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如雾如尘》暮云长歌

8、假如他还活着

　　一个礼拜后，沐柔再次来到小镇办事。秋日的阳光洒在石板路上，空气中带着一丝凉意。她办完事，正准备开车离开，却在镇口的一个偏僻路口被两个混混拦住了去路。

　　那两个混混一高一矮，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高个子挡在车前，矮个子则凑到车窗边，敲了敲玻璃，嬉皮笑脸地说道：“美女，一个人啊？要不要陪我们玩玩？”

　　沐柔皱了皱眉，心里一阵厌恶。她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理会，试图发动车子离开。然而，高个子却一把按住了车门，不让她关窗。矮个子见状，更加放肆地伸手去拉车门把手。

　　就在沐柔心里一紧，准备打电话求助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而冰冷的声音：“放开她。”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沐柔回头一看，竟是那个流浪汉。他依旧穿着那件邋遢的外套，头发凌乱，但此刻的眼神却不再空洞，而是透着一股凌厉的寒意。他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在口袋里，冷冷地盯着那两个混混。

　　高个子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哟，这不是那个要饭的吗？怎么，想英雄救美啊？”

　　流浪汉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上前，挡在沐柔的车前。他的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矮个子见状，有些心虚地后退了一步，但高个子却不以为然，挥了挥拳头，挑衅道：“怎么，想打架？就凭你？”

　　流浪汉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突然，他猛地出手，一拳打在高个子的肚子上。高个子猝不及防，痛得弯下腰，捂着肚子直哼哼。矮个子见状，吓得转身就跑，连同伴都不管了。

　　流浪汉没有追，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高个子，然后转身对沐柔说道：“赶紧走。”

　　沐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发动车子。她透过车窗看了他一眼，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

　　车子缓缓驶离路口，沐柔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流浪汉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线中。他的背影依旧清瘦而孤寂，但此刻却多了一份让人难以忽视的力量。

　　沐柔握着方向盘，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没想到，那个看似毫无生气的男人，竟然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他的眼神、他的动作，都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震撼。她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此刻的她，心里却对他多了一份敬意。

　　车子驶出小镇，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的脸上，温暖而明亮。沐柔深吸一口气，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或许，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那些看似冷漠的外表下，或许藏着一颗依然炽热的心。

　　那是个雨夜，沐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白天的情景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那个流浪汉挺身而出的身影，他冷冷的声音，还有他挡在她车前时的坚定。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而她却被隔绝在外。

　　天刚微微亮，沐柔就再也按捺不住，匆匆起床，驱车赶往小镇。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路面上的水洼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她的心里有种莫名的紧迫感，仿佛再不快一点，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车子驶近镇口时，沐柔在路边一处偏僻的角落发现了他。那个流浪汉蜷缩在地上，浑身是伤，嘴角的血已经干涸，结成了暗红色的痂。他的络腮胡凌乱不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混合着汗水和血腥味，整个人毫无生气，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沐柔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她停下车，快步跑到他身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好吗？醒醒！”

　　男人微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眼睛，眼神依旧空洞，却多了一丝痛苦。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沐柔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却被男人用尽力气拦住了。他的手冰凉而颤抖，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沙哑而微弱：“别……别报警。”

　　沐柔愣了一下，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疑惑。她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伤得这么重，需要去医院！”

　　男人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不想……被人认出。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沐柔看着他，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并不是逃犯，也不是什么危险人物，他只是不想被人认出，不想回到那个他曾经逃离的现实生活。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和绝望，仿佛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早已失去了意义。

　　沐柔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我不报警。但你得跟我走，我不能把你丢在这里。”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沐柔咬了咬牙，艰难地将他扶起来，一步一步地挪到车上。他的身体很沉，几乎完全靠在她身上，但她却坚持着，直到将他安顿在车后座上。

　　车子缓缓驶离镇口，沐柔的心里依旧无法平静。她看了一眼后视镜，男人蜷缩在后座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她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车速。

　　回到小院后，沐柔先将男人安顿在客房的床上，然后匆匆赶到李婶的小卖部，买了几件干净的衣服和一些简单的药品。李婶见她神色匆忙，忍不住问道：“姑娘，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着急？”

　　沐柔勉强笑了笑，敷衍道：“没事，李婶，就是有个朋友受了点伤，我来买点东西。”

　　李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没多问，只是叮嘱她有事随时来找自己。

　　回到小院，沐柔帮男人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用温水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和污垢。他的伤口很多，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渗血。沐柔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楚。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不管。

　　处理完伤口后，沐柔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男人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稍微好了一些。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等你醒了再说。”

　　男人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已经沉沉睡去。沐柔站起身，轻轻关上房门，走到院子里。天已经大亮，阳光洒在院子里，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她站在梨树下，抬头望着天空，心里却依旧无法平静。

　　她知道，自己的生活，或许从这一刻起，将再次发生改变。而这个男人，也将成为她生命中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

　　接下来的两天，那个男人几乎一直在昏睡。沐柔每天简单地给他喂些汤水和米饭，看着他机械地吞咽，仿佛只是本能地维持着生命。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眼神依旧空洞，仿佛经历了半世风霜，早已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偶尔，他会艰难地起身，摇摇晃晃地去上厕所，然后又一头倒回床上，继续沉沉睡去。

　　沐柔看着他，心里既心疼又无奈。她知道，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在身体上受了伤，更是在心灵上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她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但她能感受到，他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到了第三天，男人的状态终于有了一丝好转。他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许多。沐柔决定帮他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她烧了一大桶热水，准备好干净的衣物和毛巾，然后轻轻敲了敲客房的门：“我给你准备了热水，你可以洗个澡，舒服一下。”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他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扶着墙慢慢走到浴室。沐柔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水声，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过了许久，浴室的门缓缓打开。男人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脸上的胡须也被他简单地修剪了一下。沐柔抬头看向他，不由得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仿佛换了一个人。尽管脸上还有些青紫的伤痕，但那原本被凌乱头发和胡须掩盖的面容，此刻却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他的五官立体而深邃，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线条分明的嘴唇，眼神虽然依旧黯淡，却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英气。他的面容帅气而英俊，甚至让沐柔感到一丝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男人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似乎有些不自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沙哑而低沉：“谢谢。”

　　沐柔回过神来，连忙说道：“不用谢，你先坐下，我帮你把头发和胡须再打理一下。”

　　男人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沐柔拿起剪刀和梳子，小心翼翼地帮他修剪头发和胡须。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随着头发和胡须的修剪，男人的面容更加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那张脸，既陌生又熟悉，让沐柔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情绪。

　　打理完毕后，沐柔退后一步，仔细端详着他。男人抬起头，与她的目光相遇。他的眼神依旧黯淡，却多了点复杂的情感。沐柔看着他，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沉默了片刻，最终低声说道：“我叫……黄煜城。”

　　“黄煜城……”沐柔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熟悉感。她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却始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黄煜城看着她，眼神中透着稍有点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轻声说道：“谢谢你，沐柔。”

　　沐柔愣了一下，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黄煜城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我听孙老头和李婶闲聊时提到过你。他们说，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一个人住在小镇外的院子里，过得挺不容易。”

　　沐柔听了，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是从孙老头和李婶那里得知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熟悉感。她笑了笑，轻声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呢？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在这里？”

　　黄煜城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他低声说道：“有些事，说来话长。或许，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沐柔看着他，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楚。她知道，这个男人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而她的生活，或许从这一刻起，将再次被卷入一场未知的风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