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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正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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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真回到家,面对着摆在卧室中的矿泉水瓶。
古桥月用过的十五个矿泉水瓶,现在在地上整整齐齐码成了一排,片真对片雪的解释是拿来收集,实际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将矿泉水瓶带回家。
片雪问:「是在哪里收集的?」
片真回复:「在地上看到别人扔的,觉得不卫生。」
一个借口蒙蔽了片雪,没有借口可以用于蒙蔽自己。
如果是找打,只需要让她看到捡的时候,为什么要把矿泉水瓶拿回了家,为什么要冒着被片雪发现的风险,也要用眼睛看着矿泉水瓶?片真躺在单人床上,眨了眨眼睛,惊觉爱情到来了。
她的爱情来得很后进,带着后知后觉,拍拍脑袋才知道那是爱情。她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爱情两个字,只记得古桥月揭开时,她的心在怦怦直跳。
也许她是一个随便的人,因为没有一个学期,她就对一个女生有了感情。也许她的爱是付出,不需要对方长得有多美貌,嘴唇有多会说。
只需要在付出后,对方指着她说:你喜欢我。
……
一个学期在殴打之中结束,高一上半年片真统共被打了十次,剩余的次数较为普通,可以暂且不表。在一月下旬,高中学生们迎来了第一次寒假,寒假较为短暂,紧贴着新年,不少学生抢着在新年之前约定见面。
燕能韫打来了一通电话:「出不出来?」
带着熟稔的味道,她喜气洋洋地笑了笑,一如既往的霸道。她有这个资本——凡是由她提出约会的,没有一个人是不来的。
片雪不能免俗,提出:」公园一游?」
「我在你家门口。」
「那你等我穿戴。」
片雪穿上白色的长款棉服,围好红色的围巾,戴着红色的手套。这套装扮由片真穿显得老土,由片雪穿显得文艺,十分有神。
片雪在大门前见到了燕能韫。
燕能韫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敞着怀,一副为了风度不要温度的样子。她双手敞开,再次笑了笑,围抱了片雪一秒,从她的目光,是围抱了喜欢的人一秒。
她喜欢的人笑了一下,用棕色的眼睛对着她:「你这样恶不恶心?」
她用双手把怀抱挣开,燕能韫知道她指的什么,当然是自己的性取向,对于性取向的「恶心」程度无从辩解,太莫须有了,索性耸了耸肩:「你不也是吗?」
如果不是相同的性取向,二人的感情不会这样好。
因为燕能韫喜欢女人,同时片雪困扰的也是女人,两个人的感情逐步上升。片雪需要一个人倾诉感情,燕能韫正好值得倾诉,两个元素组合在一起,才能一拍即合。
片雪说:「你知道我在为什么困扰。」
无非是那些翻来覆去说过的事,片真今天去了这里,明天去了那里,结识了谁或谁,结识不同的人时,她心里是如何思想的。在燕能韫眼里,片雪即将迈入女同性恋的大门。
为女人纠结的人,有几个能不是女同性恋?她也立志于掰弯片雪,用脸紧贴着她的脸,用相机为二人拍了一张照,发到社交平台上,配文:和小雪出去兜圈。
她的社交平台完全是由社交圈捧场。发了一条以后,底下是鱼涌而来的评论:「燕姐推进度了?」
向下一拉,社交平台的页面上显示着「松开刷新」,鱼相当活跃,涌在评论区等候回复,刷新过评论后,展示出了数十条评论,评论内容异常的统一,是她的团体组织的统一留言。
「燕姐威武!」
威武的燕能韫把手机放在上衣兜里:「爱上我就可以不困扰了。」
片雪打了她一下:「爱上你还得了吗?」
今天是工作日,片成强和李淑荣都不在家。片真没有被约出,在家里折着千纸鹤。一个较小的玻璃罐被替换,变成了一个大的玻璃罐,片真将新折出的千纸鹤放进罐子里。
另一边,片雪与燕能韫来到公园。
公园的全称不重要,一般的公园都叫文明,这座公园有着一个相近的名字,在这座公园常游的人士叫它「大公园」。园如其名,它是这座市内最大的公园,在后身有着大型的水库,不少游客在水库钓鱼。
浙泓市不南不北,水面上尚没有结冰,游客将鱼线抛在海面,鱼漂坠落在海面上。
在鱼竿旁蹲着片雪,她目视着远方的海面,与燕能韫周游公园后,选定了这里作为落脚地,拿起一片石头打着水漂。
和之前的约会一样,二人约定见面后,片雪会择时倾诉内心。第一次见面倾诉了关于对片真的异样之心,第二次以片雪的恒心,不会跑了这个主题。
燕能韫注视着她,秀美的片雪蹲在地面上,长款的棉服由于怕脏折在臀后,一只手抱着膝盖,另外一只手有了泥泞。燕能韫看向她的头,一会又看向她的耳朵,看到廓形流畅的耳朵,好笑地蹲在一边,猜测着片雪什么时候能将心事倾诉给知心朋友。
知心朋友——当然是她本尊,在第二个石头打了三个水漂后,片雪开启了正题:「我的心变得越来越异常了。」
「怎么个异常法?」燕能韫也拿了块石头。
那块石头乘风破浪,打出了七个水漂,片雪看着水漂的数量,将手搭在膝盖上,看上去不困扰、又困扰地说出自己的心事:「前一段时间她交了一个朋友,叫古桥月。我只是因为她去古桥月家里过了一次夜,就和古桥月说离她远点,破坏了她的正常社交。」
鱼漂在晃动,燕能韫弯了弯嘴唇:「你想说这是不对的?」
「这是不对的。」片雪别过首,说,「我也不想这样,我看着她和古桥月亲密,我的内心就受不了。你之前说过我有掌控方面的癖好,但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掌控欲这样强。」
她在口中说着掌控,不知不觉中确有掌控。无论外在如何优美,内在需要依靠掌控填补。生有美貌有什么用呢?只有不在乎的人追逐,真正在乎的人没能注视着她的外在,最多对着她看几秒,然后捧着她的面目,面对着面笑开了,诚恳地对着她用手语。
「片雪。」
手语中称呼对方的姓名,可以指着对方。指着对方相当于叫了对方的名字,片雪看着那根手指,表面风光霁月,内心中是如果能让你开心,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片真比着手语,说:「好漂亮。」
她在组织语言上,始终有迟钝,说完漂亮以后,像是在漂亮之中惊叹了几秒,过了十好几秒才说出下一句:「未来的丈夫会是什么样子呢?」
不同人对于漂亮有着不同的见解,有些人看到别人漂亮会生出占有的心情,片真看到漂亮只有驻足欣赏,欣赏过后敬而远之。对于她而言,不论多么漂亮,都是别人的,并不属于自己。
徒留片雪一个人,抱着一颗异样的心:
你不愿意为了漂亮驻足吗?
为什么不对着漂亮占有呢?
在公园的水库,她发出了一个关于感情的难解的问。这个疑问,相对于过去的已经算好解决。
怀揣着私心以及对于真相的判断,燕能韫张开嘴唇,微出一个成竹的弧度,露出期间尖锐的牙齿,只消三秒下了定论:「这是正常的,没有比这再正常的事了。」
她给予了一个不同于常人的回复,该回复非凡,戳中了片雪对于正常的渴求:「毁灭别人的人际关系,控制别人的正常社交,这两样哪一样是正常的?」
「就这样才正常!」燕能韫侧过头,将耳朵紧靠在膝盖上,「你以为世界是动画片里演的那样兄友弟恭的呢?不只是情侣,朋友之间也这样。世界上有怨侣,也就有冤友,你没见过那种冤友,她们在我们这个年纪感情达到最高峰,到大学的时候互相在乎,在乎到身边有任何一个人都不允许,其中有一方谈了男友,另一方都要拆散。她们如此,更何况亲人呢?」
也许是能将一切正当化,片雪才能与燕能韫交流。在燕能韫的眼中,一切都正常,一切都可以像一个巴掌对着另一个巴掌——一拍即合。就像接受性取向的那一夜,也没与其他日子有什么不同。
与脱下裤子就是女性一样,她吸收了该事实,接受时像笑纳一样,现在将接受的法则向片雪传授,一个手掌对着另一个手掌,「啪」地拍了一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片雪擦拭着掌心,说:「也有和我一样的人。」
「对。」燕能韫分开手掌,手掌后的她笑容满面,锐利的眼型被长发遮掩,小小年纪,她就已经画起眼线、眼影,有着雪白的皮肤。
在大众眼中,她是一名「社会人士」:「她们还做了比你更过分的事,据我所知,还有朋友之间约定着终身不娶、终身不嫁,以朋友身份度过一生的。」
故事是在社交平台上看到,最后的结局是二人幸福一生。上述的事情,片雪也带着片真做过。与燕能韫一样,她有着相对应的叛逆,叛逆依靠着燕能韫激发。
「我是正常的?」
「你是正常的。」燕能韫将手掌放在下巴,是她带领片雪去网吧,是她教片雪玩「狗熊联盟」。她是传统学校眼中的「社会人士」,「社会人士」说,「你看别人也都这样,也没见她们就不活了。」
于情——我不愿意你将心意空挂。
于理——哪里不正常呢?非要□□了才正常?这股心意,有谁在人生中没能有呢?扪心自问,谁有不想把手伸长的时刻?燕能韫自问,只知道她的朋友从出生开始,命运就是必须围着她转,少了一个都不行!
即使这么觉得,心里不也认为是朋友吗?