这生死关头，一道青影闪过，酒尘再次挡在他面前！

　　"噗嗤——"黑光穿透酒尘胸口，带出一蓬鲜血。

　　"不！！"秦云接住酒尘倒下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

　　太虚佩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悲痛，青光变得刺目起来。

　　姜夜看着奄奄一息的酒尘，终于变了脸色："阿酒，你为什么..."

　　酒尘嘴角溢血，却露出一个胜利般的微笑："因为...我选对了人...而你...永远不懂..."

　　姜夜身形一晃，竟瞬间出现在秦云面前，伸手就要抓向酒尘。

　　秦云怒吼一声，太虚佩爆发出一道前所未有的强光，将姜夜生生逼退数步！

　　"走！"陈伯突然抛出一张紫色符箓，符箓在空中炸开，化作漫天紫雾笼罩全场。

　　林轩阳趁机洒出一把青色粉末："闭气！"

　　秦云抱起酒尘，跟着林轩阳向宫殿后方冲去。

　　陌颜和寄北紧随其后，陈伯断后，不断抛出一张张符箓阻挡追兵。

　　穿过重重殿宇，众人来到一处隐蔽的小院。林轩阳推开假山后的暗门："快进去！"

　　暗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石阶，通向一个圆形石室。秦云小心地将酒尘放在石床上，她的气息已经微弱如风中残烛。

　　"坚持住..."秦云声音发抖，从未感到如此无助。

　　林轩阳快速检查伤势，脸色越来越难看："幽冥火和噬魂钉双重伤害，加上旧伤未愈..."他看向秦云，眼中满是歉意，"我...无能为力..."

　　"不！"陌颜突然上前，"用我的血！玄阴灵体的血可以中和万毒，我家祖传医书上有记载！"

　　林轩阳眼前一亮："对！玄阴之血确实有奇效！但需要大量..."

　　"取我的血！"陌颜毫不犹豫地伸出白皙的手腕。

　　秦云握住她的手："不行，你体质特殊，失血过多会..."

　　"师兄，"陌颜眼中含泪却带着坚定，"她救了我们两次，我不能见死不救。"

　　林轩阳已经取出一个玉碗和小刀："我会控制取血量，不会危及陌姑娘性命。"

　　秦云看着陌颜坚决的眼神，终于缓缓点头，当鲜红的血液流入玉碗，奇异的是，血中竟带着点点银光，如同星河落入凡间。

　　取够半碗，林轩阳立即为陌颜止血，然后将血液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直接喂给酒尘，另一部分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奇迹发生了——酒尘胸口和肩膀上的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呼吸也逐渐平稳，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怎么办？"寄北靠在门边警戒，"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

　　陈伯擦了擦额头的汗："地下密道通往秘境边缘的一处传送阵，可以直接传送到三千里外的'迷雾沼泽'。"

　　"迷雾沼泽？"寄北皱眉，"那不是邪修聚集地吗？"

　　"正因如此，赵无极才想不到我们会去那里。"陈伯解释道，"而且沼泽深处有百草谷的一处秘密药园，林小友知道位置。"

　　林轩阳点头："家师在那里设有结界，足够我们暂避风头。"

　　秦云看着昏迷的酒尘和脸色苍白的陌颜，沉声道："等酒尘前辈情况稳定，我们立刻转移。"

　　就在这时，石室突然剧烈震动，顶部落下些许碎石。

　　"他们找到我们了！"寄北握紧长枪。

　　秦云将太虚佩贴在酒尘额头，玉佩散发出的青光形成一个保护罩："陈伯，你带着酒尘前辈和陌颜，林兄先走，寄北，我们断后！"

　　"我不走！"陌颜抓住秦云的衣袖，"我的血可以克制幽冥火，我要留下来帮忙！"

　　林轩阳也摇头："我的青木灵气对幽冥殿功法有克制作用，必须留下。"

　　上方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姜夜冰冷的声音："我知道你们在下面。"

　　秦云深吸一口气，看向众人："那就一起战！"

　　石室顶部轰然崩塌，姜夜的身影出现在尘埃中，令人意外的是，只有他一人。

　　"赵无极和其他人去追你们的替身了。"姜夜似乎看穿众人的疑惑，"但我了解阿酒，她一定有后手。"

　　秦云挡在酒尘床前："你想怎样？"

　　姜夜的目光落在酒尘身上，复杂难明："我来送你们一程。"

　　他抬手一挥，一道黑光射向石室角落，地面突然出现一个旋转的黑色漩涡："这是通往迷雾沼泽的捷径，赵无极一时半会追查不到。"

　　所有人都愣住了，秦云警惕地问："为什么帮我们？"

　　"我不是帮你们。"姜夜淡淡道，"我只是...不想阿酒死。"他顿了顿，"另外，告诉那个玄阴灵体的姑娘，幽冥殿已经锁定她的气息，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找到，除非..."

　　"除非什么？"陌颜紧张地问。

　　"除非她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姜夜转身，声音飘远，"百草谷的《青灵诀》可以暂时掩盖玄阴气息...但时间有限..."

　　话音未落，姜夜的身影已经消失，只留下那个黑色漩涡缓缓旋转。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个反复无常的幽冥殿左使。

　　"走！"酒尘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挣扎着坐起身，"姜夜...从不说谎..."

　　秦云犹豫片刻，终于点头："那就走！"

　　陈伯扶起酒尘，寄北打头阵，林轩阳和陌颜居中，秦云断后，一行人依次跳入黑色漩涡。

　　在完全被黑暗吞噬前，秦云回头看了一眼崩塌的秘境，心中暗暗发誓：终有一日，他会回来讨回这笔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