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鹿枕月

4、第 4 章

　　医生的东西很麻利，打了麻药，江念无知无觉的感受着手术过程，只是出了会神的功夫，拔除智齿的手术就已经结束，他咬着棉球，坐到外面的大厅里等候。

　　在半个小时的观察等待时间里，他拿出手机，一一回复工作上的内容。

　　除了同事之外，手机里还有大学同学发来地消息。

　　【江念，听说你和秦默分手了？】

　　【你分的太绝情，秦默最近天天借酒消愁，人都快废了。】

　　许是很久没得到他的回复，对面隔了很久，才又发来问话。

　　【你们到底为什么分手？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

　　是啊，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

　　江念没有回复。

　　朋友圈入口处红点显示着某个眼熟的头像，代表对方发了新动态，他点进去，刷新，出现在首页最上面那条新动态就是秦默的新欢发的。

　　拉黑秦默的时候，江念忘记顺便拉黑这个不曾对话过的情敌。

　　只见他发出来的九宫格动态之中，仍旧出现了秦默的身影。大约是在某个聚会上，茶几上杯盏交错，灯光落下在玻璃杯上映射出炫目的光辉，在着装精致的男男女女们中间，秦默依旧是出挑的那一个。

　　九宫格的中间是一张自拍照，妆点过的脸容貌精致，主人大大方方地朝镜头露出甜蜜的笑脸，边缘处却不小心误入身旁人的影子，不知是错位还是什么，两人看上去亲昵地挨在一块儿，脑袋抵着肩膀，另一人露出了锋利的下颌，一张熟悉的下半脸。

　　江念看了一会儿，于是把这位没说过话的新欢也拉黑了。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江念吐掉棉球，起身回去让医生检查。

　　诊室里已经没有了新的患者，给江念拔牙的医生正坐在桌前休息，口罩之下，竟然是一张分外年轻的脸，清冷英俊，还有一些眼熟。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江念一时想不起来。

　　医生打开手电筒，江念张大嘴巴让他观察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像一条案板上渴水的鱼。

　　他有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在麻药消失之前，难得的保持了一会儿好心情。

　　但当麻醉的效果褪去之后，江念缩在出租屋的床上，整个人被疼痛淹没了。

　　比寻常的牙疼更加汹涌，黑暗让他的感知都变得更加敏锐，以至于等他迟钝的想起来自己的止痛药已经吃完，本来想回家路上顺便补充却忘记买了的时候，难得的，委屈的有点眼圈发红。

　　江念从小就很怕痛。

　　落在身上的扫帚柄，打在掌心里的木板，冬日里被抓破的冻疮，浸到冰水里的刺冷……当回忆汹涌而来时，他先想起的总是无人安抚的委屈。

　　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对疼痛的感知并没有变得迟钝，反而十分惧怕一切疼痛。当病痛袭来时，他浑身上下的坚硬鳞片变得轻飘飘，一碰就碎。

　　江念忽然很想喝汤。

　　他已经好多天都没想起来秦默。

　　就在这会儿，忽然的想念他的汤了。

　　他上次生病时，秦默花费心思给他煲了几个小时的汤，鲜美至极。汤里要用最新鲜的食材，耐心的小火慢炖，江念第一次喝的时候就很喜欢。

　　后来他还想再喝一回，只是阴差阳错，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喝到第二次。

　　回想起来，江念摸出手机，又给自己叫了一个鸡汤外卖。

　　外卖刚下单，门铃便叮咚叮咚响了起来。

　　想到自己之前下单的止痛药外卖，江念艰难的爬起来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却不是他以为的外卖小哥，而是秦默。

　　看到他的脸色变得冷淡，秦默眼疾手快地抬起手，挡住了他要关上的门。也是疼痛抽走了江念的大部分精力，以至于他握紧了门把手，却无法从秦默的手中把门拉回来。

　　“江念，你别这样。”秦默的手掌用力撑着门板，他的两颊发红，浓郁的酒气从他的身上传来。“分手的事情，我还没同意，你别这么绝情……”

　　江念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我新家的地址？”

　　秦默没答，他喝多了酒，趁着酒劲跑过来，多日未见，恨不得一口气把肚子里的话全倒出来：“你说分手就分手，总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我和周然真的没关系，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他叫过来和你解释清楚……江念，我又没有犯错，我都准备好你的东西等你搬进来了……”

　　醉汉的话语黏黏糊糊，颠来倒去说一些废话，伴随着他的絮叨，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换作以前，江念或许会耐心听他讲完，但此刻他们已经分手，而他正会拔牙后的疼痛困扰，失去了止痛药，他更对眼前的醉汉忍无可忍。

　　“秦默，够了。”江念冷声说：“滚出去，别来找我了。”

　　秦默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眼眶有些红，湿漉漉地看过来，“江念，你……”

　　回答他的是江念关门的动作。

　　秦默把自己整个人都卡了进去。

　　他快疯了，从分手以后就开始发疯，不敢相信明明不久之前还恩爱情深的男友忽然翻脸，冷酷绝情，给他的分手理由还像放屁，这段时间里，他想联系江念都联系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人，面对的却只有江念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的拒绝。

　　“哐”地一声，门板被重重挤开，拍在了后面的墙上。

　　秦默整个人都挤了进来，他喘着粗气，整个人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他比江念还高半个头，平日里注重健身，肌肉轮廓分明，身体的轮廓也比江念大一圈，当他红着眼睛逼近时，很给人一种压迫感。

　　江念感觉连脑袋也开始头疼欲裂。

　　秦默的手掌用力钳制着他的肩膀，甚至让他有种肩膀的骨头都要被捏碎的感觉。

　　江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秦默，你喝多了。”

　　秦默激动地说：“我是喝多了！但我脑子还清醒！江念，我就是要来问清楚，你凭什么……”

　　忽然，走廊对面的门“咯嗒”一声，从里面被人打开。

　　“汪汪汪汪汪——！！”

　　伴随着一串狗叫，一只黑白色的英气大狗从天而降，如天神降临，扑到了秦默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