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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听从内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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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室。
林析站在窗边,久久没有移动。
对贺昀所说的话并不完全是虚假,她此行本就抱着试探不成就杀掉伊夫林的想法而来。
毒物会悄无声息进入他的身体,缓慢反应,直到三天后,伊夫林会悄无声息死在美梦中。
林析看着伊夫林的身影出现在窗外花园,死死地望着他的背影。
直到他远去到再也看不到踪迹,她才翻转了一下手腕,将藏着的东西悄无声息收回了手套。
她杀掉伊夫林的想法无比强烈,只是……
忽然,不想让他死得那么痛快了。
午后的寒暄结束,宾客们陆续回房,为稍后的正式晚宴做准备。
林析告诉贺昀想独自休息一会儿,随后进了套房内她的房间锁上门。
她独自一人在沙发上坐着,宛若一座没有灵魂的雕塑,长久地保持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姿势。
伊夫林的声音在她耳边不停打转,一刻也未曾停歇。
脑内的画面一帧一帧放映,但每一次都会定格在那个巨大的口器上。
原来人类的脖颈是如此脆弱的吗?
夕阳缓慢下沉。
时间已经临近晚宴开始时分。
林析起身站至窗前,透过玻璃的影子,看着自己那截明晃晃的脆弱脖颈,再看向那片连着肩颈到胸口的裸露皮肤。
所有的痕迹都在昨夜,被她强迫着褚列用治疗异能一点点消掉了。
此刻,她的每一处皮肤都光滑如新,仿佛从未被血浆与性泼洒过。
是否这样,她就能以一个全新的姿态,重回母亲的怀抱?
她打开了由侍者妥善放置的行李箱,从中取出了从实验室带出来的小箱子。
庄园的守卫们当然会检查宾客们的随身行李,但不会无礼到打开她们的箱子细查,而普通的安防并不足以查出实验室级别的伪装。
“咔嗒。”
一声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响动从头顶响起,林析敏锐地抬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天花板依然是天花板,出风口源源不断吹着冷风。
褚列探出的触手猛地停住,直到确定了林析没发现自己后,才轻轻将脱落的螺丝放回管道。
想了想,又贴心地帮他们扭了回去。
他没有注意时间,不过林析坐着发呆了多久,他就在上面趴了多久。其间,他的视线还不敢落在她身上,因为褚列知道林析一定会注意到窥探的目光。
他就这样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一点点揣摩她此刻的想法。
直到她重新合拢箱子,和那个男的一起离开,褚列才慢慢退了出去。
重新站上地面,在静谧无人的花园里,他深深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
头顶星光闪烁,美得惊人。
他猜测林析或许要行动了,但他莫名不太想管,只静静地在夜色中欣赏星月便好。
如果理智与现实实在不能两全,那他想听从一次自己内心的声音。
毕竟律法的制裁不可能实现,对于伊夫林那样的人来说,有一万种逃离的方法。
但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所以,他要不还是回去吧?
念头落地,褚列又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在抬步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不对。
等等。
林析现在在和那男的一起参加晚宴……
他们会跳舞吗?会牵手吗?不!已经牵过了……他们肯定坐在一起吃饭!
吃饭!!
如此亲密的事情!!!
脑海中再一次开始天人交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他下定决心,努力控制着自己抬步向山下走去。
宴厅内部,灯光柔和地铺洒下来,流过人们身上佩戴的各式珠宝,令其闪烁却不夺目。依序排布的餐桌上,低矮的烛台提供着些许跳跃的光芒。
宴会的主人缓缓站起,手持着酒杯环视全场,面带亲切又有距离感的笑容发表着讲话,其间目光与几位重要来宾接触时,往往会有短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停留。
林析顺着他停顿的目光,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眉头微蹙,半挡住脸偏头凑近贺昀轻声耳语:
“我们换个位置。”
香气扑面而来,贺昀呼吸停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林析的意思,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顿时了然。
他隔着手套扶着她的小臂,待她重新坐下后,迎着阮老扫来的目光躬身致歉。
“她怎么会来这边?”林析拉了拉帽檐确保完全遮挡住脸后,疑惑道。
贺昀看向斜对面安舒云的方向耸耸肩,“还不是因为安……咳,听说是和第一研究所的合作出了问题,她们不愿意再养着一所。拉扯了挺长时间,最近刚断干净。左右剩下的钱也没处花,就又投资了阮老的项目,关系也是近期才密切起来的。”
“因为安曜辰?”林析补充了贺昀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对。”贺昀摸了摸鼻子,抿了一口佐餐酒。
他真后悔提这小子的名字!
他一边观察着林析的表情,一边道:“不过肯定不是全因为他,安舒云也有自己的考量。一所的很多研究已经跟不上污染蔓延的速度了,需要找点别的出路……”
随后贺昀又看似冷静,实则已经如坐针毡地说了一点他知道的消息。
但没想到林析只是唔了一声,换了个坐姿,确保安舒云看不见自己后,就翻过了这个话题。
只是这样,两人似乎有点凑得太近了……
贺昀食不知味地吃着,一边要应对同桌人对他居然有女伴的善意调侃,一边还要拉扯自己飘飘然的灵魂,进食十分艰难。
他往身侧一瞥,发现林析居然也吃得很少,疑惑道:
“你不喜欢吃吗?”
林析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餐桌上看起来十分精致可口的食物,摇了摇头,“还好,我晚上没什么食欲。”
贺昀点了点头,回忆起中午时分林析吃掉的东西,细细记录着她的喜好。
看来现在上的菜她都不太喜欢……
一旁的林析举起叉子,欲叉又止。
她总不能说,她快被这衣服勒吐了吧?
居然只预留了喝几口水的空隙,到底是给什么人设计的……
紧凑密集的交谈声变得柔和稀疏,宴会也进行到了最后阶段。
贺昀握着酒杯晃了晃头,看着杯中见底的酒液眉头微蹙。
“你喝醉了吗?”林析扶住他的手臂,凑近关切道。
或许换个人来,贺昀就能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餐后准备的都是低度数的利口酒,以他的酒量来说,微醺都不太可能。
但此时此刻,他觉得晕点挺好的。
注视着凑近的面庞,他含混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回房吧?”林析扶着他站了起来,轻声道。
贺昀晕晕乎乎被扶走了,感受到被握着的力道,就连与周围人礼节性地打招呼都忘得一干二净。
踏入套间的一刹,药效终于彻底发挥了作用,林析随手将贺昀丢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起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等他再一次醒来,会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以林析对药量的精确把控,他甚至可以醒在设定的那一分钟。
脱下礼服,林析更换了更方便行动的服装,随后从箱子中取出了一罐淡蓝色的药剂,从小臂注射了进去。
——
“伊夫林,防护罩还能撑多久?”阮老拄着拐杖站在窗边,对书房内坐着的人问道。
宴会还未结束,无人发现主人公与几位要员已经离场,又或许注意到了也没有参与进去的权利。
“不到半年,我们的测算结果是170天,预知异能者给出的答案是182天。”伊夫林靠坐着,灰蓝的眼睛微眯。
坐在伊夫林对面的人点燃了一支香烟,随后又递给旁边的安舒云。
安舒云将烟盒丢了回去,不耐烦道:“戒了。也就是说,半年后,全球所有地区的防护系统都会崩溃?”
“脾气真差。”那人将烟盒收了回去,嘟囔道,“这可是第六研究所的新品,全球限量五盒。”
“为什么不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民众也有时间做准备。”有人问道。
伊夫林抬眼看了角落的女士一眼,摆着招牌表情道:“面对已知的死亡会让人类感到欢愉吗?”
屋内一片沉默。
安舒云按了按眉心,“不谈这种无意义的话题,我只想知道我砸进去的钱多久能听到回响。”
“这个很快,过些天试飞行,你们可以亲自上去看看。”阮老敲了敲拐杖,看着窗外遥不可及的月亮。
短暂的会议很快散场,最终以过几天的亲身体验,给这些人吃了颗定心丸。
伊夫林走在回房路上,环视着精致华美的走廊,回想起书房里的一幕幕,摇头轻声感慨道:
“愚蠢的人类,终将成为我们的养料。”
他的身边从来没有过安保,只有一个看着还算顺眼的丹,但现在被他留在了家中每天洗手。
伊夫林刷卡打开房门,锁舌合拢的一瞬间他皱眉意识到了不对。在迅速反手准备开门时,却在门把手上触碰到了一点胶状物质。
即使伊夫林迅速收手,也被门锁上的东西腐蚀掉了一层皮肉。
钻心的疼痛从指尖蔓延。
窗外透过的细微光芒照在了那个背对窗户的沙发上,一道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早已和黑暗融为一体,悄然看着时光流逝。
室内灯光亮起,林析转了转手上的刀,微笑着看向门口的男人。
“晚上好呀,伊夫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