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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钢琴比赛入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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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来自比利时的电子邮件,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许陈两家激起了层层涟漪。
那天傍晚,许嘉禾正窝在书房角落,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校庆文案苦思冥想。林闫西和李兮在“三朵金花战斗群”里不断更新着音乐社和舞蹈社的进度,压力像无形的藤蔓悄悄缠绕着她。就在这时,一封标题为“【紧急】比利时伊丽莎白女王国际钢琴比赛-少年组最终确认函”的邮件,突兀地跳进了她的收件箱。
许嘉禾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比赛……她几个月前确实在钢琴老师徐老师的鼓励下提交了申请材料,但那更像是一个遥远的梦想。少年组的竞争堪称惨烈,来自全球的顶尖少年钢琴家都会角逐那寥寥数个决赛名额。她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了。
手指有些颤抖地点开邮件。冗长的官方法语和英语对照正文之后,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一行字:
“...我们荣幸地通知您,您(Xu Jiahe)已成功通过预选,正式入围本届比赛少年组决赛圈。请务必于本月25日前抵达比利时布鲁塞尔完成注册,比赛将于26日正式开始...”
成功了?她真的入围了?
巨大的不真实感笼罩了她。直到楼下传来母亲疑惑的呼唤:“嘉禾?怎么了?什么东西摔了吗?”许嘉禾才意识到自己碰掉了桌上的笔筒。
她几乎是踉跄着跑下楼,把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的父母:“爸!妈!我……我入围了!比利时的钢琴比赛!”
许母擦手的手顿在半空,许父则扶了扶眼镜,凑近屏幕仔细看了好几遍,脸上才缓缓绽开难以置信的惊喜:“真的!老天!真的是伊丽莎白比赛!老许!我们的女儿!”他激动地一把抱住还有些发懵的许嘉禾。
喜悦过后,现实问题接踵而至。“25号?今天都18号了!只有一周时间准备签证、机票……”许母立刻进入备战状态,拿起手机就开始查询,“还要跟学校请假,至少得半个月吧?嘉禾你们嘉年华筹备怎么办?”
许嘉禾这才想起文学社的重任,兴奋的心情瞬间蒙上一层阴影。就在这时,家里的座机响了。许父接起电话,嗯啊了几句,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是陈太太打来的。”他放下电话,看向许嘉禾,“她说……陈瑾安也收到了同一封邮件。徐老师正在联系他们,建议你们俩一起出发,相互有个照应。”
陈瑾安?那个沉默寡言、在篮球场上锋芒毕露的陈瑾安?他也弹钢琴?而且还入围了如此顶尖的比赛?许嘉禾感到信息量巨大,一时难以消化。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陈宅的气氛同样凝重而激动。
陈瑾安坐在琴凳上,看着平板电脑上的邮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微微收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按下一个琴键,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母站在他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儿子略显单薄的肩膀上,眼眶有些发红,语气却努力保持着平静:“徐老师马上就到。这是天大的机会,瑾安。学校和你爸爸那边,妈妈去说。”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只是……又要辛苦你了。”
陈瑾安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邮件上那个遥远国度的名字。他没有看母亲,但微微向后靠了靠,让肩膀更贴近母亲手掌的温度。
钢琴老师徐老师很快赶到了两家,这位温柔又具有气质的女士脸上洋溢着骄傲与急切:“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最有希望!签证我已经托加急渠道在办了,应该没问题。机票我也在看。学校请假要立刻办,比赛加上来回行程,至少需要半个月。”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两家人都陷入了疯狂的忙碌之中。
许嘉禾在文学社活动室,愧疚地向社长苏雯学姐说明了情况。出乎她的意料,苏雯学姐在短暂的错愕后,立刻表示了极大的支持:“这是为国争光的大事!也是我们崇德中学的荣耀!你放心去!你的任务,我们会分摊下去,等你回来,再把关一下最终文案就好!加油!”
另一边,陈瑾安的情况则稍微复杂。篮球队正在备战关键的分区赛,教练听到他要请假半个月,眉头拧成了疙瘩:“瑾安,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少了你,我们的战术体系……”
“教练。”陈瑾安抬起眼,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我必须去。”他没有多做解释,但眼神里的决绝让教练最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吧!拿了奖回来,给球队争光!”
许嘉轩是从父母那里听说妹妹要和陈瑾安一起去比利时的。他正在系鞋带准备去训练,动作猛地停住,抬起头,眉头紧锁:“就他们两个?和徐老师?”
“嗯。爸妈都不好请假陪同,徐老师经验丰富,没问题。”许母一边清点着要给许嘉禾带的药,一边回答。
许嘉轩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更加用力地系紧了鞋带,指节有些发白。
出发的前夜,许嘉禾收拾行李到很晚。她把那本翻得有些旧了的肖邦谱集仔细地放进背包夹层。许母走进来,递给她一个小巧的锦囊:“里面是艾草和朱砂,奶奶从老家寄来的,说保平安。”
许父则偷偷塞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有五百欧,还有一张信用卡副卡,以备不时之需。在外面别亏待自己。”
许嘉禾看着父母关切又不舍的眼神,鼻子微微发酸。
同一片月光下,陈瑾安的房间只亮着一盏钢琴灯。他最后一次练习着比赛的曲目,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选段,音符复杂而精准,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完美,缺乏温度。陈母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没有进去打扰。她知道,这是儿子面对压力的方式。
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
去机场的路上,两家人刚好在高速路口相遇。许家的车在前,陈家的黑色轿车跟在后面。许嘉禾透过车窗,能看到后面车里那个模糊的、靠在窗边的清瘦侧影。
机场国际出发大厅总是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离别与期待的独特气氛。徐老师早早到了,接过两个学生的护照和材料去办理登机手续。
许母一遍遍地检查着许嘉禾的随身背包,嘴里念叨着:“晕机药放在最外面的口袋了,到了记得给家里报平安,每天都要视频……”
许父则搂着女儿的肩,沉默地用力。
另一边,陈瑾安安静地站在一旁,身边只放着一个黑色的、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钢琴包和一个简约的行李箱。陈母看着他,想伸手替他整理一下衣领,最终却只是柔声说:“放松弹,就像平时一样就好。妈妈相信你。” 陈父话不多,只是沉声对儿子说:“照顾好自己,也……照顾一下嘉禾。” 陈瑾安目光微动,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许嘉轩也来了,他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眼前这一幕。当许嘉禾看向他时,他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她手里——是那盒她熟悉的草莓创可贴。
“拿着,”他的声音有点硬邦邦的,“那边……万一磕了碰了,自己贴一下。”
许嘉禾看着哥哥的关心,忍不住笑了,眼眶却有点热:“谢谢哥哥。”
就在这时,陈母走了过来,轻轻抱了一下许嘉禾:“嘉禾,路上和比赛时,互相照应着点。” 然后她转向许母,两位母亲的手自然而然地握在了一起。许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声音有些颤抖:“这孩子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我这心里……”
陈母的眼圈也瞬间红了,但她强忍着,一下下拍着许母的背,声音哽咽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没事的,放心,放心……徐老师是可靠的人,孩子们也都懂事,是去争光的,是好事……”她一边安慰着许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自己儿子的方向。
那目光里,充满了无比复杂的情绪——有骄傲,有望子成龙的期盼,有深深的不舍与担忧,甚至……还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仿佛长期积累下来的疲惫与心疼。她看着陈瑾安清冷沉默的侧影,看着他背着的那个沉重的钢琴包,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许母的手,仿佛要从对方那里汲取一些力量,也仿佛是一种无声的相互支撑。
陈瑾安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注视,他微微侧过头,看向这边。他的目光在母亲微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又移开,落在地面光洁的瓷砖上,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许嘉禾站在一旁,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忽然觉得,陈瑾安那惯常的沉默之下,似乎隐藏着远比她想象中更沉重的东西。
“该过安检了。”徐老师办完手续回来,招呼两个学生。
许嘉禾深吸一口气,最后拥抱了一下父母,又对哥哥挥了挥手。陈瑾安也走到父母面前,低声道别:“爸,妈,我走了。”
许嘉禾和陈瑾安一前一后,跟着徐老师走向安检通道。许嘉禾忍不住回头望去,看到父母和哥哥依然站在原地用力挥手,而陈母则靠在陈父身边,依旧望着他们的方向,许母还在擦拭眼角,陈母的手依然轻轻拍着她的背,那是一种母亲之间才懂的、无言的安慰与扶持。
走过转角,再也看不到送行的人群了。机场广播用中英法三种语言播报着航班信息,周围是熙熙攘攘奔赴世界各地的旅客。
许嘉禾和陈瑾安沉默地走在徐老师身后,巨大的玻璃窗外,一架飞机正呼啸着冲上云霄,飞向遥远的、未知的欧陆。
他们的比赛之旅,正式开始了。身后是亲人牵挂的目光,身前是国际赛场的挑战与彼此之间沉默而陌生的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